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陰晴不定的少年帝王

皇家畫院迎來了黑袍帝王,在擺滿花草的院子裏,幾個人一排站,寂靜非常。

面前的藤椅,靠着個黑袍繡着金龍的少年郎,在陽光下,面容白皙精致,漂亮又不顯女氣,神情淡然,看起來就是一個唇紅齒白的貴公子無異。

有幾個年輕女子悄悄擡眼看他,皆是臉紅羞澀的懷春模樣。

常卿抿了抿唇,“畫呢?”

前幾日,他心血來潮吩咐人畫幾張花鳥畫以供賞玩。

很快,就有主事的,拿上了幾張各具特色的畫,細致的畫作,筆風迥異,常卿只是略懂賞畫,但是主觀來看,這裏的畫都是極美極上乘的了。

細指輕翻,看到了什麽,少年意味不明輕笑了兩聲。

年輕的女主事悄悄督了眼,那是株花瓣将落未落的淡黃雛菊,毛發柔順的鳥兒伫立旁邊,低頭仿佛在尋找些什麽。

技巧不算熟練的畫作,意境也欠佳些。

她手裏摩挲着些許別的紙張,不是很明白帝王因何發笑。

常卿也忍住了這一不合時宜的笑容,實在是666系統看到這幅畫的羞恥尖叫反應——

把他帶進溝裏了。

雛菊,小鳥,花鳥畫,很正常的。

他開始矯正自己歪掉的想法,接着狀似無意般問道,“這畫的主人……”

“是一個喚顧然的新畫師。”

主事很快會意,說了兩句,就在幾排人裏把人提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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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娃娃臉的男子,低頭不語,長相很清俊,眼神透着股懵逼感,似有點兒無措。

随手的小黃畫怎麽還受皇帝鐘愛了呢?

他有些緊張,無意識抓着腰間挂着的羊毫毛筆,筆杆是烏木質地的,還刻着梅花篆字,形似梅花,瞧着同他的人那般無害可愛。

“狼毫質硬,更适合初學者。”

少年慵懶的聲線落下。

那喚顧然的青年有些愣,仍舊低頭,不敢看他,“你、你怎麽知道我剛學……”

主事皺眉,大聲責罵了句,“對陛下不許無禮,稱謂規矩還沒學會嗎?”

那新畫師被罵得娃娃臉委屈一垮,癟着嘴,頓時就像只包子似的。

皇宮裏的生活,真的是太憋屈了……

不光如履薄冰,而且沒有人會願意出面,哪怕随口為你辯解什麽。

直到一道暗藏笑意的少年聲音響起——

“沒事的,這樣很新奇可愛。”

常國裏,誰會誇男子可愛啊?

他錯愕擡眼,又一眼望進了那矜貴少年的眸光裏,亮亮地,仿佛很親切般,那烏黑的眸子裏,都是他的倒影。

仿佛你是他的全世界似的。

倏忽,他心頭一動,小鹿亂撞,很俗的描述,但确實就是這樣,他滿腦子仿佛刷屏無數——

這小少年好好看啊!!!

與此同時,他腦子裏紮根的攻略女主系統就無語嘲諷道,【一個小屁孩你就激動成這樣?等會兒你見到膚白貌美大長腿的性感女主,你怕是得休克。】

是的,這位顧然畫師是個任務者,配角部門的,如今才剛入職,靈魂也還只是個顏控小少年罷了,嗯,更膚淺的喜歡性感長腿美人。

而視線一轉——

常卿打量了片刻臉紅脖子粗的畫師,額……也就是未來奸夫團其中之一。

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人可能是個傻的。

那眼神飄飄忽忽,鬼鬼祟祟,不是傻了是什麽?

頓時逗弄興致便沒了大半,他從藤椅上站起身來,“這位畫師的風格,皇後大抵是很喜歡的,如今她病了,便姑且放到那兒去給她逗逗樂吧。”

此話說出,那畫師顧然驟然眼神一亮。

機會來了!

而常卿吩咐完也沒多停留,就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轉身離去了。

識相的,666系統也沒有驚訝為何給女主綠他的機會。畢竟幾個月來的權勢分割,蕭家不足為懼,宿主大概是想給蕭楠個爬牆機會,等這倆人勾搭上,便一齊收拾了。

雖然這操作一看有點匪夷所思,但也挺好,女主占着皇後坑不拉屎也夠膈應人的。

666系統甜滋滋道,【宿主你這樣吃不得苦的性格,真好。】

至少無需受欺負。

常卿唇畔弧度漾起,低低笑道:“我怎麽聽着你像是在彈劾我?”

【宿主你別笑呀,這嗓音陰森可怖的,我有生理反應……】

【會想撲倒你的。】

常卿:“……你這是什麽毛病?”

一團數據還生理反應了?!

