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辰禮 “我自然不願意得罪周承徽
自打入春之後,天氣是一日比一日暖,周承徽的生辰許是好日子,今日一大早起來天氣出奇的好。
“讓外面的将熱水端進來,盥漱用具都準備好。”天還沒亮,素嬷嬷就開始在忙活。
“炭爐點起來,将主子今日要穿的衣裳熏一熏,衣擺的領口與袖口都燙好,不能有一絲褶子。”屋外,三四個內殿伺候的宮女從外接過水,方巾等。
外殿伺候的宮女與內殿伺候的宮女不一樣,三等宮女是只能在外間伺候,內殿之中除非主子召喚,否則是不能進來的。
素嬷嬷扭頭,瞧見這一幕,眉心都擰了起來:“都走慢些,主子才醒。”
幾個小宮女還是花一樣的年紀,聽見素嬷嬷的聲音立馬頓住,腳步都放慢了些。一屋子裏的奴才幹起活來行雲流水,聲音卻小得幾乎聽不見。
素嬷嬷這才滿意了,不放心地又往內殿裏面走去。
外面天才剛微微亮,玉笙就被拉着從床榻上起來,此時眼皮都黏在一起:“殿下呢?”瞧見素嬷嬷進來了,她掀開眼簾清醒了片刻,問了句。
今日周承徽生辰,殿下倒是極為地給面子,昨天晚上就過來陪着周承徽一同用了晚膳。
“昨日晚上就走了,此時應當在朝中。”
外面噼裏啪啦的,一大早就在鬧了,玉笙想睡也睡不着了,接過身側宮女遞過來沾了水的帕子,揉了揉眼睛。
腦中清醒了片刻,她又問:“三七今日如何?”
宮女們上前伺候洗漱,整理着衣裳,素嬷嬷走上前,道:“主子安心,再疼也熬過去了,現在就是長肉,癢得慌。”
“派兩個宮女過去看着,這個時候最是難受了,不能讓她抓。”
屋外,紅燭燈籠還在燃着,正殿之內卻是異常的熱鬧,玉笙瞧着心煩,今日是周承徽的生辰,又是她晉升良媛的大好日子。
“讓伺候的宮女都機靈點,逗她多笑笑。”玉笙坐在梳妝臺上,素着一張臉面上瞧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今日周承徽生辰晉升的事就不要和她說了,免得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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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素嬷嬷親自上前給她梳妝,衣裳是昨日就挑選好了的,秀衣局新做的春裝,藕粉色的如意裙,裙擺上繡着海棠花。
清新素雅的顏色,溫和又低調。
最關鍵的是,主子這長相這身段,穿旁的都紮眼,唯獨這身顯出幾分溫柔來,那直逼人心的豔麗都柔和了許多。
“就這身吧。”玉笙對着鏡子瞧了瞧:“今日是周承徽的主場,穿得太紮眼反倒會惹事。”
素嬷嬷點頭,拿起手邊的海棠花簪時,玉笙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想了想:“換上昨日太子妃送的那套。”
一整套的東珠首飾,玉笙挑了對耳墜戴上,東珠有指腹大小,剛好又是藕粉色,正好襯她今日的妝容衣裳。
直起身,耳墜在臉頰邊微微晃蕩。
門口,冬青拿着膳食回來了:“待會兒不知何時才開宴,主子先喝口粥墊墊。”周承徽生辰,先要去廣陽殿給太子妃娘娘請安。
請安之後在長亭殿設了戲班子,陪着熱鬧了之後了,最後才開宴。
再加上最後還有晉升禮,今日一整日都要忙活。玉笙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粥,冬青一邊給她布着菜,一邊小聲道:“剛奴婢過來的時候,瞧見劉奉儀的貼身宮女在正殿門口站着。”
“從今往後就是周良媛了,劉奉儀這個時候去巴結,也不足為奇。”
玉笙邊說,邊又吃了一口三鮮包。
周承徽剛入府的時候與汪昭訓還是好姐妹,如今周承徽成了承徽,汪昭訓還只不過是個昭訓。
多年情誼又如何?如今不也是動辄打罵?
