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甘心 你只是不該對我有什麽別的期望……

談聽瑟靜立在原地,幾乎是木然地看着他毫不猶豫地離開,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留給她。

上次拍賣會上,她以為陸聞別放棄許家那場宴會而選擇了自己,現在看來就是個笑話。

那絲尖銳的自尊被碾碎,心間的刺痛驀地抵達指尖,讓她手指顫了顫。

為什麽态度轉變得這麽突然,是不是該給她一個理由?

是因為那晚在酒店走廊上差點吻他嗎?可那之後他明明沒表現出任何異樣,看上去是為了維護她的臉面和自尊。

那今天呢?

“小瑟?”

談聽瑟身形一頓,轉身看向來人,“聶大哥。”

“怎麽一個人在這兒,要不要去休息室裏待一會兒?”

“不用了,我就在這裏等二叔。”

聶顯不置可否,端着酒杯在一旁陪她,“心情不好?”

“……沒有。”

“是聞別還是許詩薇?誰說話惹你不高興了?”他自顧自地揣摩,半開玩笑道。

“不是他們,我真的沒有心情不好。”談聽瑟彎起唇角沉默片刻,忽然轉頭望着他,目光近乎執拗,“你覺得陸大哥是個什麽樣的人?”

“看來讓你不高興的是他。”聶顯笑笑,心裏嘆了口氣,“怎麽突然這麽問?”

“随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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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顯當然看得出來今晚陸聞別對她和以前不同,但現在這種行事風格才是真正的他,之前的特殊對待才“不正常”。

然而陸聞別态度上的突然轉變也太可疑了,難道是因為之前他那通電話?

想到這,他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出于那點同情,只能模棱兩可地提醒,“他這個人吧,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

“很多時候他說的話和做的事,認真你就輸了。總之別理他就行了。”

別理他?

談聽瑟收回目光,現在輪得到她不去理會陸聞別嗎?

她想知道的事沒得到解答,聽聶顯說了這些後她也沉不下心去體會思考。被死死壓抑住的難堪、茫然與委屈慫恿着某種倔強的念頭愈演愈烈。

在這件事上她想刨根問底,至少要把一切都問清楚。

……

-你記住,你不需要成為滿身銅臭、唯利是圖的商人,更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樣讨好逢迎。藝術是高尚的,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你該追求的是更高層面的精神世界,天天考慮物質只會讓你變得庸俗。

-真羨慕你啊,每天除了跳舞什麽也不用管,光鮮漂亮地活在象牙塔裏。哪兒像我們沒臉坐吃山空,只能辛辛苦苦賺錢養自己。

-跳舞再累能累到哪兒去?知足吧,你這種被包辦好一切的人,才有資格一心追求藝術。

-你年紀還小,又活在家人創造的溫室裏,會這麽想很正常。

-聽瑟好像不太認同我們的行事風格,我都快覺得自己是個冷血的資本家了。

-年紀小,理想主義情有可原。

浸在水中的談聽瑟睜開眼,手扶着浴缸兩側,慢慢浮出水面坐了起來。

水從頭頂淅淅瀝瀝地滑落,她不得不閉上眼。

宴會上她諷刺許詩薇沒有真心且虛情假意,她以為自己“贏了”,然而她才是沉不住氣、輸得難堪的那個。

她根本沒戳到許詩薇的痛處,但許詩薇只需要借着陸聞別那句輕飄飄的認同,那句說她年紀小理想主義的話,就能讓她……

談聽瑟捂着臉不停地深呼吸,拼命緩解着眼眶的熱意。

她不想哭,哭意味着軟弱。

她以為自己能不在乎許詩薇說的那些,然而剛才沉在水裏的那短短幾十秒讓她想起了很多曾聽過的話。

有些來自母親,有些來自“朋友”,那些話在腦海裏尖銳嘈雜地回響着。

的确,她就是活在溫室和象牙塔裏,所以被許詩薇那樣的人看輕。

她和他們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談聽瑟驀地從浴缸中起身,胡亂擦幹身上後裹緊浴袍,濕漉漉的頭發顧不上吹幹,全被緊緊地束在腦後。

她換好體服,提着足尖鞋面無表情地下樓來到練功房。

“小姐,您先把頭發吹幹吧?”傭人提醒道。

“不用管我。”

門從裏面關上,這一關就關到了深夜,再打開門時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秦嬸憂心忡忡,忍着困倦站起身,“我去給您煮碗姜湯吧?免得着涼了頭疼。”

“不用了,現在喝明天臉會水腫的。”談聽瑟擦掉鬓角的汗水,有些抱歉地朝她笑笑,“害你到現在也沒能睡,下次不用等我了。”

