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陰晴不定的少年帝王(完)
常卿醒來時,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又熟悉的物事。
那是一根質地細膩珍貴的白玉發簪。
他恍然間想起,這是那日下田放在木桌邊的,只是後來找不到了……也就算了。
這大抵是男主從那裴家夫婦又要來的。
但……
少了那條刻着‘裴’字,細碎精致的腳鏈。
...其實那很漂亮。
常卿摩挲着那發簪上‘卿’字的紋路,低頭想着。
——
常國一舉攻下敵國與鄰國,已然為天下霸主,雖國主權勢幾經波折,也是國泰民安,兵力非常。
慶功宴如期而至,只是實際操縱的,成了小皇帝。甚至之前謀權失敗的丞相,還在管理幫助各大事宜,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小皇帝這翻身仗打得出乎意料,也令人忌憚。
暗地裏那些個權柄,全被他悄無聲息地捏在了手心裏,蟄伏多年,只待今日聯手爆發,有些甚至常喜都不曉得,常喜只是兵臨城下的那刻才知道,自己,原來并非陛下手裏唯一的刀。
帝王心思,終究難測。
...
無論如何,也是平靜下來了。
Advertisement
後來便是将士們的獎賞。
常喜說不必,他在乎的也無非就是國泰民安,政治清明,世間再無他這樣的人……而常卿覺得不行,便賜予他黃金與美宅。
那将軍蕭轶倒是豁達,獨自進宮讨了一個賜婚名頭。
他這樣的貴族,是不允許同平民女子締結婚姻的,身着紅袍的高大男子,面容俊美,垂眸思量。
“你想讓這個女子,成為朕的妹妹,長公主?”
坐在王座之上的黑袍帝王,伸出白嫩手掌,托着額頭,饒有興趣望他。
“将軍膽子很大……”
有些懶洋洋的腔調,聽不出他的思想。
蕭轶也沒說什麽。
他素來不畏強權,作風恣意,如今為兒女情長,倒是能忍了。
那便先滿足他吧。
而要求就是...
“朕很好奇這位妹妹,有怎樣的本事能套住将軍呢。不如……”
他眉眼帶笑,端得一派純真良善帝王相,“就見見吧。”
‘妹妹’二字在他唇舌之間交織出了溫柔游離的色彩。
仿佛他真的希望有個妹妹似的。
底下,蕭轶攥緊拳,掩下眸內情緒。
...
時光不覺到了深秋,往外看,又是一年的梧桐樹葉紛紛。
漂亮的枯黃顏色。
帶點兒斑駁的紅色,仿佛是血。
在将軍走後不久,丞相便叩開了殿門。
“為何如此做?”
“你知道……”常卿笑了聲。
他們說話很像打啞謎,蒙着迷霧。
裴虞之抿唇,“我知道。”
常卿禁不住笑了,眼底卻毫無明媚笑意,“那你知道嗎?如今場景,倒是很像之前常喜,就是愛卿你這樣的神情……重重擔憂,想除掉你這樣的威脅。”
“……我聽到了。”
不得不說,小皇帝噎死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他忍耐住,舌抵上颚,“我永遠不會是你的威脅。”
黑發青年挑了下眼皮,那淺色眸子,揚起與秋季不符的春意,恣意溫柔。
話語卻是将近的寒冬——
“丞相真的是很奇怪啊。”
話音剛落,他黑眸幽深。
就……只是奇怪嗎?
…沒有別的了嗎?
——
一将功成萬骨枯,而帝王又何嘗不是如此?
位于王座居高臨下的背後,是如履薄冰,謹小慎微,稍松懈後,便是踏進骷髅堆裏,再也爬不起來。
誰都想做皇帝,主宰權力。
理由千萬,而蕭轶,唯情字而已。
宴會之內,滿是愉悅熙然,站在中央的紅袍男子,手執酒杯,正在作揖。
鮮妍的紅,仿佛血染就成的。
懶倚在王座上的黑袍帝王,淡淡望來,“怎麽不喝?”
他稍微停頓了下,似恍然,“是想和新娘子一起吧?來。”
“請新娘子上場吧。”
“将軍肯定迫不及待要進洞府了吧?”
這慶功宴上大多都是豪邁将軍,此刻聽到這話,都無一不揶揄着笑出聲來。
懶散帝王,難得話語多了幾分人間紅塵的煙火氣。
幾個纨绔子弟也是起哄道,“是啊,趕緊看看嫂子呀。”
蕭轶抿唇,攥着酒盞的手指,隐隐發白。
“臣……”
眸色一沉,終是下了決意。
“要反!”
“——啊!”
猛然一喝,那玉色酒盞便擲在大理石地板上,碎得四濺,還碰到了不少大臣驚呼。
常卿:“……”
反個錘子。
這将軍感覺就是身壯無腦啊。
怒發沖冠為紅顏……
紅顏還特麽是個小菜雞。
...黑袍帝王坐在王座之上,沒什麽表情,但旁人卻是被這逼宮架勢給吓住了。
将軍歸來,兵符卻還在他手上。
怎麽看,都是溫和易欺小皇帝會敗,但……
将軍猩紅了雙眼,怒瞪那懶散小皇帝,“你将我的楠楠擄去了哪裏?!”
