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示好 “恒王殿下沒回京,半路拐去了揚……
長信宮中,周承徽接連哭喊了好幾日,嗓子總算是啞了。
她地位高,之前算是的上是受寵,這麽些天來整日的鬧,還有一屋子奴才伺候,太醫天天過來。
可汪昭訓就慘多了。
光是從傷口來看,其實汪昭訓要比周承徽好上太多,起碼人還是清醒着的,臉也沒被抓花。那狗就像是能聽得懂話一樣,提前知道該咬哪裏。
她渾身上下別的地方都沒事,可唯獨一雙手被咬的肉幾乎脫了骨了,伴随着的裏面筋脈斷了。
太醫來看過,搖搖頭:“難,哪怕是治好了,日後手也不靈活了。”
話說的含蓄,卻是傻子也聽的出來,她從今往後是個殘廢的意思。
她不受寵,家世不高,如今眼看着下輩子沒指望了。太醫都不樂意來看她,傷口好了破,破了好都接不了痂。
筋脈都斷了,何況手腕上還有那麽大一個咬痕,被狗咬着左右的撕扯,烈齒撕扯出的痕跡都是模糊着的。太醫都嫌棄,開點藥也沒什麽用,到了晚上一樣是撕心裂肺的疼。
每當這個時候,汪昭訓就開始恨,恨那幾條狗,恨周承徽,可最恨的是玉笙。
她坐在自己身側,巴掌大的臉上滿是笑意,沖着她示意窗外的牡丹花好看不好看,說出的話溫聲細語,徐徐而至,無人料想到背後掩藏着的是奪命的刀。
每當這個時候,汪昭訓的牙齒就咬的上下哆嗦。
伺候的宮女瞧見她這陰森森的模樣,心中都害怕。就在她以為,汪昭訓能拼着一把力氣,拿了刀沖到長信宮去對着玉昭訓捅上一刀時。
汪昭訓跪在了長信宮的西偏殿門口。
“人還在外面跪着?”
屋子裏,玉笙眉心緊擰着,五月的天倒是算不得暑熱,天氣正是不冷不熱的好時候,可人已經在外面跪了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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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汪昭訓就開始在外面跪着了,伺候的奴才們清早起來起夜,瞧見院子門口活生生的跪着一個人,膽都差點被吓出來。
玉笙原本能睡到辰時,不得不被拉起來。
“奴才們勸也勸了,拉也拉了,汪昭訓就是不起,奴才們也沒法子。”素嬷嬷嘆了口氣,半跪着正在給玉笙整理下擺。
今日要去一趟臨華殿。
太子妃這段時日整天都去皇後娘娘那侍疾,不過才幾日人瞧着明顯是消瘦了許多。殿下親自下的命令,純良媛協助管理東宮。
臨華殿便是純良媛住的地方,今日是借着天氣好,純良媛便邀着她們去喝茶。
純良媛的貼身宮女親自過來請的,還發了帖子,正式的很。玉笙這兒也收到了,她不得不去。
冬青拿了腰帶來,跪下來系在她身上,挂禁步的時候,眉心緊了緊:“主子的腰好像又瘦了些。”素嬷嬷站在原地,上前兩只手比了比。
主子的胃口本來就小,還不吃葷,身材與皮膚倒是越來越白嫩,可就是想胖也胖不起來。
前段時日還好,這幾日周承徽太鬧騰了,晚上嚎的人睡不着,白天裏自然沒精神氣兒,人都跟着瘦了一圈兒。
“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外面一聲呼喊,周承徽又開始罵。汪昭訓跪在院子裏,眸子緊緊地皺了起來,周承徽不愧是個蠢東西,都這麽長時候了還在罵狗。