還有下次?秦嬸一愣,無奈又心疼地搖搖頭,“那您記得把頭發弄幹了再睡。”

談聽瑟應聲,回到卧室後重新打開熱水洗澡洗頭,草草吹幹後倦怠地躺到床上,每一寸肌肉與神經都疲倦到了極點。

第二天一早,生活好像恢複如常,仿佛她一直隔絕外界待在別墅裏按部就班地完成每天該做的事,有關晚宴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後是第三天,第四天。

她等了三天,陸聞別自始至終沒有給她半點音訊,那句“改天再說”就這樣不了了之。

他不會再聯系自己了吧。

談聽瑟汗水淋漓地躺在練功房的地板上,胸口因平複呼吸而劇烈起伏。忽然,她抓起一旁的手機,飛快輸入一行字發送。

【你說的“改天”是什麽時候?】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她渾身的肌肉因為緊張而微微收緊,最後被她強迫着一點點放松下來。

然而對面的人很久都沒有回複。

一直等到傍晚,陸聞別才回了簡單到極點的四個字:最近很忙。

談聽瑟手指一頓,立刻回道:【那在電話裏說也可以。】

等了十分鐘沒等到回複,她直接撥通了對方的號碼,緊繃着神經在一聲聲忙音裏等待。

久到她以為要自動挂斷的時候,忙音忽然中止。

談聽瑟呼吸一滞。

“五分鐘後我有會要開。”男人嗓音淡淡,微微停頓片刻後嘆道,“什麽事,說吧。”

她啞然地張了張嘴,聽着自己的心跳與微弱的呼吸聲,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說過我們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靜默數秒,談聽瑟終于開口。

“嗯。”

“難道你指的見面就是像前幾天那樣嗎?”

“不算嗎。”他漫不經心地反問。

的确,那符合“見面”的狹義含義,但是她想要的不僅僅是這樣。

“算。可是你對我的态度……為什麽?”她強迫自己艱難地一點點問出口,“我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嗎?”

除了向父母一次次低頭時說過類似的話,其他時候她從沒對別人說出口過。

說完這句話如同淩遲,談聽瑟掌心發冷,額角都是涔涔冷汗。

“沒有。”

“那是為什麽?”

“你要的是一個不存在的理由。”

“所以你的意思是沒有為什麽?可是在那天晚宴之前都不是那樣的。”她言辭因為些微的難堪而模糊,卻倔強地要一個答案。

話音剛落,談聽瑟隐約聽到電話那頭有人提醒他開會,她再也沉不住氣,“是因為許詩薇,還是在海城那天晚上——”

“談聽瑟。”陸聞別嗓音平靜。

她恍若失聲,驀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你只是不該對我有什麽別的希望,否則你就會發現我對你,和對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

聽筒裏一陣寂靜。

“那……”

“我要開會了。”

“那我們還能見面嗎?像你教我游泳的時候那樣。”

在她說完這句話的兩秒後,電話被挂斷了。

他沒有回答,但好像這就是答案。

談聽瑟木然地坐在地板上,手機還貼在耳邊,意識卻緊緊蜷縮着,被渾身彌漫着的冷意與煎熬炙烤。

她慢慢屈起腿,環抱着自己縮成一團,頭抵着一旁的鏡子将臉埋起來。

現在她沒辦法去看鏡子裏的自己。

陸聞別什麽都知道,他甚至阻止她把那些不該說的話說出口,這就是他提醒和拒絕她的方式,平靜淡然得仿佛置身事外。

難堪、難過、酸澀、茫然、煎熬。

談聽瑟急促的心跳始終沒能慢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亂糟糟的思緒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出口。

就這樣嗎?就這麽不了了之?等未來她回到法國繼續學業,去追逐她舞團首席的位置,然後他們再也沒有交集?

談聽瑟用力深呼吸。

不甘心……

她好像隐約摸到了陸聞別的态度,但總有什麽還不清不楚。如果對她和對其他人一樣,那為什麽會答應教她游泳,帶她幾次三番地出去見朋友。

如果是因為拒絕她的喜歡,那她就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

她想要一個能私下見到他的機會,而不是像那場晚宴一樣的場合。

這十九年來她一直活得像個木偶,從沒有這樣一次次地産生沖動想去做什麽,也沒有這麽強烈地想要得到什麽。

她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麽,否則一定會後悔。

談聽瑟微微發抖,不知道自己是興奮還是恐慌。

【你能帶我去見陸聞別嗎?】

在沖動消退之前,她把這句話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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