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七節課
宋珩小心翼翼地走近。
他伸出手，在空氣中顫抖着試探了好幾下, 終于從後輕輕觸上了蘇棠的肩。
蘇棠正哭得投入, 被碰了一下後突然“唔”的一聲，被吓了一跳, 然後轉過頭, 對上一條深藍色的腰帶, 腰帶上繡着樣式精致的暗紋，中間還綴着一顆光輝瑩潤的寶珠。
蘇棠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往上, 爬過胸膛, 落到那人臉上。
漫天星輝下, 貴氣逼人，風光霁月的美男一枚。
皇上！
蘇棠趕緊手忙腳亂地擦自己臉上的淚痕，搖搖晃晃想要站起來給宋珩行禮：“皇, 皇上。”
蘇棠還沒站起來就被宋珩給重新按了回去。
宋珩也沒客氣，直接坐到蘇棠身邊：“怎麽哭了？”
蘇棠抹着臉上的淚痕, 抽抽搭搭道：“沒哭, 沒哭。”
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 她才不能哭，不吉利。
宋珩看到蘇棠濕漉漉的眼睛：“朕又不是聾子瞎子。誰欺負你了？”
蘇棠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
她實在不會撒謊，此時連個理由都想不出來。
宋珩嘆了一口氣, 也不再不依不饒逼她：“好吧, 沒哭。”
蘇棠放松下來, 總不能跟皇上說我回憶我們當年成婚時哭了吧, 她覺得這樣跟皇上坐在屋頂上有點別扭，問道：“皇上，您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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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反問道：“怎麽？朕不能來？”
蘇棠無語，看到夜已深，府裏的賓客都散的差不多了，于是準備從屋頂上下去。
她上來的時候是從梯子爬上來的，現在又準備原路從梯子爬下去。
她搖搖晃晃的身子把宋珩看的是心驚肉跳。
宋珩走過去，不由分說，十分霸道地摟住蘇棠的腰，然後帶着她施展輕功幾個旋轉飛下房頂。
蘇棠眼睛一眨，耳邊聽到幾聲風聲，腳已經踩在了地面上。
宋珩樣子得意，就等着蘇棠誇他輕功好。
蘇棠站到地上後，看了看周圍，額頭劃過幾條黑線：“皇上，您……下反了。”
宋珩差點閃着腰：“什麽反了？”
蘇棠：“………………”
她本來是要從屋頂前面下的，那樣剛好落到她院子裏，宋珩不由分說就帶着她躍下房頂，落到了她屋舍的後面。
所以還得走一截路從院子門口進去。
宋珩有些尴尬地捂嘴咳了兩聲：“呃，無妨，朕再陪你走回去便是。”
蘇棠：“………………”
兩人并肩往回走着，一路無話，路過蘇府游廊，遠遠聽見幾個來蘇府喝喜酒的女眷在聊天，她們應該是在蘇府留宿一晚的，所以現在還沒回去。
其中一人小聲道：“诶，你看，那邊那個院子是不是就是蘇貴妃住的地方？”
蘇棠聽見提到她，本能地放緩了腳步想聽她們在說什麽。
“好像是。”另一人道。
“ 什麽蘇貴妃啊，只以前是蘇貴妃，前些日子不是剛被廢了嗎。”
“對哦，不過蘇老大人也真心疼孫女，被廢了立馬就接回府了。”
“是我我都沒有顏面再回來，在宮裏不能給母家出點力，被廢了還要母家給兜着，白養她這麽個女兒了。”
“是啊。不過不能給母家出力這事其實也不能怪她，你們聽說了嗎，蘇貴……哦不，這位蘇小姐，以前在宮裏是怎麽過的。”
“怎麽過的？”另外幾人好奇問道。
那人竊笑了一聲，壓低嗓子道：“聽說啊，咱們當今聖上一年才去她那一回呢。”
“啊？不會吧？”有人驚訝道，“一年才去一回？”
“騙你們做什麽。”那人信誓旦旦道，“就這一回，還是皇上看在蘇家的面子上才去的呢。”
“皇上有這麽不喜歡蘇小姐？”
“可不是嘛，本來當初就是先帝爺硬要皇上娶的，那時皇上還是太子爺，知道後據說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诶，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我們家有個親戚在宮裏當差，他說的，說這蘇家小姐在宮裏過得挺慘的，人長得挺漂亮就是沒什麽心機，性子又軟，皇上又不寵着護着，到頭來是個後妃都敢欺負她，明明都是位分都是貴妃，董貴妃愣是站在蘇貴妃頭上踩，別的不說，月銀每月都給她克扣一半，要不是母家有補貼日子都沒法過。柔妃你知道嗎，如今宮裏最得寵的那個，工部侍郎家的女兒，一直記恨着自己家世不如蘇貴妃，沒事就去找茬大鬧一場，皇上連問都不問。”
“唉，其實照你這麽一說蘇小姐也挺可憐的。”
“對啊，皇上又不喜歡她，宮裏後宮中現在是董貴妃和柔妃兩個人為大，早就沒她的立足之地了，與其幹耗着老死宮中，出宮了還自由些。”
有人嘆道：“要是有個孩子就好了。一來打發日子，二來以後也有個依靠。”
其餘幾人笑道：“想什麽呢，皇上一年才去一回，孩子從哪兒來？”
一陣笑聲。
幾個人說笑着走了。
蘇棠僵在原地。
宋珩頭頂仿佛被徹頭徹尾澆了一盆冰水，渾身發涼，一直冷到骨子裏。
宋珩聲音發抖：“棠棠。”