她連幕後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頭頂的太陽越發毒辣了,汪昭訓發疼的雙手顫了顫,再疼她都能忍,其實她在意的還是面子。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跪下來,不用說,馬上整個東宮都知道了。
她卻依舊還是要跪,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這位玉昭訓一手所賜,她要惡心死這位玉昭訓。
玉笙今日要出門,汪昭訓就是得了消息故意來堵她的,院子裏門是開着的,人來人往的奴才都瞧見汪昭訓在那兒跪着。
腰杆挺的筆直,纖細的身子是楚楚可憐的羸弱。
玉笙站在門口瞧了一眼,然後迎着汪昭訓的目光還是走了下來。汪昭訓早就在那兒等着了,瞧見人話該如何說,如何哭,如何求,腦子裏都過了一遍。
人才剛靠近,她就啪啪在地上磕起頭來,巨大的悶響顯然是用了狠勁。
“求玉昭訓繞了我這條賤命……”
兩人都是昭訓,說到底玉笙入府才半年,汪昭訓是早些年前入府的,算起資質來不知道比玉笙高了多少倍。
可如今人就跪在地上,舉起一雙殘了的手,跪在地上哭得痛哭流涕。
“我能有今日是我有眼無珠,求玉昭訓繞了我這一回吧。”汪昭訓恰好跪在門口,要想過去必須從她身邊越過去。
她算盤打得倒是響,她大小也算是個主子,如今手又受了傷,奴才們哪怕是想去她,也是不敢。
玉笙皺着眉心走過去,汪昭訓不敢用手,膝蓋卻是往她身邊挪。她這種人,就是眼看着自己沒奔頭了,寧願自己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何況……汪昭訓擡起頭,這位玉昭訓也不無辜。
“姐姐的身子的确是比周承徽要好太多了。”玉笙彎下身子落在汪昭訓的手上。兩個手腕都被紗布包裹着,隐約可瞧見透着的血跡。
似乎是能透過這層布,瞧見裏面鮮血淋漓的疤痕。
分明只是淡淡的一眼,汪昭訓卻是吓得手往後一縮,等回過神來玉笙已經越過她走到了她身後,只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跪了一上午,不過是個眼神,她就吓得如同落敗的狗。
——
被汪昭訓這麽一打岔,玉笙姍姍來遲,最後一個才到。
臨華殿是純良媛住的地兒,地方偏,玉笙又是頭一次過來。屋子裏聽見腳步聲,全都看向她。
目光什麽的,玉笙倒是不在意,她面帶着笑意彎下身子行禮:“妾身叩見純良媛。”
“玉妹妹如今可算是殿下身側的紅人了,今日這樣的好日子都來的晚些。”
純良媛對比起太子妃,真真正正的一個端莊的主兒,清秀的一張臉上打扮的卻帶上幾分老氣,面上不茍言笑:“起來吧,你院子裏離的偏遠,頭一次來本宮不怪你。”
玉笙笑着坐下,剛剛說話那人也是個昭訓,前幾次玉笙去太子妃那兒請安也見過,姓李,李昭訓。
只是不知為何,排位置的時候,這位李昭訓倒是在她的地位下面,但太子妃是那樣安排的,玉笙自然也就那樣坐了。
如今汪昭訓沒來,玉笙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那位李昭訓的前面。
李昭訓生的不錯,笑着拿起帕子揮了揮手,低下頭來面上卻是拉着,老大一個不高興。
玉笙活像是沒瞧見,或者說瞧見了也當做看不見,她面色清冷帶着笑意,漂亮的一張臉讓人難以挪開眼睛。
純良媛坐在主位上,打量的眼神不着痕跡的從玉笙臉上挪開。
“今日是過來請各位姐妹喝茶聊天的。”戴着藍寶石護甲的手放在膝蓋上,蜷了蜷,純良媛垂下眼睛沖着下面笑了笑:“頭一撥的春茶,昨個剛送來的大家嘗嘗。”
純良媛如今要協助太子妃管理東宮,這麽大的好事,旁人自然給她臉面。玉笙走了那麽久倒是當真是有些口渴,聽見純良媛這番說,便順其自然的掀開茶盞喝了起來。
