第14章 山谷

雖然昨天的直播沒有流星雨，很多人失望而歸，但神奇而廣闊的、獨一無二的石林也吸引了很多人。直播間的關注度依然還在上升，等着看傳言中的切地圖。

江成子毫不知情，他忙着呢。

小超市最近外送訂單有點多，人手不足，陸林晚不得不把外送單子派給同城快遞員。

但江成子有個名單，必須得自己人送。

“你看啊，新苑小區那姓孟的臭老頭，特別挑剔，吹毛求疵，快遞員送過去，絕對會被他怼到吐血。”

“幸福園崔婆婆耳背，除了我誰能把她的門叫開？”

“秀飛公寓的胡奶奶喜歡送人下樓，萬一沒人送她上去，走丢了怎麽辦？”

“還有啊……”江成子咬着棒棒糖在本子上寫寫劃劃，絮絮叨叨。

陸林晚也頭疼。

江成子的老人緣意外的好。雖然也因此給超市帶來了些客流，但做生意，這樣可吃不消。

“行了，我招惹的，我解決。”江成子說。

“大叔要不換個車子……”烏霜霜遲疑地看着他的老二八。“騎我的電動車吧。”

江成子看了一眼她可愛的粉色兔兔小電驢，猛搖頭道：“女孩子才騎這種顏色啊！大叔騎出去絕對不行！”

他把訂單裏的貨配好，存放在淨土的世界裏，就在自行車後邊架了個空箱子，一身輕松地出發了。

“霜霜，你有沒有覺得，大叔的箱子好像很輕？”陸林晚琢磨道。

“大叔只是力氣大，看起來輕松而已。”烏霜霜遺憾地把自己的小電驢鎖上了，回到收銀臺，又開始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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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林晚連忙道：“你鎖啥，一會我也要去送的，借你小電驢。我和大叔不一樣，我不介意粉色~”

烏霜霜翻白眼道：“不借！你不是有自己的車嗎？！”

“額……我的車沒、沒電了！”

“知道沒電還不快充電去啊喂！”

“不要那麽小氣啊，為什麽江哥就可以？”

“因為大叔腿腳不好嘛。”

……

江成子跑了一天，送完東西，差點忘了直播時間。

好不容易回到小超市，陸林晚嘿然道：“江哥又在胡奶奶那兒耽擱了吧，你出門趕緊溜不就行了。胡奶奶就那毛病，看見人出門就忍不住送下樓，看不見，她也就自己回去了。”

江成子當然知道，而且他不需要跑，右手開個門就能完美溜走了。

但他無辜伸腳道：“沒辦法啊，我跑得不夠快。”

陸林晚無奈：“行了你歇着吧，以後我去送。”

江成子急忙趕回家裏。

其實他可以在任何地方打開淨土，進入直播。但就是喜歡家中的感覺，而且也需要換身衣服。

這次打開的似乎是個山谷，有草木蔥郁，也有繁花溪水，甚至難得出現了鳥的身影。

可江成子又覺得哪不對勁。

直到彈幕有人道：

[是我的耳機出問題了？還是主播沒開麥？]

[有誰能聽到聲音嗎？]

[我也聽不到……]

[不是主播的問題，你們仔細聽啊，主播有細微的腳步聲。]

[……]

[……]

一溜省略號飄過後……

[所以是這個地方沒聲音？！]

[這怎麽可能，也太安靜了吧！連一點白噪音也沒有！]

[是因為沒風吧？連樹葉也不動，當然沒聲音啊。]

江成子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只覺得就連腳步聲也好像打擾了這個世界一樣。

他走了兩步，視線裏終于出現了文字：

【淨土9號：回聲山谷】

說明：【有時無聲，勝有聲。】

“……“

這下江成子不敢動了。他怕弄出聲音來，會有什麽危險。比如山谷裏有猛獸什麽的……？

但直播間裏不滿了：

[怎麽回事？主播怎麽不走了？]

[雖然确實換地圖了，但是挺普通的山谷啊，沒意思，散了吧各位。]

[我預言放這兒了，現在走的人一定會後悔！]

[絕對後悔+1，淨土裏不到最後永遠不知道會有什麽驚喜。我反正蹲着了！]

[那主播好歹放個背景樂吧，太無聊了……]

[你們就不看看那些字嗎？主播明顯是因為說明不敢出聲的吧。]

江成子狂點頭。

但這麽杵着總不是個辦法。他只好超級小聲地試探道：“9號……”

【我在。】

嗯？有回應就好說！

江成子看了看四周，似乎沒有出現什麽變化。看來這個音量應該不會驚動山谷裏的什麽東西。

他繼續壓低聲音問：“這裏有危險嗎？”

【沒有。】

江成子放心了，繼續走了起來。這山谷裏有蝴蝶有鳥。奇怪的是，它們似乎都不怕人。江成子可以随意近距離接觸，觀察蝴蝶，摸摸小鳥的腦袋。

只是摸到尾巴時，那只白色的不知名鳥兒歪頭看了他一眼，不樂意似的抖了兩下，跳開了。

直播間裏又激動起來——

[啊啊啊看吧我就說這山谷不簡單！]

