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碰觸吃小孩的鬼

我什麽時候喜歡你了?

折陽下意識地想狡辯,可話沒等說出口,夢已經醒了。

他以為此時距離天亮還早,沒想到轉頭看到窗外已經日上三竿。

折陽有些詫異,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沉的覺了。

窗外陽光晃眼,一看就很熱,屋內溫度卻剛剛好,折陽疑惑他昨晚好像太累忘記開空調了,難道是布偶貓開的?

這時手臂一涼,一截雪白指骨握住了他的手臂。

白骨似乎一直趴在床邊看着折陽,周身散發着涼涼寒意,将室內控制在一個十分宜人的溫度。

對上白骨眼眶裏的兩點紅光,睡夢裏荊懸的詢問再次萦繞在折陽耳邊。

折陽心下一慌,甩開白骨的手,呵斥他:

“別總用你那兩個紅豆眼盯着我看!”

話一出口,他又有點後悔,悄悄打量白骨的反應。

白骨的兩點紅光扁了扁,像是委屈,被甩開的手慢慢探了回來,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折陽的一根手指。

折陽一口氣憋悶在胸口,再狠不下心甩開白骨的手。

“你以前不是總說……我長大了,和你之間要恪守君臣禮儀,不能随随便便牽手嗎?”

白骨充耳不聞,握着折陽一根手指的指骨悄悄挪了挪,得寸進尺的握住了兩根。

明明是個一身陰森鬼氣的極厄邪物,偏偏在折陽面前乖的像只小動物,比布偶貓聽話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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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陽也沒指望如今的荊懸能夠給他什麽答案,幹脆無視了他,下床往浴室走。

白骨不肯松手,又怕扯疼折陽,跟在他身後磕磕絆絆地走,時不時骨架子互相碰撞,發出很清脆的響聲。

一路走進浴室,折陽一手掀起上衣一角,另一只手還被白骨握着沒法動彈,他再次看向白骨。

“松手,出去。”

白骨兩個紅豆眼又扁了扁,非但沒動,還将折陽的第三根手指納入了掌心。

“……”

折陽放棄跟一個神志不清的白骨講道理,直接把他的手指骨掰開,一路将他推出浴室,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白骨被關在門外,兩點紅光透過磨砂玻璃往裏看,擡手握住了門把手,有黑氣一縷縷散出來纏上去,似乎打算将門鎖腐蝕。

只是黑氣剛剛纏上去,又慢慢散開,白骨松開手,直挺挺地站在門口等着,并未再搞破壞,像是害怕折陽生氣。

折陽也時不時看向門外的身影,跨過了九百年的時間,他們兩個人好像倒了過來。

從很小的時候起,折陽就一直跟在荊懸身邊,日日形影不離。

他自小嬌生慣養,去了皇宮裏以為日子會不好過,沒想到荊懸很寵他,寵的他越發無法無天,也越來越粘着荊懸。

這份寵溺在折陽長大後戛然而止,荊懸開始不許他同吃同住,不許他日日跟随,無論行為舉止還是言談話語都冷淡了下來。

浴室內滿是氤氲水汽,折陽心裏卻越發煩躁,從荊懸重新站在他身邊開始,這份煩躁就一直揮之不去。

他随手扯過浴袍裹上,打開浴室門,探手就把白骨拽了進來推到淋浴底下。

“洗洗,你就算沒有了皮囊也總要洗澡的吧?”