是碧螺春,三月裏的頭一批才是最好的,玉笙喝了兩個月了,純良媛這兒的自然也不是孬貨,應當是後面緊接着又送來的,第二批的照常好,但對玉笙來實在是不稀奇。
她喝了幾口,解了早上那糖糕子的膩。
“玉昭訓不會是嘗不出來吧?”汪昭訓沒法來後,李昭訓就挨着她身側。這位李昭訓嘴巴碎,先站起來,誇茶好:
“這碧螺春在宮中都這樣緊俏,整個東宮只怕也只有娘娘這兒有。”
碧螺春的确是稀奇,最主要是聽聞宮中的貴妃娘娘喜歡,這樣的好東西,入了宮送了一大批去了貴妃娘娘那兒,分給旁人的便少了。
宮中的那位貴妃,實在是個傳奇,十來年恩寵不倒,陛下哪怕是有再多的女人,對這位貴妃娘娘卻是十年如一日的寵愛。
東宮雖不是後宮,離得也遠,但對比起來,不受寵的皇後,與如日中天的貴妃,羨慕後者的人自然是要多些。
同時,貴妃喜歡的茶,喜歡的花,也是格外受衆,争相模仿。
李昭訓眼睛轉了轉,又捂着唇笑着去看玉笙:“聽聞玉昭訓家世不好,這碧螺春只怕是喝到肚子裏也沒品出味兒來。”李昭訓倒不是無緣無故的朝她發作,她煩這位玉昭訓已經很久了。
之前是汪昭訓坐在她前面,她還算是能忍,如今這位新人也踩到自己的頭上來,李昭訓早就嫉妒一肚子的酸水。
純良娣撩了撩眼睛看個過去,剛衆人喝茶時的模樣她都一一看在眼中。
這位玉昭訓一看就是喝慣的,稍微一想也知道定然是殿下私自給的,她懶得和李昭訓解釋,只笑着道:“殿下送來的時候,還說過你素來愛喝這個。”
“殿下拿了不少來,你那若是喝完了,待會兒走的時候帶些回去。”
純良媛這兩句話,明顯是擡舉了,玉笙放下手中的茶盞,上前屈膝行了個禮:“宮中還有一些,倒是不用娘娘這兒的了。”
一句話說的李昭訓面紅耳赤,啞口無言,臊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位玉昭訓說受寵,還當真是受寵,仔細想想,那時候這玉昭訓才剛受寵沒多久吧,殿下也當真是舍得,頭一批的春茶都緊着給了她!
李昭訓臊人不成,自個兒丢了個大面子,之後任憑誰說話,她也不敢接了。
玉笙落了個清淨,巴不得她縮着腦袋當鹌鹑,千萬別嘴碎的好。
純良媛一來借着茶來示恩寵,二來,的确是管理東宮,提前熟悉。玉笙瞧的出來,這位純良媛就是那種古板,端莊的性子。
但人卻也是聰慧。
幾句話說的淡淡的,雖是嚴厲,卻也舒心。到最後,倒是想起長信宮整日哭喊的周承徽了:“太子妃娘娘不在,玉昭訓若是要幫忙,可別不好意思盡管提。”
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這個點殿下已經在書房了,玉昭訓也可以去找殿下。”玉笙自然感受到了純良媛的示好。
只她不相信這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好意。
想了想還是道:“昨日殿下說要我陪着去下棋,待會兒順勢一提,也不礙事。”她本來也是要去找殿下。
周承徽整日的哭喊不提,但汪昭訓跪在她院子裏可不能當做瞧不見。
玉笙從純良媛的臨華殿走出來,往殿下的書房走去,汪昭訓與自己都是昭訓之位,她若是成日的在院子裏跪着,沒事也變得有事了。
這幾日她來的勤,王全不在,守門的奴才眼睛也不擡就放她進去了。
玉笙手放在門上,才聽見裏面的說話聲:
“恒王殿下沒回京,半路拐去了揚州。”
說話的人頓了頓,緊接着道:“那架勢估摸着像是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