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落

江城子依然每天騎着他的老二八亂跑。

烏霜霜看着他的自行車困惑又無奈地問：“大叔為什麽不買電動車啊……”

“一定是因為那個吧。”陸林晚悄聲道，“那自行車是江哥爸媽留下的東西，江哥這人念舊。”

“想多了。”江成子一邊對賬一邊漫不經心道，“那是我爺爺的。”

兄妹倆剛失去父母的那陣子，老頭來照顧過一段時間。可惜老人家身體也不好，沒多久就舊病複發，被親戚們接走了。老人去世前親自分配了遺産，江成子和妹妹得到了一筆錢，還有一堆古董：收音機，舊磁帶，老二八……

“沒辦法，那些玩意過時了，沒人收知道嗎？不然早被我變現了。你們啊還是太天真。我不騎，它也占地方，騎起來還能代步。對了，人設知道不？”

“人設是什麽東西？”烏霜霜好奇道。

“人物設定，一個人的家世背景性格喜好什麽的，如果足夠鮮明，人們就特別容易記住。原來如此……”陸林晚擡了擡眼鏡，頗有研究地說。

“江哥腳不好，年紀輕輕卻騎個老二八，确實很容易讓人印象深刻。客人就算記不住他的臉，也能通過這些，迅速記住他……”

烏霜霜期待地眨巴眨巴眼：“那我呢？我有嗎？”

“額，霜霜你用不着啊，只要站在收銀臺裏，大家都知道你是收銀員。”

烏霜霜：“……誰站那裏都像是收銀員吧喂！”

江成子笑道：“霜霜還需要什麽人設啊，那麽一個大美女站那兒，誰進超市不先看一眼，都覺得吃虧吧。”

烏霜霜美滋滋地：“還是大叔會說話！”

陸林晚在一邊小聲哼哼：“霜霜，你就愛聽他忽悠……”

江成子繼續嘆：“小陸也是啊，高材生呢，當初我好費勁才把人留下。一開始我覺得超市能維持生計就行，後來小陸來了，感覺将來能做成連鎖超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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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林晚不哼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哎呀哪裏哪裏……我盡力！”

“老七……”江成子說到這卡殼了，好像被難住了，緊鎖眉頭好半天，才一拍腦袋，“有了！”

他壓低聲音神秘地道：“老七說不定是某個大家族被兄弟排擠迫害的繼承人，你們看，他平時特不愛說話，肯定是怕說多了洩露身份被仇家知道找上門……”

“……”陸林晚忽然看穿了什麽。

“江哥，你這編的就有點過了！”

“不然你說，哪來那麽帥的流浪漢？那麽好看一小孩，誰舍得扔啊！就算不小心丢了離家出走了，把地球掀翻也得找回來吧！”

“說、說的也是呢……等等！不對啊，為什麽聽起來我是最沒特點那個！”

老七縮在角落裏，結巴道：“不是……我我我家很窮的……”

江成子已經把寫好的紙條扔給他。“不要在意這種細節！有些貨空了，上架去。還有冷藏櫃那邊，啤酒飲料什麽的上這幾種，最近天熱，喜歡喝冰的人多。”

說完他轉身出門，又騎上老二八走了。

陸林晚在門口探頭，看着他的背影，又琢磨道：“霜霜，江哥今天怎麽忽然會誇人了。”

烏霜霜哼着歌，道：“因為我好看是事實嘛。”

“你夠了啊喂！”

“那小陸哥，你真的是高材生嗎？”

“唔……嗯。”

“那為什麽留在這裏呢？”

“因、因為……是金子在哪都能發光啊！那什麽，咱們超市是不是有點暗，啊哈哈……咦那邊的燈是不是壞了？我去看看！”

烏霜霜撇了撇嘴，坐下托腮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小區裏，江成子抱着滿懷的東西回到家裏，有點懵。門衛大爺送了他珍藏的茶葉，2單元老王塞給他一挂臘肉，對門大娘給了老家送來的土雞蛋……

“成子平日裏悶頭悶腦的，今天嘴抹了蜜啦~”鄰裏都高興地說。

江成子笑笑，把東西收好，右手打開房門，看看今天直播哪兒。

眼前是一片草地，不遠處有條河，河面平靜，看起來……是個正常的地方？

他放心地進去了。

直播已經自動開啓，開始有粉絲湧入發言：

[哇，真的切地圖了。這回是什麽地方？]

[這是河？看起來沒什麽好玩的。誰還沒見過河啊！]

[覺得沒意思的可以走，我反正再也不跑了。]

[河怎麽了，水多幹淨啊！你們誰見過那這麽幹淨清澈的河水？]

[這麽透徹，簡直和泉水一樣啊。能喝嗎？]

[看就看，拜托別亂出馊主意行嗎！再幹淨也是河水，有細菌的啊！主播又不是荒野求生。]

江成子趕緊道：“嗯，外邊的水可別亂喝啊。”

他在河邊站住了看。蜿蜒的小河，不知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兩邊都望不到盡頭。

随後，視線裏出現了介紹的文字：

【淨土10號：失落之河。】

說明項：【有些東西，一去不再回。】

直播間裏又開始讨論起來——

[這回什麽意思，有人看懂嗎？]

[呵，故弄玄虛……]

[你們別忘了上次山谷的事，我覺得每次說明都是有問題的。]

[難道這河會有危險？]

[我覺得還是別太靠近的好……看着水挺深？]

[那就直接寫水深危險，禁止下河不就好了。]

……

江成子看着清澈的河水，蹲下撩撥了一下。

河水清涼的瞬間，他預感到了什麽，猛地手一撈。

[主播小心！]

[怎麽了怎麽了！]

[是不是掉了什麽東西？]

