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南珠 她都多大了,如今還生的了麽……
太子妃是白着臉從正陽宮出來的。
秦嬷嬷與丁香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手,太子妃卻還是覺得心都涼了。
陸家是簪纓世家,幾代的榮華富貴,從上兩朝出了位貴妃與淑妃之外,她姑母是唯一一位皇後。
她父親是承恩侯,母親是清平郡主,作為嫡出長女她生下來就是滔天的富貴。
自小家人就告訴她,姑母過後她就是皇後,她從小到大也是按照皇後的要求來規矩自己。可是沒想到,長大後她卻是惦記上了不該惦記的人。
百般折磨,受了一身的傷,這才将自己落到這番境地。
“嬷嬷。”太子妃的手搭在秦嬷嬷的胳膊上,顫抖着的指尖都是涼的:“嬷嬷,你說姑母是不是生本宮的氣了?”
她再老成,心中再鎮定,可遇到這樣的事依舊還是慌的不行。
秦嬷嬷扶着太子妃的手,微微嘆了口氣:“容老奴多嘴一句,娘娘您當真是糊塗了。”秦嬷嬷是皇後娘娘身側的老人,算是看着太子妃長大也不為過。
小時候,太子妃是經常來正陽宮玩的,這裏算是她半個家。
故而旁人不敢說的,秦嬷嬷自然能說上兩嘴。
“周承徽的命雖不算得什麽,但到底是劉公公塞進去的人,你拔了這一個,如何知道下一個是誰?”宮中的規矩,暗地裏的算計,走一步算一步舉步維艱來說都不為過。
“何況,娘娘一直不受陛下寵愛,貴妃娘娘那又是步步緊逼,東宮一直在陛下的視線中,您這個時候您偏生出了這樣的岔子。”
皇後與太子雖占着東宮的位置,但陛下那性子不到最後,皇位究竟是誰的,沒人說的定。
太子妃渾渾噩噩的,指尖微微發着顫:“嬷嬷,你知道我為什麽發作的。”那牡丹花是她最後一絲念想了,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她們不是不知道。
秦嬷嬷瞧了不忍,嘆了口氣,可餘下來的話卻是不得不說:“您都與殿下成婚七年了,該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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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這話卻是讓太子妃開始崩潰,她仰起頭眼圈通紅:“嬷嬷,莫非你們都将他忘了不成?”
“恒王殿下要回京了。”
秦嬷嬷擰着眉心低下頭,提醒:“如今您是太子妃,有的東西可千萬別忘了才是。”
太子妃被這句冰冷的聲音吓得心下一緊,她低下頭将那顫抖着的指尖收回袖中。
“陛下要給恒王殿下選妃,陸家的四小姐,表小姐等人都在名單中。”秦嬷嬷将人送到正陽宮的門口,雙手放在身前,面容帶着嚴肅。
“ 太子如今都二十四了,您還未曾給他生下一兒半女……”秦嬷嬷擡眼看和太子妃,面上滿是威嚴。
“有些事情您需好好想想才是。”
秦嬷嬷說完轉身就回去了,留下太子妃站在原地面上一點一點變得慘白。
“人送走了?”
秦嬷嬷回去後,皇後正站在院子外面賞蓮,如今才五月,可那些侍弄花草的奴才們早就将碗蓮給培育了出來。
因為貴妃娘娘喜歡。
貴妃受寵,陛下基本上半個月都歇在跪在娘娘那兒,再加上恒王在前線屢獲戰功,陛下對那對母子的喜愛,是史無前例的了。
奴才們自然巴結,恩寵就連正宮皇後都比不過,秦嬷嬷看了那碗蓮一眼,覺得鬧心。
“是,送回去了。”
她不讓人送這些蓮花進來,娘娘卻偏生不當一回事,秦嬷嬷點頭:“送到了正陽宮門口,奴婢就先回來了。”
“這次選秀的名單中,陸家的女兒有不少,她若是還執迷不悟,回不了頭,本宮不介意讓她清醒清醒。”
皇後是陸家人,心中系的自然是母族的榮耀,陸靜好這個太子妃做的太不稱職。陸家這一批好女孩多的是,不一定非要她來當。
“當年的事對太子妃來說,說到底太過悲痛。”秦嬷嬷小聲兒勸了一句。
皇後的手一緊,面無表情:“都多少年了,還惦記着之前事不放,那日子還要不要過了?”聽這聲音,秦嬷嬷就不敢繼續再說了。
皇後垂下眼,眼中閃過一絲悲痛,又像是閃過一絲厭惡。
“東宮子嗣稀少,趁着這次選秀多給東宮塞幾個人進去。”陛下不知對子嗣的事說了多少遍,東宮沒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大痛。
外界也不知多少人來拿這個攻擊她。
“太子妃走的時候臉色煞白的。” 秦嬷嬷怕皇後生氣,小聲勸道:“只怕這次是聽進去了。”
“現在聽進去又有什麽用?”