白骨被熱水兜頭澆下,動也不動,任由那些熱水穿過他的骨頭架子流了出去。

折陽見了,難免覺得荊懸這模樣搞笑。

“洗澡能洗得像你這麽徹底的,也沒有別人了。”

白骨見折陽笑,本想從熱水下走出來,此時又退了回去,像是故意要逗折陽開心一般。

折陽在浴球上擠了沐浴露,把荊懸扯出來,擡手往他的骨頭架子上抹,浴室裏滿是水汽,折陽身上的浴袍是輕薄的夏天材質,不一會兒就粘在了身上,将腰線裹了出來。

白骨眼眶裏的兩點紅光慢慢下移,落到了折陽的腰線上。

折陽絲毫不覺,彎腰給荊懸塗沐沐浴露,嘴裏念念有詞。

他學着荊懸曾經跟他說過的話,又一模一樣地說給了荊懸。

“從今以後,你我之間要恪守君臣禮儀……如今烈戰國早就不在了,那我和你之間也要拉開距離,知道嗎?以後你住在自己的房間,沒事別往我房間跑。”

“還有,別老抓着我的手,你自己跟我說的,那麽大的人了,總牽着手成何體統,那會兒我十幾歲,現在我都九百多歲了,更不可能牽手了……”

任憑折陽絮絮叨叨地說着,白骨像是一句都沒聽懂,或者聽懂了也不在意,他只知道盯着折陽看。

看折陽浴袍濕透黏在身上後盡顯出來的腰線,看折陽的小腿,或是看折陽挂着水珠的鎖骨。

若是布偶貓在場,一定又要咒罵那些寫古籍的人眼瞎了。

就荊懸現在這副模樣,哪點像古籍裏說的克制、守禮?

折陽轉身沖洗浴球,還在念叨着拉開距離,後腰突然被白骨的指尖輕輕點了一下。

瞬間像是有細小的電流擊在後腰,順着後腰一路攀爬過脊背,竄上腦神經。

他立刻轉身把浴球砸向了白骨,臉上泛起一片薄紅,不知是被熱水熏陶的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你幹什麽!”

浴球上面的帶子挂在了白骨的肋骨上,白骨一動,浴球就晃晃悠悠的,像是他身體裏長出來的一大簇花。

被折陽吼了白骨也不知悔改,探出去戳了折陽後腰的指尖還舉在半空中,半晌才落了下去。

折陽手指動了動,差點忍不住把荊懸那節手指骨掰下來,洗個澡好像打仗。

中午,布偶貓叼着一袋子吃食晃進來,看到折陽正一臉兇狠的削傘骨,身後站着安安靜靜的白骨。

它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先感受了一下店內的溫度,确保溫度正常才舒坦地躺進窩裏。

“給你帶的無骨雞爪,陳記老板娘鹵的。我說折陽,你也管管你身後那個骨頭架子啊,成天到晚的散冷氣,大夏天的我都快凍死了,不得不大清早跑出去躲躲……”

折陽扔了手裏的柳葉小刀,起身去拿布偶貓帶回來的雞爪。

“不冷啊,這溫度控制得挺好,不是比空調好用麽。”他一邊不停往雞爪裏加鹽加辣椒,一邊淡淡地說道。

布偶貓看折陽整整倒了一瓶辣椒、幾大勺鹽進去,覺得舌根都跟着發苦。

“那是對你,我都快凍死了好麽?你可是要開店做生意的,凍到我就算了,凍到客人怎麽辦?”

折陽攪拌好雞爪,夾了一塊放進嘴裏,滿意的眯了眯眼睛。

他體質特殊,不僅不知疼痛,味覺也幾乎消失,放了這麽多鹽和辣椒進去,他才終于吃到了一點味道。

白骨本來一直盯着折陽看,此時又去看那盆鮮紅的雞爪。

折陽以為他想吃,夾起來一塊遞過去。

白骨立刻張嘴,他沒有舌頭,筷子一松,雞爪就順着他空蕩蕩的骨頭中央掉落下去,砸在了腳邊。

看着地板上紅通通的雞爪,折陽沉默片刻,彎腰拿紙巾撿起來扔了。

布偶貓眼睛滴溜溜地轉,像是在打什麽小主意,它一直等折陽吃完才說道:

“折陽,你知道陳記鹵肉店的老板娘有個兒子對吧?叫小草,今年上小學二年級。”

“知道,快胖成球的那個。”

折陽重新坐回架子後削傘骨,纖薄的柳葉小刀在他指尖幾乎挽出一個花。

“嘿嘿……”布偶貓尬笑一聲,走到了折陽面前。

“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折陽目不斜視,從布偶貓一進來,他就知道布偶貓有事想說。

他手起刀落将一根竹子劈開,再削薄打磨,動作利落熟練,這件事他做了九百年。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小草跟我說他們那群小夥伴,最近總被搶糖。”

“小孩子打架也要我管?”折陽問道。

布偶貓眯起貓眼,做出神秘的表情:

“小草說啊,那個專搶他們糖果的不是人,是鬼!只在陰天或傍晚的小巷裏出沒,一張嘴滿口都是血……還跟小草說要吃掉他們!”