真是……秒變小可憐。
旁人看那溫良的黑袍帝王的眼神都不對勁了,難道是……君奪臣妻的醜惡行徑使得将軍奮起反抗?!
這時,将軍逼宮大逆不道的罪名,在衆人心裏,變成了推翻昏君的英勇起義。
常卿也不多說:“将人帶上來。”
很快,一名身着紅衣綢緞的新娘子便被押送了過來,麻繩綁着手,發絲淩亂不堪,還遮住了半張白皙臉蛋,淚痕斑駁,衆人依稀可見其嬌媚。
牽着那麻繩的人,青衣如竹,君子皎皎,又擡起清俊的臉龐,正是常喜。
蕭轶不可置信,“常兄你……”
往日邊疆黃□□生死相依,互訴壯志理想的兄弟,如今竟是刀劍相向!
甚至對方還能皺眉,嘆息說,“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蕭轶大受打擊。
而常卿挑眉,旁觀者清,聽懂了他語氣裏的惋惜與猶豫不舍。
世上哪裏有真正的無情無義之人呢?
只是一開始常卿略微詫異,常喜竟能在幾年生死之交與他這個黑心帝王的選項中,選擇了他。
後來,想了想,常喜選擇的卻不是他,而是——
國家。
常國好不容易國泰民安,建造起了一個更美好的世間,不能再經受動亂了。
從國家來看...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君子。而小人的那面,留給了對國有害的人,無論是誰。
既有情又無情。
果然,什麽樣的君主出什麽樣的臣子。
暗處,白衣男子背手而出,姿态如仙,唇角勾起,卻宛如妖孽降世般陰冷。
活脫脫的黑化清冷男子圖鑒。
常卿督了他眼左手,正是龍舞飛揚的銀質牌子,兵符。
裴虞之也是擡眼,與他對視,只一瞬便移開,徑直走到那紅衣男子身側。
與逆臣并肩而立,算是表明了兵符的來歷。
“你也要反?”
常卿眉峰微挑。
裴虞之只是道,“我勸誡過你。”
意思就是你作死別帶着我。
潛水已久的666系統目瞪口呆,【果然是人類,就愛搞這種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戲碼】
“……”
系統太破壞權謀場面,常卿也沒多說把它給關進了小黑屋。
此時,他也随手□□驚慌侍從的佩劍,姿态行雲流水,慢吞吞地,走下了皇位。
仿佛神明下凡。
衆人這次恍然大悟,小皇帝終究是人。
褪去散漫後,那精致容貌也是毫無瑕疵,貴氣斐然,驚心動魄的美。
長劍畫地,勾勒出鋒利劃痕。
他就那樣擡起手,長劍猛然指着那紅衣新娘子,沒什麽神情,甚至連溫和外表都褪去幾分。
蕭轶神色異變,“狗皇帝你卑鄙至此,妄為男子!”
常卿神色淡淡。
若是系統還在,就會可憐他……
人家女穿男,靈魂本身就不是男子啊。
...
“別廢話。”
常卿吐出一個反派專愛說的臺詞,“不想她死,就跪下,讓朕看看你的誠意。”
蕭轶臉都扭曲了。
他堂堂正正将軍,不跪敵寇不跪權貴,哪裏能……
常卿為此多看了他兩眼。
這屆男配不太愛女主啊。
有骨氣。
他喜歡。
折磨起來就更緩慢了。
他提着劍,那尖銳劍刃對着紅衣女子下巴,硬生生将人逼着擡起了臉,“她在哭呢。”
喜歡的人,在哭。
蕭轶心頭發酸,竟是動搖了。
而那紅衣女子顫顫巍巍,使勁抻着脖頸,發絲微晃,露出了張嬌媚的面容來,“陛下……”
常卿低眸看她。
“果然是皇後啊。”
他佯裝詫異,“将軍的新娘子,怎麽是朕的廢後呢?嗯?妹妹?”
…
此話一出,旁人皆驚。
将軍又從小可憐變為了奪妻變态。
而那黑袍帝王突然又露出溫柔淺笑來,“這次是真的不能再放過你了啊。”
他是對着蕭楠說的。
笑容純碎溫和到嗜血。
蕭楠被吓出了凜凜冷汗,“你、你不能這麽做……”
“為何?”
她哆哆嗦嗦說,“我們已經不是夫妻,我嫁給他人,又有何幹系?”
常卿沉眉想了想,“也是。”
蕭楠臉色多了幾分緩和,還想再宣揚幾下現代離婚思想。
就聽見黑袍帝王懶洋洋的嗓音……
“皇後還是如此天真呢。”
他執劍的姿态,淡然,眉眼也是漫不經心,仿佛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旁人真切看到了他冷情的骨血。
劍鋒微微上挑,就劃破了那嬌媚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的脖頸,血珠子濺到了他如雪般的臉龐上,仿佛點上梅花,整個人都染上了詭異可怖的陰郁色彩。
一瞬間的美。
他再次擡眼,望過來時,卻還是貴氣斐然,不可方物。
…女主死了。
蕭轶看得睚眦欲裂,悲痛欲絕,“你怎能如此對往昔愛人?”