【不管不管,反正倫家一看到宿主大人您在身邊,就特別的特別的有安全感啦~】666系統在他腦海裏發起嗲來,那剛調的正太音顯得十分別扭,把常卿聽得一震,惡心的。

然後就把統兒關進了小黑屋反省。

讓它清醒清醒。

畢竟,常卿沒有和系統拖油瓶談戀愛的愛好。

——

日子一天天的過,他的十八歲生辰禮也如期到來,上午過完後,秋獵的安排又在下午,常卿那清閑仿佛養老的生活,又繁忙起來。

生辰禮還好,就是說些場面話罷了,但皇家獵場裏,就是真麻煩。

皇親國戚和稍微有權柄的人都得出面參加。

那些都是狡猾的狐貍啊。

哪怕壓下,也會一瞬卷土重來。

稍有不慎,就給你來個意外身亡的那種。

…其實還挺好玩,像是博弈,殘酷的是,以命相抵。

克制不住地,他掩面低低笑出聲來。

在林中的一條小溪邊,旁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覺得這少年郎被什麽話逗笑了。

而坐在他身側的白衣青年臉色淡漠,卻是敏銳繃緊身子,轉頭看靠在樹幹上的他。

企圖揣測一個瘋子的古怪念頭,那太恐怖了。

因為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

許是心理壓力,他竟迫切想要了解什麽,禁不住問道,“陛下,您在想什麽?”

常卿挑了下眉,“想知道啊?”

那話裏的揶揄意味過于強烈,裴虞之回過神來,情态不自然,避開了他溢滿笑意的眼神。

“如果臣想知道,您會告訴我嗎?”

沒想到男主會打直球的,常卿稍微恍了下神,随即道,“若是丞相真成為我的人,那自然,對于知己友人,我會分享我的想法的。”

裴虞之低下頭,沉默了下來。

他的眼神裏的情緒有些繁雜。

其實這幾月,小皇帝處理政事,婁太後也不再禍亂朝綱,都挺好的……

就是小皇帝性子着實惡劣了些。

但是,他不喜歡屈居人下,許是小時候真的受夠了那些貧瘠,權勢抓在手裏,他更安心。

見男主沉默似又鬧脾氣了,常卿也沒強求,他從衣襟裏扯出信紙,看了起來。

依舊很簡單的幾句話。

【祝賀生辰禮,前線順利,勿念(劃掉)……小心。】

常喜的風格就是這樣,簡單克制,許是身份經歷養出來的缺愛自卑吧。

盯着那處劃掉的墨點,常卿輕嘆了聲。

然後,目光落在了那加粗的‘小心’二字,眸光微閃。

常喜怎麽知道?

也就是這一愣神,常卿擡眼,發現左側不知何時湊過來個盛裝的女子,才将紙條塞回衣襟裏。

她一襲紅色燦若烈焰的齊胸襦裙,與這少女打扮不符的是,那小腹微鼓,一張胖乎乎有些顯老的臉蛋……更何況那人故作嬌羞,姣好的五官霎時都皺巴巴湊在了一起,給人極大的沖擊感。

常卿看了好半會兒,直把人看得羞澀低下頭去。

“陛、陛下……”

嗯?

這聲音嬌嬌軟軟的,耳熟啊!

他好歹尊敬長輩,不由得站起身示意道,“這位大姨,請問您是?”

“……”

大姨?!

她愣了幾秒,随後像剛剛劇烈運動過似的,憋紅了張臉。

蕭楠知道她最近關在寝宮裏心煩意亂,被那畫師老鄉投喂糕點多了,胖了許多,但在顧然的傾慕眼神下,也并不羞愧于身材,如今那少年皇帝一講,又有那崇拜的丞相在,頓覺又怒又氣,都說不出話來。

裴虞之的目光也轉了過來,有些熟悉感,又和常卿一般覺得奇怪,宮裏也沒看到有這等人物啊。

常卿摸摸鼻子,還準備說話,就被人打斷了,那微胖女子身後走出個熟悉的娃娃臉男子來,背着箭筒,單純又無措的模樣,倒比兔子還像只兔子了。

“這是皇後啊,陛下!”那人先是愣了會兒,然後便是神情心疼,仿佛極為疼惜身邊女子般。

那微胖女子猙獰的臉色好了些,随後側目道,“然然,不可逾越。”

于是那男子沒有再講話,只是眼神脈脈含情望着她,宛如幼獸的信賴目光。

常卿:“……”

奸夫居然明目張膽在正宮面前你侬我侬。

身側的白衣青年悄無聲息地低下頭,肩膀微顫,仿佛在悶笑。

笑些什麽,誰知道呢?