折陽的确在做着換取功德的營生,但也挑人挑事的好麽,這種小孩子打架他沒興趣。

“吃就吃了,關我什麽事,世上少幾個人,不剛好淨化空氣?”

見折陽嘴毒不願意管,布偶貓胡子抖了抖,又說道:

“你看你雞爪子都吃了,那可是老板娘特意給的……不說雞爪子,老板娘時不時就給點鹵味,每回也沒見你剩下啊……”

“你不是最怕招惹因果的麽?這鹵肉雖小,但也是因果啊,我看你這因果怕是背定了……”

“啪!”

折陽将柳葉小刀甩手紮進了竹子裏,擡頭陰恻恻的看着布偶貓。

“你算計我?”

布偶貓瞬間炸毛,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假裝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柔弱小貓咪。

“我哪敢!我就是實話實說嘛……”

折陽起身想把布偶貓扔出去,腳尖碰到了白骨的腳,頓了一下,轉頭看向一旁安安靜靜的荊懸。

荊懸雖然是複活了,可這複活也就算成功了一半,他的确該多攢功德幫他長長肉。

“那小胖子在哪兒?帶我去看看。”折陽說道。

“啊?”布偶貓還以為這事沒戲了,沒想到折陽突然改口。

“啊什麽,快點。”折陽不耐煩道。

布偶貓立刻竄到門口:

“走啊,我領你去。”

折陽轉頭叮囑白骨:

“你在店裏等我,藏好自己,別讓別人看見你,聽到了嗎?”

白骨沒有反應,折陽只當他聽到了,走向店門口。

只是他走一步,白骨就跟一步,全當折陽之前說的是屁話。

折陽:“……”

他總不可能帶着一副骨頭架子出去,這要真帶出去了,明天必定上頭版頭條。

只是讓白骨安心待在店裏好像又不太可能,折陽只能去翻了身衣服給荊懸套上。

他家裏有适合荊懸的尺寸,都是折陽以前幻想成功複活荊懸後買的,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衣服和鞋穿上,再戴一副手套,除了看着太幹扁之外,已經有個人樣了,就是這骷髅頭怎麽藏是個問題。

折陽盯着荊懸的腦袋犯難,布偶貓從自己的貓窩底下拽出來一個綠色的東西叼過來遞給折陽。

“你看看用這個行不行?”

折陽接過一看,越發沉默。

布偶貓遞過來的是一個十分醜陋的綠色魚頭頭套,魚頭頂着兩個黑燈泡眼,鼻孔很大,嘴唇也是又厚又黃。

雖然醜陋,但戴上了的确能把腦袋擋得嚴嚴實實。

折陽轉頭看着荊懸,猶豫片刻,還是把頭套給他戴上了。

頭套一戴上,布偶貓渾身直抖,幾乎憋笑到內傷。

若是不看頭,荊懸穿上衣服後高大挺闊,除了身材過分幹扁消瘦外,渾身自帶光看背影就能讓人聯想到帥氣的氣質。

但只要一擡頭看到那顆醜陋的魚頭,任誰都要笑出聲。

折陽也忍不住笑彎了嘴角,就連荊懸又牽住了他的手都心情好的沒再制止。

“走吧,去見見那個小胖子,看看他們口中吃小孩的鬼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荊懸:戳。

折陽:掰斷。

布偶貓:【高聲朗讀】古籍記載,荊懸是一個雅正深粹、克己複禮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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