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消消食 劉奉儀與周承徽做交易

“怪我……”

軟塌上,太子發出一聲笑來,如同泉水擊石的嗓音笑得格外爽朗。坦蕩又快意,就連外面的奴才們都聽得出殿下的愉悅。

唯有王全站在身側,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

他跟在殿下身側多年,殿下平日總是帶着面具,或是面無表情讓人揣摩不透。他已經不知道,殿下已經多久沒有這麽真心實意的笑過了。

何況,今日殿下的心情本很是不好的。

朝中的事暫且不論,就憑今日皇後娘娘将太子殿下叫去,等出了皇後娘娘寝宮的門,殿下的臉色已經陰沉了下來。

這玉小主不管用了什麽法子,總之能逗得殿下開懷大笑,那就是本事。

眼神往旁邊看了一眼,王全按住心中淡淡的吃驚。這位玉小主,好像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福氣。

太子已經在宮中用過晚膳了,故而過來也只是看着她用。桌面上,特意讓人置辦着的也是她愛吃的。如今他剛走過去,趴在桌面上的人身子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雙手捂着臉,說話都不利索了。

“別……別過來。”

太子垂下眼睛,就瞧見她那羞紅的耳尖,一雙耳朵紅的仿若是能滴出血。她生的好看,眉目更是如畫一般,此時紅着耳尖,低垂着腦袋,倒像是只羞于見人的貓。

手指湊上去,他兩根手指捏住,揉了揉。耳尖在他指腹之間,紅的滴血。

“害羞了?”

太子說完,沒等玉笙有反應,便自顧自地走到她身側坐下。瞧得出來,他該是十分有閑情逸致的。

甚至于還頗為有興致地坐在她身側。讓人重新送了雙筷子來,往一桌子的素菜上轉了一圈,最後在一屋子奴才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挑了塊玫瑰豆腐,送到她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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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嘴。”

他語氣裏面全是笑意,卻又讓人不容拒絕,玉笙臉埋在掌心中,手指顫了顫,卻到底還是只能擡起頭。

她羞得臉上都是通紅,眼中更滿是水意。

壓根兒不敢擡頭往他那兒看。只好咬住那塊送上來的豆腐,又飛快地低下頭。

‘咻’的一下,臉又重新埋了進去。

跟個貓似的,帶着防備與戒心。

執着筷子的手指撚了撚,他随手又夾了一筷子蔬菜送上去,她吃得倒是乖巧。

他開始只是瞧着覺得好玩,本只是想試探她的脾氣,到後頭越是喂倒越是發現她沒脾氣,吃的更是沒要求,幾乎是送什麽,她便吃什麽。

以至于到了後面,他還沒喂好,反倒是她擡起頭來,一臉的難色。

手中夾着一顆藕粉丸子,太子瞧見她那顫巍巍的臉,疑惑地問道:“吃飽了?”玉笙捂着發脹的肚子,皺着一張包子臉求饒:

“真……真的吃不下了。”

“怎麽跟貓兒似的,吃也只吃怎麽一丁點。” 執着筷子的手一松,他頗為遺憾地搖搖頭,從椅子上站起來。

玉笙撐得都要打嗝了,她今日吃的與平時相比不知道多了多少,照她看來是殿下沒喂過人用膳,喂出了趣味還差不多。

當然,這話她只敢在肚子埋怨幾句,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奴才們上來收拾桌子,玉笙乖巧地挨着太子坐着,手裏捧着消食茶。她吃的多了,撐得難受,消食茶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可胃那塊還是隐隐發脹。

殿下這樣子,今晚自然是要留下來了。玉笙垂着腦袋,心中在算計着,她上位的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或者是因為前期入宮好幾個月,殿下都沒到她這兒來過,從昨日到現在,殿下接連兩次來她屋子裏,倒是沒人使什麽手段。

連她晉升為昭訓,除了周承徽之外半點別的風聲都沒聽見……

指甲扣着軟塌上的迎枕,玉笙想得出神。就連身側太子扭頭朝着她看,也還沒察覺。

還是王全瞧不下去了,捂着唇假裝咳嗽了兩聲,玉笙立馬擡起頭,一仰頭就對上太子殿下那看過來的眼神。

“怎……怎麽了?”

她一緊張,手上那扣着迎枕的手一用力,上面繡的白鶴,被她扣沒了一雙眼睛。

太子垂下眼簾瞧見了,擰着眉心皺了皺,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換了一句:“去洗漱。”

玉笙往前一看,素嬷嬷正帶着三七與冬青正在一側看着她,玉笙連忙下去,洗漱過後,素嬷嬷還特意囑咐:“主子可不能像剛剛那樣走神了?”