[吓我一跳，人沒掉下去就好。]

……

江成子連忙起身，他剛剛手機差點掉河裏了！

河中仿佛有種神秘的力量，吸引的力量……他手裏滑了一下，手機就掉了，幸虧眼疾手快接住了。

他正慶幸着，忽然腳底打了個滑，整個人一倒，跌入了水中。

直播間一陣驚慌。

[卧槽真的落水裏了！主播會游泳嗎？]

[不是說有團隊嗎？還不快救人！]

[我們要不要報警啊？]

[可沒人知道主播的位置啊！]

[急死人了，先報警再說啊！官方可以配合查出來吧？]

[我就是山水的內部人員，弱弱說一句我們也查不出主播的信息……]

[我不信！都要出人命了你們還打算藏着？！]

[等等，直播好像還在繼續？你們看鏡頭……]

[說起來，為什麽鏡頭下墜了那麽久！]

[是因為水裏有浮力顯得慢吧？]

[小小聲插一句，水下的鏡頭好美……]

[這麽久沒人下水救，看來主播是真的獨身一人，哎。]

……

“我沒、沒事……咳咳咳！”江成子很快浮上了水面。他會游泳，只是剛剛掉河裏太突然，就嗆了點水。

掉下去他才知道，這河并沒有表面看的那麽淺。很深！

他趴在河邊，氣喘籲籲地問：“10號，這是怎麽回事？”

【這就是失落之河。】

江成子：“……”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難以置信地道：“所以，失落之河……真正的意思是，會掉東西的河？”

【是的。】

【但主播剛才落水的确是自己不小心……】

江成子嘿然無語。直播間裏粉絲們也一片嘩然。

[真的假的！還有能讓人掉東西的河？]

[這次連我也有點不敢相信了……]

[我竟然覺得還好哈哈，至少比金斧子銀斧子的傳說靠譜。]

[河邊本來就挺多意外和危險的啊，掉東西也不算什麽吧？]

江成子抹了抹臉上的水，道：“嗯，河邊是真的危險，大家千萬別學我啊。別在河邊瞎轉悠，更別下河游泳。這河很深，我剛剛差點上不來。”

[知道了知道了，主播還不快上來！鏡頭還在水上飄呢。]

江成子狼狽地爬起來坐在河邊，看着眼前漸漸恢複平靜的河流，在盤算是繼續走一走呢，還是就那麽坐到下播了。

再走一次不會又掉東西吧？

他詢問了一下了觀衆。沒想到直播間粉絲們倒是挺體貼的。

[主播歇着吧，剛從水裏上來，全身濕透應該挺難受的。]

[主播有帶毛巾嗎？擦擦吧，回頭別感冒了。]

“好。”江成子就跑回家裏拿了條毛巾，擦幹身上的水，坐下一邊擦着頭發，一邊看直播間大家的閑聊。

……

[這河是真清透啊，河底石頭都看得一清二楚，想起小時候我老家的小河了。]

[現在鄉下也不行了，污染太厲害，河裏野生魚蝦都快沒了。]

[我們這兒河流都開始枯竭了！]

[那是幹旱吧，氣候越來越極端了……]

[那還不是人類活動影響的？]

[哎……只要有人，環境是不可能不被影響的。]

江成子正看着，忽然視線裏淨土10號冒泡道：

【外面的世界，還有河流嗎？】

【外面的河流，也會有人掉東西嗎？】

直播間立即有人注意到了失落之河的好奇詢問，搶着回複道：

[當然有啊哈哈哈！]

[哇，這就是神奇的小程序？原來會和觀衆互動的嗎？]

[河裏不僅有人掉東西，還有人扔垃圾呢！廢水都排到河裏！]

[對對，外面的河很多變臭了！哎你這話問得好像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一樣……]

[呵呵明知故問的吧！你們還陪聊也是夠無聊的！]

[看我們陪聊你也夠無聊的哦~]

失落之河沉默了一陣，慢吞吞地繼續交流：

【垃圾……廢水……系統判定：100%污染物。】

【為什麽外面的世界要向河流排放污染物？】

這回輪到直播間沉默了。

失落之河挂着問號。直播鏡頭緩緩升到了河面上方，尋根溯源似的，向着河的其中一端移動起來。

綠色的原野中，一條透亮的河流十分醒目。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夥伴從高山無人處出發，前往人間。】

水流急淙淙響起，畫面開始飛掠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長長的河流依然沒有盡頭。

【我因為誕生最晚，出發最慢，迷失方向，失去了夥伴的蹤跡。】

【後來有人告訴我，他們去到另一個世界，都消失了……】

江成子雖然看不到飛掠的畫面，但看直播間裏一直嗷嗷叫着：

[畫面忽然飛起來了，換無人機了嗎？]

[這條河居然有那麽長啊？！]

[這絕對是另一個世界的河吧！這麽長得多壯觀，無人區也不可能衛星都拍不到吧！]

[有人能算出河有多長嗎？]

[不用算，已經超出想象了！]

……

鏡頭最終還是沒走到盡頭，切回了江成子的視角。

【在外面的世界，我也會是一樣的命運嗎？】

江成子看着河流和‘他’的文字，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這是個年齡很小的家夥，不由和以前交待妹妹一樣叮囑道：“嗯，外面很危險的，不要亂跑啊。”

【明白了。】

【主播，在外請小心。】

“我會的。”

江成子關掉直播，還在河邊發呆了好一會，最後問道：“我需要做什麽嗎？”

【主播喚醒所有淨土，系統的防護與淨化能力将提高到最高等級！】

江成子琢磨道：“喚醒……是像我們這樣嗎？”

【是的。】

他忽然明白，先前在其他淨土世界中那些奇怪的感覺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