皇後面色難看:“她都多大了,如今還生的了麽?”太子從一無所有,這麽多年一路走過來來有多困難?她勸說了不知多少遍,可她那腦子又哪裏聽得進去了。
“ 太子也去後院,怎麽就沒個人有動靜?”
皇後娘娘煩躁的很,看着那青花瓷缸中的碗蓮也沒了興致,擡手掐了一朵蓮花下來,按在手裏一點點碾碎了,淡淡道:“恒王回京,那對母子占據上風,東宮如今說什麽都要有個子嗣才行。”
——
玉笙在長樂宮足足待了一下午。
前朝有事,殿下與人商議朝事,便讓王全送她回來。玉笙坐在轎攆上,手中還捧着個大匣子。
匣子打開,裏面裝的是一大匣子的南珠。
西珠不如東珠,東珠不如南珠。在所有的珠子中,南珠是最為珍貴的,也是最為難得的。南珠在外有市無價,且好的南珠只供奉皇室,一顆就足夠價值連城。(1):注
如今,她這裏面滿滿一大匣子,個個都有指腹大小。
圓潤,細膩,全是上上等的。
玉笙之前在月樓,也曾被人送過南珠,是揚州城有名的富家少爺,拿一顆品色不好的南珠做成的戒指,希望她做他的妾。
她記得自己當初拒絕了他,那人惱羞成怒,罵她不識貨。說這南珠可是只有宮中的娘娘能用的,氣呼呼的走了,還嚷嚷的人盡皆知。
如今打開這手中的匣子,裏面滿滿的瞧着起碼有二十來顆。
玉笙的心沉了沉,抱着匣子的手卻是越發緊了。她的地位,這東西是不敢要的,可太子卻是覺得無所謂:“昨個才剛送來的,孤瞧你戴着好看。”
“有什麽值不值當的,給你了你打套首飾拿着玩便是。”
玉笙不敢再拒絕,拿了回來。
秦嬷嬷與冬青倒是十分開心,冬青小心翼翼的數好幾遍,道:“足足有三十顆。”
“這南珠一顆便價值不菲。”秦嬷嬷面上也帶着笑意,跟着的小主受寵,她們這些做奴才的與有榮焉。
窗外,周承徽的哭喊聲又傳了過來,玉笙看向桌面上的匣子,讓冬青拿到庫房去收起來。
如今還不能太過高調。
“日後等主子找一快好的羊脂白玉,配着打一套頭面出來。”素嬷嬷點頭,示意冬青先收起來。
“她今日一直在喊?”
喝了口茶,玉笙皺着眉問:“太醫們怎麽說?”周承徽的臉她瞧見過一眼,可謂是面目全非來形容也不為過。
臉上細細密密的爪痕數不盡,一條疤痕從額頭到下巴,血淋淋的一條劃破了整張臉。
深可見骨,日後哪怕是治好了,也會有疤痕。
這還不說她耳朵下,頸脖處一大塊的血肉被咬了下來。周承徽自打回來後,就止不住的嚎哭,也是知道她自己下半輩子完了。
“醒了就哭喊,只有睡着後安靜一些。”
長信宮中人心惶惶的,這兩日發生的是實在是太過讓人懼怕。玉笙點了點,轉身又喝了一口茶。
她起身,去看了三七。
三七躺在床榻上,正在聽小宮女說笑話,不知聽了什麽眯着眼睛哈哈笑了起來,遠遠的瞧着人瘦了不少,但是精神卻好了些。
對比起剛從慎刑司剛出來的時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如今真的好太多了。
玉笙走進去,三七眼睛瞬間就是一亮。
“姑娘。”
她掙紮着要從床榻上下來,玉笙趕緊上前:“你腿還沒好,就不要起來了。”自從三七出了事,玉笙一直是等她睡着之後才敢去看她。
“你身子好了不少,我瞧着也安了心。”玉笙坐在她身側,擡手牽起三七的手:“之前是我連累了你,沒有保護好你。”
兩人直小一起長大,又相伴多年從揚州帶回京城,情誼自然不同。三七哭着搖頭,周承徽明顯是要殺雞儆猴,怎麽關姑娘的事?
外面的哭喊聲又開始傳來,玉笙皺了皺眉,問:“周承徽的事,你可聽說了?”
三七一愣,随即點了點頭,周承徽每日裏聲音那麽大,她如何不知?
“一命抵一命,一場報一場了。”玉笙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她現在這樣,從今以後再也動不了你。”
三七紅了眼圈,玉笙擡手摸了摸她的臉:“你好好養好身體,我等你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