劉奉儀自個兒選的,只要她自己不後悔就是了。
玉笙吃了兩個三鮮包子,一小碗粥,實在是吃不下了才放下手。清早起來還有些涼風,披了件鬥篷才出去的。
她起得早,出門時候還聽見主殿中周承徽在發脾氣。
“主子您今日可是生辰,合該要高興才是。”劉奉儀站在原地,看着一屋子的奴才熟練地跪在地上又是哄,又是勸。
前方,周承徽仰着下巴,目露寒光。
任憑奴才們如何磕頭,她依舊是半點不饒人:“這胭脂的顏色不對,你讓我怎麽出去?”不過是胭脂的顏色淡了些,周承徽就氣得碎了一套茶盞。
劉奉儀站在原地,頭一回遇見這場景,幹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淡點也好,妾身倒是覺得太濃了反倒是過于豔麗了。” 還是汪昭訓走上來,拿起一邊的小銅鏡走上前,道:“娘娘您瞧瞧,這顏色恰好襯你今日的妝容。”
周承徽擰着眉,還是不太高興。
“現在重新化也來不及了。”今日要去給太子妃娘娘請安,周承徽再膽大,也不敢遲到。
咬着牙重新坐了下來,氣得踹了那宮女一腳。
汪昭訓見狀扭過頭:“娘娘的衣裳首飾可挑好了?”宮女們怯生生地擡起頭:“衣裳倒是早早的就送來了,只是首飾……”
承徽晉升良媛,本要着朝服,只是今日就在東宮過,鬧得也不大。
一般是晌午的時候穿尋常的,等開宴的時候再換上。朝服什麽的奴才們都帶好了,只是待會去請安的衣裳,周承徽想着務必要豔壓群芳。
五六件新衣服擺在那兒,周承徽還沒挑好哪一件。
汪昭訓合上眼簾,掩蓋住那絲煩躁:“這件豔紅色的便好,上面繡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正襯娘娘。”
周承徽撩起眼簾看了一眼,面上的神色緩和了兩分。
“本宮也正是喜歡那件。”周承徽噘着嘴,又是一臉不悅:“只是沒壓得住那件衣裳的簪子。”
汪昭訓不說話了,周承徽這麽些年來在東宮,首飾簪子難道還缺不成?只不過想要殿下賞的而已,去年她看中一套紅寶石的首飾,後頭殿下賞賜給了趙良娣。
周承徽自打那以後,就格外在意這些。
可惜殿下不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總之再也沒賞過周承徽首飾。再之後,她梳妝臺上金銀珠數不盡,紅寶石的更是有十來套,唯獨就記得當初賞給趙良娣的那套。
汪昭訓不敢說話了。
門口,宮女卻進來禀報,道:“主子,內務府的派人來送了禮。”周承徽狐疑的看過去。
錦盒打開,汪昭訓看了過去。
一整套的紅寶石首飾,雍容華貴不說,金絲銀線纏的全是牡丹花。
周承徽立馬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剛還一臉氣的臉上,此時滿是驚喜。
“內務府的奴才會做事。”往窗外看了眼,天色不早了,汪昭訓扭頭:“估摸着是瞧着娘娘您今日晉升,想着來巴結你。”
“黃志海那個走狗,當了這麽多年副總管,總算是機靈了一回。”
失而複得,這套首飾與去年趙良娣有的還要華貴,周承徽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瞧了瞧,牡丹簪子在頭上微微晃蕩。
她滿意極了,看着銅鏡裏的自己,近乎于癡迷:“果然人人都說,唯有牡丹真國色。”
花開時節動京城。
周承徽扶着宮女的手,扭着細腰往外走。
身後,周承徽帶着宮女們連忙跟了上去,唯獨劉奉儀在身後落了一拍。
她看着前方周承徽的衣服玉與首飾,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要是仔細一想到底是為什麽,她又想不起來。
眼神閃了閃,劉奉儀心中有了絲不好的預感。
——
玉笙一直知曉,周承徽今日生辰,定然會可了勁兒的打扮。
卻是不料,她居然會打扮得這番……
“怎麽樣?”汪昭訓到底還是比她早入府兩年,縱使無寵,位置也比她高了一頭。
汪昭訓在她身側坐下,順着玉笙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周承徽:“當年能從趙良娣那兒奪得幾分恩寵的,也只有周承徽。”
她一邊說,一邊細細打量着身側的人。
瞧得出來這位玉昭訓今日的打扮是刻意低調的,可縱然如此那張臉,那身段,也是讓人瞧上一眼就挪不開的。
汪昭訓的眼神在她耳側的東珠上晃了晃,低下頭頗有幾分不是滋味兒。
“起來吧。”前方,周承徽收回目光,懶得去看這位玉昭訓,年輕氣盛,以為奪得殿下一絲的恩寵就了不得了。
她現在懶得動她,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等再過幾日殿下玩膩了,還不是任憑她拿捏?