兩人站在這裏聽了這麽多，蘇棠想了想，覺得自己是有要跟皇上說一點什麽的必要了。
不如就在今晚一次全說清楚吧。
蘇棠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給宋珩施了個禮。
“皇上。”
宋珩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說。
蘇棠低着頭：“皇上，請您以後不要再來找臣妾了。”
她還是用了“臣妾”這個稱謂。
宋珩渾身一怔。
“臣妾在家裏過得挺好的，皇上若是不喜歡臣妾再嫁的話臣妾跟您保證終身不嫁也就是了，皇上有國事，有後宮，那麽忙，實在不必為臣妾費心。”
“不值得的。”
蘇棠說完這些話，看宋珩似乎沒什麽反應，于是決然地轉身走了。
宋珩愣在原地，等到看到蘇棠的背影快從眼前消失時才倏地反應過來。
蘇棠正回身帶上門，突然被人搶身入內。
宋珩硬擠了進來。
蘇棠吓了一跳：“皇上！”
宋珩咬着牙，回身帶上門，一把抓住蘇棠手腕：“什麽叫不要再來找你了？”
“什麽叫跟我保證終身不嫁？”
“什麽叫不值得？”
宋珩有些凄然地一笑：“蘇棠，你可以啊。”
蘇棠被抓着手腕，迫不得已跟此時目眦欲裂的宋珩對視。
“放開，皇上，放開。”她咬着唇擰動手腕掙紮。
宋珩不為所動，大手緊緊攥着蘇棠手腕。
蘇棠眼裏蓄着淚：“皇上，手腕疼。”
宋珩微微松了一點，還是不放。
蘇棠被逼急了，突然脫口而出道：“宋珩！你給我放開！”
她叫出口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胸口因為激動上上下下劇烈起伏着。
蘇棠渾身微顫。
她剛才叫了皇上大名，而且是吼出來的。
四舍五入等于她罵了皇上。
若是以前，蘇棠定會跪地求饒，她不尊上，犯的是大罪。
但是現在，蘇棠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渾身激動到出了一層薄汗，索性破罐子破摔，手腕被宋珩抓着，擡頭死死瞪着宋珩。
眼神有濃濃的憤怒，更有視死如歸。
死就死吧，蘇棠想，反正每天在他身邊過得都是戰戰兢兢的，要顧着他的想法照着他的喜怒，活的那麽累，她像個面團子一樣由他搓圓捏扁，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宮還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索性今天撕破臉，他就是現在賜死她她也認了。
告訴他她不是個泥人，她也是有脾氣有血性的！
好歹死之前終于揚眉吐氣了一回，也不虧。
蘇棠對宋珩的表情更加兇神惡煞了。
她一直等着宋珩的反應。
惱羞成怒也好，雷霆大怒也罷，她都不怕。
宋珩緊緊盯着蘇棠的小臉。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臉紅撲撲，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來了鋒利的獠牙，表情惡狠狠。
兩人就這麽僵持下去，宋珩一直盯着盯着，突然一下子，“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蘇棠：“………………”怎麽不生氣呢。
她繼續再接再厲，想反正都死了，不如死之前再爽一點，狠狠踩了宋珩一腳：“你笑個頭！”
她包子蘇棠也是會說罵人話的，怕不怕！
宋珩腳上吃痛，面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大，還沒等蘇棠反應過來，把人狠狠摟進了懷裏。
他言語裏止不住的喜悅，呢喃着：“棠棠，棠棠。”
這才是真正的蘇棠啊。
蘇棠側臉被迫擠着宋珩堅硬的胸膛。
臉黑了。
皇上這是有受虐傾向嗎。
宋珩抱得夠了，終于把蘇棠從他懷裏放出來，雙手抓着蘇棠胳膊，笑嘻嘻對着蘇棠的小臭臉。
怎麽這麽可愛！
生氣都這麽可愛！
罵他的樣子更可愛！
蘇棠沒好氣：“你幹什麽。”
宋珩湊上去：“給你兩個選擇好不好？”
蘇棠皺眉：“什麽意思？”
宋珩拉着蘇棠的手：“一個呢，是現在跟朕回宮，以前誰欺負你了，柔妃還是董貴妃朕都不在乎她們，朕替你出氣。”
蘇棠沖他翻了個白眼。
得了吧，
就你欺負我最多。
蘇棠才不想跟宋珩回宮，她抄起手，還是沒什麽好語氣地問：“那還有一個呢。”
宋珩笑了笑，一把抱住蘇棠的腰，眼睛看向她的繡床。
“咱們現在就去生個兒子，免得你以後在宮中寂寞無聊。”
蘇棠：“………………滾！”
宋珩一點都不生氣：“選哪個？”
蘇棠像只炸毛的小貓，不停捶着宋珩，手下絲毫沒有留情：“我哪個都不選，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皇上瘋了！瘋了！瘋了！
宋珩一邊挨着撓癢癢似的拳頭，一邊厚顏無恥地湊過去想親蘇棠。
就在他即将無恥地要得逞的前一刻，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兩人同時頓住。
門外傳來幾聲蒼老的咳嗽聲。
蘇峥：“棠兒，你房間裏什麽聲音，怎麽還有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