常卿直覺他在嘲笑自己,忍了忍,又不好直接發難,便随口說了幾句場面話:“只是皇後這幾月變化着實太大了而已……”

實際上想說的是,皇後這個小菜雞幽禁幾個月,養得越發……壯了。

“另外呢……”随後,常卿神情淡淡,擡眼,看那站在面前俯視他的兩人,明明處于弱勢,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熟悉的神情,惹得蕭楠咬了咬牙,竟有些退縮。

“皇後知道的吧?朕不喜歡你身邊有別的東西,哪怕只是個——”他眸光微閃,落在她身側的娃娃臉男子身上,眼底滿是嘲意,仿佛評價般吐出兩個字,“寵、物。”

到底還是靈魂年輕,心裏藏不住事,那年輕男子被冒犯男人尊嚴,頓時臉色又青又白。

他下意識看女主的表情,發現她故作憤怒,可唇角卻是透露出隐秘的開心。

本來任務都快完成了……

“系統你明明說過,這小皇帝懦弱無權,不足為懼,怎麽男主不阻止他裝逼女主還一臉崇拜喜悅啊?”

他同攻略女主系統氣呼呼的埋怨着,不解又難堪。

攻略女主系統也是個新手,面對此類情況有些頭疼,不由自主分析起來,“難道真是小皇帝黑化了?可原劇情對不上啊……難道……也是任務者?!”

主神公司有很多任務者,小世界裏做任務的任務者也是如此,但真正撞上的,非死即傷,例子卻不多,也就是百分之二十的幾率罷了。

想到這層,攻略女主系統嚴肅起來,“任務者一旦對上,會搶積分的,我們要趁着人沒發覺,趕緊下手。”

……

潺潺小溪旁,幾人各懷心思地坐下,休息起來。

安靜中,一時之間只剩下了淺淺的呼吸聲。

良久,那少年帝王悠悠轉醒,正午的陽光炙熱又刺眼,他揉了揉眼睛。

“一起爬山嗎?”

另一個醒着的人發出了爬山邀請。

少年眨了眨眼,眼尾濕潤,似還沒睡醒,有些愣。

丞相大人盯了會兒,心想這沒睡醒的模樣還是挺單純可愛的。

随後,他露出個淡漠的笑容來,“山上有很多獵物呢。”

“還有懸崖邊上,珍惜的多肉——原始初霜。”

他頓了頓,補充說道,“可能摸起來也和桃美人一樣,很舒服吧。”

丞相大人深谙蛇打七寸的道理,果然,那少年帝王眼睛一亮,站起身來一拂黑袍,洋洋灑灑,“那還不快走?”

他沒看到身後人唇邊一閃而過的笑意。

很快,兩人就走遠,爬上了落雲山,幾千臺階,高聳入雲的山,郁郁蔥蔥。

直到登頂,兩人站在懸崖邊,陽光下,少年臉龐溫柔,皮膚那細小的絨毛,汗濕了後背。

白衣青年站在他身後的陰影下,看不清神情。

…推嗎?

為了一己私欲。

陡然,前方傳來少年清亮的笑聲。

“愛卿,你還沒想好嗎?”

剎那,手指一緊。

裴虞之呼吸不由急促,“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少年帝王背影清瘦,莞爾,他轉過身來,正到眼前白衣青年耳垂的高度。

親密的距離,連彼此臉上的痣都清晰可見。

他低頭,少年眼神溫和,烏黑的眸子,說不出的郁色,頓時,心髒一滞。

他難道猜到了……

也就是裴虞之擡手的這刻,他看見少年哈哈大笑,“我說,跟我道歉的事情啊。”

…道歉?

…什麽意思?

少年也似發覺他眸內的懵,他指了指那懸崖,笑道,“根本沒有多肉啊,丞相你在诓騙我,難道不該道歉?”

裴虞之愣了愣,随後皺了皺眉,他在被牽着鼻子走。

頓時幾月來的恨意,從心尖噴薄而出。

他伸出了手,掌心熱汗淋淋。

只待,将人摔得血肉模糊宛如新生的那刻。

也同樣是在那刻,少年眸色霎時冰冷,宛如被陽光射傷的寒冰,溫和單純的表象融化于神情,他攥住了伸過來的手腕,然後,使勁一甩!

——小皇帝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

耳邊,是箭矢劃破空氣的呼嘯聲。

裴虞之重心不穩,向前撲去,心髒劇烈跳動,來不及反應,便跌下了懸崖。

适才那一幕,少年猝不及防替他擋了箭,捂着傷處,臉色發白,又伸出手來拽他,背着光,眼角泛紅,竟表現出了一瞬間真實的脆弱。

風的刺痛中,那模糊視線仿佛也督見了抹黑色身影,一同跌落下來,仿佛無力墜落的受傷烏鴉,與那血色的霞光,盡數揉進了眼眶。

小皇帝撲了個空,索性也同他跳了崖。

…怎麽會?!!

剎那的震驚,隐秘的心間,有寒冰摔得粉碎的清脆聲音。

來不及細想,他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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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線太難寫了吧我的天,接下來丞相單方面大概情感會有些變化了

另外,常卿跳崖,有他的考量,而不是為了丞相這個人而跳的【畢竟他和丞相沒有真實感情,逗弄頗多,他更愛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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