常卿簡短道,“她負了朕。”
眼神純碎得令人心驚。
那白衣男子也是眸色隐晦,遠遠望他,看不清那黑眸深處的情感。
他該高興的。
可劍下亡魂,何嘗不可能會是他呢?
無論如何的情感糾葛,局勢已然改變。
大臣們都是急的要命,籌碼已然倒在地上,那制住逆臣的,還有什麽?
那黑袍帝王倒是輕松,提着染血的長劍,還饒有興致,半面俊顏染了血,望着那怒視他的将軍蕭轶,顯而易見的輕慢,“想殺朕啊。”
“來啊,我等着你。”
……
裴虞之黑眸一縮。
然而蕭轶不懂,他只是沉浸在愛人被殺的痛楚裏,神志皆不清。
竟拔劍走了過去。
常卿坦然處之。
實際上常卿的武功是比不得從小習武的蕭轶将軍的。
只是……死了也沒什麽所謂。
大抵解決了大半的惡心東西,任務,到這兒,也該結束了。
他眸色淺淡,想着。
可是——
為何要擋劍呢?
高大溫暖的身軀,壓在身前,鼻腔裏都是濃厚的淺淡香氣,他的臉龐,湧上了血腥的紅色……
“丞相。”
逆臣已然被旁邊青衣男子,也就是常喜一劍封喉,常卿慢吞吞将身上人掀開,也不起身,也是直起上半身,坐在地上,垂眸看他。
男主能救他,他很吃驚。
裴虞之只是狠狠凝望他,“為何?”
說好的,讓他騙來兵符再佯裝謀反團夥,好将那蕭轶斬殺于劍下……
為什麽要丢下他?
常卿也是不解,他低眉,靠近倒在地上喘息的白衣男子,也不顧對方滿身鮮血的髒污,想看清楚對方眼裏的情緒,“皇帝與逆臣同歸于盡,丞相上位的戲碼,愛卿不喜歡嗎?”
他設計了好久的。
只因為——
這次的任務,是反派栽樹,男主乘涼。
裴虞之卻是禁不住,喉頭的腥甜味道,硬生生被他氣得咳出血來,“喜歡?你是想讓我死!”
小皇帝死了,他絕不茍活。
反正這世間萬物,真的是,很無趣啊。
…
“這樣嗎?”
黑袍帝王低眸,若有所思。
突然安靜下來。
裴虞之有些不自然,他艱難轉了下臉,想看小皇帝是什麽神情。
卻發現小皇帝面無表情,精致臉龐,和那眸色皆是專注凝望他。
指尖輕觸,他觸到了溫熱的血跡。
那是廢後的血,還沒涼。
小皇帝也很給面子的,擡手,輕輕攥住了他的手腕,仿佛準備聽他将臨別遺言。
他喜歡的人,手指溫度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你就是個讨厭的瘋子。”
“真想殺了你。”
他疼得額頭冷汗凜凜,卻還能這麽冷冷說着。
黑眸卻是隐隐泛着星光,期待着什麽,望着坐着的小皇帝。
原先清冷丞相被常卿搞得蕩然無存。
剩下的,只是跌進塵灰裏甚至還企圖得到心愛之人随意一督的他,一只惡鬼。
能不能……在他死之前……抱抱他……
不可能了吧?
他唇角弧度譏諷。
又頹然。
然而下一刻——
懷裏湧來溫軟的身軀。
“丞相不能死啊。”
深秋時分,惡鬼聽見他的判官,繼續說,“春天要來了。”
“我們再養一株桃美人吧。”
…是我們。
他吐露言語的剎那,枯敗的梧桐樹葉落在地上,激起塵灰萬千。
春天來臨之前,還有冬天。
他經歷過的,在寒氣淩冽、寒風蕭瑟的冬天,痛覺會變得無比敏感,很難熬。
但沒關系。
有人陪着他。
--------------------
作者有話要說:
“你就是個讨厭的瘋子。”
“但我喜歡你。”
丞相:說想殺你,就是想抱你。
常卿:我們再養一株桃美人吧。
這次是正正經經的開始,是我們,不是丞相的單相思。
丞相連命都能豁出去,常卿沒理由還會懷疑他的愛情會不會變質。
所以呢,丞相還是憑着舔狗的堅持不懈給HE了。
哈哈哈哈
【下個世界想寫ABO設定的星際文,就比如——富二代校霸Alpha少年vsOmega漂亮少年or訂婚未婚夫分化Alpha後——男主:我軟萌易推倒的未婚妻變男的,還攻了我嗚嗚嗚。
哈哈哈我寫起來大概會笑哭,但不了解ABO的性別設定,還得惡補一下哈哈,要是惡補不來,我就不寫這個設定了,再想想有什麽好玩可以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