伴君如伴虎,殿下的脾性又是捉摸不透,在殿下眼皮子底下走神,實在是膽子太大。

玉笙點了點頭,在身上擦着梅花香露,這是一大早,殿下派人送來的。纖纖玉手沾了香露在身上抹着,如玉般的肌膚白璧無瑕。

就連素嬷嬷瞧了都忍不住的驚嘆:“奴婢在宮中伺候了一輩子,主子這身肌膚哪怕是放在後宮,也難以找出第二個來。”

玉笙被誇得有些臉紅,去床榻上時一張臉紅撲撲的。

可太子今日瞧着像是累着了,玉笙過去的時候他在床榻上已經睡着了。朝前走的腳步先是頓了頓,随後越發小心翼翼起來。

她怕饒了太子清夢,悄悄地走上去,又悄悄地轉到被褥裏。

身側,那股熟悉又炙熱的呼吸就在耳邊,玉笙瞧了一眼立馬閉上眼睛。奴才們聽見沒動靜,熄了燭火撤了出去。

過了許久,玉笙那緊閉的眼睛才睜開。

她吃得太多,又喝了好幾杯的消食茶,閉上眼睛都大半個時辰了,還是睡不着。

殿下在她身側睡着,她呼吸都不敢太大,可睡不着,睜着眼睛又無聊。玉笙老毛病又犯了,手指開始扣着被褥上的繡花。

那精美的繡花沒一會兒就被她扣起了毛邊。玉笙準備換一處扣時,身側的人忽而嘆息一聲。

“ 你是貓嗎?還要磨爪子?”黑夜中,太子的聲音響起時,吓得玉笙幾乎是瞬間一哆嗦。她手指都僵硬得擡不起來。

怯生生地扭頭往身側看去,只見黑暗中,殿下擡手擰了擰眉心,一雙眼睛黑沉得讓人看不出情緒來。

可明晃晃的,誰也瞧得出裏面帶着的怒氣了。

玉笙是真的慌了,下意識的哆嗦着:“我……”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聲音都已經放得很小了,她連呼吸都不敢太大的。

“大半夜的不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那鋒利的眉心一擰起,玉笙幾乎是瞬間就開始緊張。一緊張,她就開始打嗝,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安靜的屋子裏傳出一聲奶嗝響。

太子那張臉黑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玉笙扭頭,将頭埋在被褥裏,肩膀微微顫抖着:“我……我晚膳吃多了,睡不着……”

帶着哭腔的嗓音一開口,緊接着又是一道打嗝聲。

今日連續兩次丢人,玉笙真的是羞恥得快要哭出來,一邊将頭埋在被褥裏,啪啦啪啦掉眼淚。

一邊卻是止不住的,一會兒一個嗝響。

她兩手指緊緊地抓着被褥,真的是……死了算了。

身側,太子的面上本滿是不悅,可瞧着那恨不得鑽進床榻上的人,到底還是忍住了,沒去發火。

“行了。”他伸出手,捏着她的肩膀将人扳過來。

玉笙紅着眼睛看過去,這才察覺,他面上雖有不耐,但卻是沒有那股睡過之後被吵醒的朦胧。清隽的面上雖是帶着不耐與疲憊,可那眼神卻是清醒的。

看樣子,太子殿下一開始根本沒睡着。

可還沒等她細想,卻見太子垂下眼睛,涼薄的眼神落在她那平坦的小腹上。

“撐?”

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暗沉的眼神垂下來,帶着壓迫性。玉笙支吾着只敢點頭。她不敢擡起頭,更不敢往殿下那兒看,就是怕殿下笑話自己。

“啧……真是個小可憐。”

他那眼神,光明正大的在玉笙身上,上上下下掃蕩了一會。下垂着的眼睛一臉冷漠,他說得冠冕堂皇:“讓你睡的時候,不睡。”

“若是在鬧下去,可就別怪孤了。”

——

翌日一早。

玉笙睡到日曬三更才起來。秦嬷嬷聽見聲響走過來,面上卻是有些不好看。

“怎麽了?”

她扶着冬青的手站起來,冬青是她親自挑選的,人高馬大,瞧着就有安全感。果然,她扶着雙腿顫抖的玉笙下了軟塌,穩穩當當。

“昨天晚上半夜,殿下叫了水。”

秦嬷嬷趕忙上前伺候,板着的臉上聲音平緩,卻是臊得讓玉笙擡不起頭來:“如今宮中上下,都在議論這件事了。”

“殿下從未半夜叫過水?”擰着眉心擡起頭。

昨夜的事說到底是個意外。殿下一開始明顯沒想碰自己,而她更是沒存着勾搭殿下的心思。只是後面……她中途就累得睡不着了,現在這個點才醒。

“殿下恪守規矩,素……素來也不愛風雨之事,昨日那個時辰點叫水,殿下是頭一回。”

玉笙咬着牙,默默地将那幾個字給咬碎了吞下去。

她這才知道,自己似乎是惹了個麻煩。往日裏比這更過分荒唐的不是沒有,只是殿下替她打着掩護,無人知曉。

如今,她才剛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這才明了,有的東西,既然你想得到它,那就要同時做好迎接那東西自帶而來的危險與目光。