[這是國外拍的嗎，動物都不怕人的？]

[不怕人也不讓這麽摸啊，主播怎麽辦到的！]

[太假了，寵物訓練好了野外擺拍的吧！]

[你們注意沒有？這裏的鳥都是白色的，蝴蝶是白色的，花也是白色的，再加上死寂死寂的……]

[霧草別說了，忽然害怕！]

……

江成子看了看，發現還真是。但他沒覺得害怕，也不覺得白色有什麽不吉祥的，只是靜了點而已。

他一個人呆家裏時，也常常很安靜，習慣了。

這時又有人注意到了：

[等等，這個地方叫回聲山谷？主播能喊兩聲聽聽嗎？]

[我也好奇……]

[你們別亂出主意啊！主播出什麽意外誰負責？]

[主播別聽他們的！沒看那行字嗎？無聲勝有聲！]

江成子只能悄聲問道：“9號，可以說話嗎？”

【請說。】

江成子就大聲咳嗽了一下。

然而什麽回聲也沒有。

“9號？”江成子恢複了正常語調詢問。

沒有回聲。

直播間裏粉絲替他急了起來——

[主播再大聲點？唱首歌？]

[要聽到回聲得喊的才行吧。]

[呵呵，我看就是騙人的！]

[我堵五毛，說騙人的等着被打臉吧！]

……

江成子一點不着急，他把白鳥揣在懷裏，一邊走一邊不緊不慢地和山谷溝通：“9號，回聲在哪？”

【用心看。】

“……”

彈幕裏飄過一陣哀嚎——

[啊啊啊我不要聽回聲了，我想抱那只鳥！]

[我也想要嗚嗚嗚，那麽多夠咱們人手一只了~]

[所以主播到底在哪拍的啊啊啊！]

江成子嘴角微微一揚，問道：“9號，鏡頭在哪？”

【直播視角已切換至主播正面。】

江成子的笑意更深了些，雙手舉起鳥兒，在臉頰邊蹭了蹭。鳥兒則一臉懵的傻樣。

“好了，我們繼續看風景。”

直播間裏沉默了一陣，再次爆發——

[這絕對是在炫耀吧是吧是吧？！]

[啊啊啊我羨慕嫉妒恨！忽然想養鳥嗚嗚。有人知道這是什麽鳥嗎？]

[看不出啊，這麽聽話真是野生的？]

[所以呢，回聲是徹底沒有了嗎？這回聲山谷只是個名字？]

[哈哈哈這麽解釋好像也沒錯，老婆餅裏不也沒老婆。]

江成子琢磨，要麽是不夠大聲？可他剛剛邊走邊朗誦古詩也沒用。看來回聲山谷裏真沒回聲啊……

[風景還是好的啦，主播繼續逛吧。]有人道。

[放首歌吧。]又有人建議。

[說到這個，我想看小草跳舞了，主播什麽時候再去？]

“随緣吧。”江成子道。

他也沒打算停。

這山谷裏的景致确實美好。三兩棵樹湊在一塊，像是私語一樣。草叢裏的花盡管都是白色，但有很多品種。山上泉水流下彙成溪流、小河，河水靜默，清澈見底，魚兒在水底悠閑地結伴游着。

他就那麽往前走着，沒回頭，也完全沒發現，腳下，白色的花朵漸漸現出了淡淡的粉色，草葉上的綠緩慢流動起來……

江成子看了看彈幕裏的要求，問道：“9號，可以播放音樂嗎？”

【好的，已選擇妹妹的歌單。】

谷中忽然起了微風，緩緩的伴奏響起——

山谷裏有風

山谷裏有雨

山谷裏有樹

山谷裏有河

山谷裏的天永遠那樣藍

……

江成子愣了一下。

清風随着歌聲一陣陣拂面來，從山谷的那邊到這邊，搖動樹葉，吹皺了溪水，剛剛死寂的山谷就被喚醒似的，發出沙沙碎葉響，淙淙流水聲，活了起來——

潔白的花在風中搖曳，肉眼可見地，有誰在上色一般，展現出了各種色彩。

樹木草葉的色彩變得豐富，紅色、黃色、綠色……甚至在同一片樹葉上，随着聲音的變化，也呈現出了深淺不一的動态。

樹枝上好奇圍觀的白鳥，羽毛現出了花紋……

“這是……”江成子完全看呆了。

【這就是回聲。】

無聲的回應鋪滿了山谷。

等到音樂停下時，山谷又漸漸恢複了原樣。蝴蝶絢麗的翅膀、七彩的花朵逐漸褪去顏色，露出本白。草木也變回了最初不起眼的綠。

這是江成子從未見過的奇觀。

他忽然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蹲下對一朵花道：“你好？”

潔白的野菊花，花瓣尖上立刻浮現出淡淡的粉紅，又很快散去。

“你真好看！”

花瓣又粉了一下，這次時間長了點，還有點嬌羞的樣子。

“這朵花也漂亮！”

又一朵小花紅了。

……

江成子樂此不疲地到處誇誇，直播間裏已經哇哇叫半天了——

[嗚哇這又是什麽寶貝啊！哭了，主播去的地方我都好想去！]