“沒有後臺的東西。”眼神落在玉笙那藕粉色的長裙上,周承徽喝着茶語氣悠悠地:“好算是識趣兒。”
玉笙笑了笑,面不改色地坐了下來。
“周承徽自然是美的。”玉笙不想搭理這位汪昭訓了,不過是周承徽的走狗,自己倒是洋洋得意起來。
她故意捧起茶渣,低着頭,不想去接汪昭訓的話。
周承徽也是膽大,太子妃娘娘那麽喜歡牡丹,她偏生要撞到槍口上。茶水入了口,平日裏苦澀的茶水頗有一絲甘甜。
玉笙倒是想知道,待會太子妃娘娘瞧見了會如何。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太子妃走過來時,一臉的笑意:“今日是喜事,大家都來得比平日裏早。”
太子妃扶着丁香的手走下來,她種了許久的牡丹總算是開了,一大早起來,開得正是嬌豔。
這還沒到五月,枉她每年都是精細伺候着,她親手種的牡丹,每年開的都是頭一朵。
太子妃滿臉喜色的坐下來,眉眼神清氣爽的,誰也瞧得出來她有多高興。
“是啊,今日是嫔妾的喜事,也是太子妃娘娘的喜事。”周承徽眼睛轉了轉,站起來,她難得的嘴巴甜。
平日裏總嫌太子妃不管事,卻是沒想到她生辰太子妃辦的這樣好。周承徽又高興,又得意,特意站起身來賣太子妃這一個面子。
她扭着腰杆,千嬌百媚的站起來,沖着太子妃微微一笑。
玉笙借着喝茶,故意去打量太子妃。
她瞧得清清楚楚,太子妃那張臉幾乎是數年就黑了。溫和的眉眼中戾氣一閃而過,瞧見周承徽的樣子,太子妃整個人都變了。
“是麽。”低下頭,太子妃捧了杯茶水,搖頭喝了一口:“周妹妹今日打扮的,倒是嬌豔。”
扭着腰,周承徽一臉嬌豔的壓了壓頭上的紅包石的牡丹簪,笑的格外的得意:“多虧了這牡丹,倒是格外的襯我。”
話音落下,周承徽又想起太子妃的院子裏好像也是種滿了牡丹的。
她有些怕太子妃不高興,想了想卻到底還是沒解釋了,不過就是花樣,太子妃院子裏種了牡丹,莫非她日後都不穿戴牡丹花樣了不成?
沒這樣道理。
何況,周承徽的眼神往太子妃身上的衣裳那掃了一眼,太子妃從來都沒穿戴過牡丹花樣的東西,也不像是喜歡的樣子。
“是,很美麗。”
太子妃放下茶盞,勾了勾唇:“坐下吧。”再擡起頭了,太子妃又恢複了剛剛那溫柔如水模樣,只是眉眼之間少了來時的喜悅。
玉笙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眼神閃了閃,她往窗外看去,從這兒往外看,是能瞧得見太子妃的內院的。
果然,那廊檐下的木架子上,擺着一盆正在曬太陽的花,上面的花蕊徹底開了,豔紅色的牡丹徹底綻放,花朵開得是嬌豔動人。
玉笙認識那花盆,正是昨日裏宮女挨打的那盆。
五月不到,牡丹就開了花。
低着頭她擰了擰眉,身側,汪昭訓卻是沒察覺出來,依舊得意洋洋的朝着玉笙道:“既然你在長信宮住着,又為何要去得罪周承徽?”
“過了今日,周承徽就是周良媛了。”
汪昭訓搖頭一臉的可惜,她是不喜歡周承徽,但更怕自己被人瞧不起,她無寵,跟着周承徽身側,狐假虎威也能過上一段好日子。
“汪姐姐這麽處處為周承徽考慮,周承徽好像也不是那麽承你的情。”
喝了口茶,玉笙的眼睛又故意落在汪昭訓的臉上,汪昭訓臉頰瞬間開始火辣辣的,那日被打的巴掌好像如今都在疼。
“你猖狂得意什麽?”汪昭訓最是要臉面。
就是因為那日被她瞧見自己被打了臉,每次見到玉笙她都要刺上兩句。
“你以為你躲得過?新人誰入府的時候不是受寵的,你以為你能得寵幾時?”這話句,汪昭訓幾乎是咬着牙說的。
“我不是在諷刺姐姐,我是在向姐姐獻張良計。” 玉笙的眼睛落在周承徽的簪子上,又帶着汪昭訓往窗外那盆牡丹花上看去。
“我自然不願意得罪周承徽。”
汪昭訓的眼神順着她,看到那朵正開的牡丹。
身側,玉笙聲音就在耳邊,徐徐而至:“這寶石做得再逼真,也不如真的鮮嫩。”扭過頭,玉笙喝了口茶,笑道:
“若是将周承徽哄好了,讨得她高興,不說獎賞大家也少受苦,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