“主子也不用太着急。”

素嬷嬷站在她身側安慰道:“說到底殿下正寵着您,哪怕是有人動了心思,也不會急于這一時。”

玉笙這兩日才剛承寵。這個點殿下正是新鮮的時候,自然沒人敢觸殿下的黴頭。

玉笙點頭,心中悄悄的一口氣:“我這幾日不出宮門了。避一避。”

“再派人去跟敬事房說一聲,就說我來了例假,這幾日不能伺候殿下了。”

“一直等到周承徽生辰之後再說。”

周承徽生辰,又是晉升良媛的日子。東宮這段時日裏裏外外都在忙,她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小。

但終歸沒有周承徽晉升良媛那麽大了。

良媛之上就是良娣,地位僅次于太子妃,而良娣說到底也就是側妃,良媛相當于嫔位,一宮之主位。

周承徽晉升良媛,這事多大可想而知。

素嬷嬷也點了點頭,這主子知道藏着,避開風頭,韬光養晦,可見是個聰慧的。

強出風頭,一時表面風光這不叫本事。

見好就收,不驕不躁這才是幹大事的。

玉笙派小元子去了敬事房通知,院子裏上上下下素嬷嬷也挨個兒的敲打了兩遍,一時之間倒也還算是風平浪靜。

雖然依舊還是有些閑言碎語,但玉笙不出門,倒也奈何不了她。

這幾日殿下不知是政務太過于繁忙,還是無心後宮。

五六日來只去了一趟李良媛那兒,李良媛那人,玉笙之前去太子妃娘娘請安那兒見過一眼,小家碧玉。瞧着是個安安靜靜的性子。

周承徽再過幾日就生辰了,可開始倒是開心,但越是到了後面,卻越是煩躁。

殿下已經許久沒到她這兒來過了。

上次來還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之後好不容易來了長信宮,唯二的兩次還是去的玉昭訓那個賤人那。

“想起來就起氣。”

屋子裏,周承微将拳頭砸在小矮桌上,啪啪作響:“玉昭訓那個賤人,勾得殿下半夜都要與她做那檔子事。”

這話,一整日下來,周承徽已經說了不下十來回了。

宮女們一臉的無奈,卻也只好在旁邊勸:“這幾日不能惹事,等主子生辰過了再想法子教訓那玉昭訓。”

“本宮知道了。”周承徽捧着茶盞喝了起來,晉升良媛就是一宮之主,這才能自稱本宮。她雖還未晉升,但吉服什麽的都已經做好了。

就等着那日殿下開口,再到內務府去通報一聲。良媛之位才算是真正是她的囊中之物了。晉升良媛,那才是真正的主子,良媛之上,就是良娣……

如今她不着急,日後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上爬。

“恭喜娘娘……”

一屋子的奴才們跪下來,周承徽面前滿是笑意,正仰起下巴滿臉得意,門口的小太監忽然進來禀告:“小主,劉奉儀來了。”

“她?”周承徽一瞬間擰起眉心,想到劉奉儀那副故作清高的樣子,她眉心就是一皺。

“她來做什麽?”

小太監哪裏知道,搖頭:“奴才不知。”

想了想,周承徽下巴一擡,還是道:“讓人進來吧。”

幾日不見,劉奉儀像是消瘦不少,周承徽眯着眼睛看過去,随即又笑了,長信宮中的一切瞞不過她的眼睛。

之前劉奉儀攔殿下轎攆的事,只是她不計較罷了。

蜷了蜷帶着護甲的手指,周承徽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來做什麽?說吧。”

劉奉儀跪在地上,身姿挺得筆直。

從背後看過去,姿态挺立得如同高高在上的白鶴,端莊又吸引人的眼睛。

周承徽卻是最不喜歡這個樣子的,嘴裏發出一聲嘲諷的笑,目光也變得無味起來:“劉奉儀倒是稀客,是太子妃娘娘不幫你了,如今求到我頭上來。”

劉奉儀擡起頭,露出一張慘白的,略帶掙紮的臉。

“嫔妾今日過來,是來與娘娘做個交易。”

“哦?”周承徽嘴角不屑地笑了笑,冰冷的眼神一瞬間往下:“你能有什麽事要與我做交易?”

她渾身上下都透着嘲諷:“你與玉奉儀一同入府,她如今都是昭訓了,你還是個奉儀,就連太子殿下都不願碰你,你以為你有什麽能與我做個交易?”

“就是關乎太子的。”

劉奉儀那張清冷漂亮的臉擡起,在地上重重一磕:“我要用一件事,來換伺候殿下的機會。”

周承徽嘴唇勾了勾:“就憑你?”

還沒說完,劉奉儀就擡起頭,她眉眼處依舊是淡淡的,可說出來的話卻是直擊人心:“娘娘不是一直想知道,那日在竹林與殿下偷歡的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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