[這這這是不是已經脫離科學範疇了？還是畫面特效？]

[直播做不了特效吧，看起來也不像啊？]

[盲猜是聲音原理？這些動植物身上含有的某種物質對音波的頻率有顯色反應什麽的……]

[我想知道罵聲也是一樣的反應嗎？]

[花：我才想罵人！]

[哈哈哈！]

[我想再看看剛才的景象！主播可以再放次音樂嗎？]

……

江成子終于誇夠了。

他也問道：“9號，罵聲是什麽反應？”

【淨土中一切污言穢語将被抹除。】

江成子：“……”

他差點忘了，這是個任何東西進入都要被檢測一下污染度的地方啊！

直播間裏則騷動起來——

[抹除？怎麽抹除……？消音嗎？]

[這智能小程序的對話能力也太強了吧，和真人沒兩樣啊！]

[呵呵，誰知道程序背後是不是人呢。]

[不能罵，那可以放重金屬搖滾樂嗎？純好奇哈～]

這回沒等江成子詢問，回聲山谷已經做出了提醒：

【若過度驚擾，山谷居民将失去回聲活性。】

【淨土将判斷是否造成污染，對其進行抹除。】

[啊這，原來植物也怕吵的嗎？]

[這還真是淨土啊？噪音污染也不行……]

[那豈不是沒有希望去那兒旅游了嗚嗚嗚，人多了肯定吵啊。]

[唉說實在的我也讨厭沒出去旅游哪哪都人聲鼎沸，又擠又鬧腦殼疼。]

[行了吧，你們不知道這是無人區直播嗎，都收起心思吧。這麽美好的地方，看看就好，別打破了寧靜。]

[我們也可以去了靜靜地看嘛嗚嗚嗚……]

[呵，不可能的，到時誰都想吆喝一聲看回聲的反應。]

[可惜唉……]

江成子又摸了摸懷裏鳥兒，鳥兒還乖乖卧着，似乎挺享受有人順毛。

枝上沒有鳥雀驚走，甚至在草地上啄食草籽的鳥兒，讓都沒給他讓路。

“9號，它們……為什麽都不怕人？”江成子恍惚道。

【淨土中沒有人。】

【它們從未見過人，不知人為何物。】

【無知者，無畏。】

江成子遲疑道：“可我是人，不是嗎？萬一做了什麽……”

【一切威脅淨土者将被抹殺！】

【請主播謹言慎行，否則淨土将關閉通道，不再開放。】

這些警告一出，直播間裏又炸了——

[這就是進入這什麽淨土的規則嗎？好大的口氣，生殺予奪也太誇張了吧？]

[我我我現在相信是無人區了，嘤嘤嘤這個山谷好兇蠻……]

[你們也太入戲了吧，一個對話程序而已，肯定是提前設計好的腳本臺詞了啦！]

[不過真的有點內味了emmmm……]

[可是演戲的話，上哪找那麽多無人區美景？]

[我相信這是真的！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還有這樣的淨土！世界那麽大，總會有些地方沒探索到吧？]

[真有這樣的地方就好了唉……]

直播間裏的粉絲們衆說紛纭，都在揣測。

江成子靜靜看完了，站在和煦的風中，微笑道：“可現在，是你在威脅我呢。”

山谷裏忽然靜了下來。

江成子轉身已走出山谷，回到熟悉的家裏，接了個電話：“嗯，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小超市門口，江成子納悶道：“霜霜，你叫我過來幹啥呢？不是說電腦壞了嗎？我看挺正常的？”

烏霜霜指了指道：“大叔，你看外邊！發現了木有~”

江成子仔細看了看超市外的停車位，緊張起來：“怎麽回事，你車被偷了？！”

粉紅兔子坐騎不見了。

烏霜霜得意地跑過去，道：“大叔，這個黑色絕對适合你，以後你要送貨，就騎上吧！”

江成子才發現，小粉紅兔變成了黑咕隆咚兔。

“額……霜霜，黑兔子也是兔子啊喂！”

“……”烏霜霜僵硬地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兔子耳朵後視鏡，兔子臉前圍，兔子尾巴後箱良久……

“拆了！”

“喂不要亂來啊你！當心！輕點！哎壞了要花錢修的啊！！”

江成子費了很大功夫，又叫陸林晚買了吃的轉移她注意力，才把小電驢的呆萌殼殼保住了。

呼，這個傻瓜。

作者有話說：

回聲山谷裏，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冰雪地冷哼一聲：9號，看你都幹了什麽！

碧波森林（嘆氣）：不會說話就學學我，少說點吧~

青青草原（搖擺）：學學我，跳舞吧，說什麽都不如跳舞~

流星湖（手忙腳亂）：9號，你下雨了，快、快點打傘！

無名花海（溫柔地）：一定是因為風，風把你吹昏頭了。

白銀海灘（面癱臉）：少說話，多做事。

幽浮山頂（冒了個山頂）：你們不要這樣，9號只是太擔心了。

沉睡石林：Zzzzz——

注2：《山谷裏的居民》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