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顆勝利的果實,他注定只能一人……
可能是因為入睡前情緒起伏太大、胡思亂想太多, 蘇彌久違的夢到或者說是回憶起了她小時候的某些片段。
冷眼旁觀着那些記憶碎片翻滾轉動,蘇彌很清醒的知道這是夢、那些都是過去,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她才不是那種深陷過去出不來的人。
腦子裏亂糟糟的擰成一團, 蘇彌看到了很多過去的場景,再次一一上演。
有她站在畫室門口,看着母親總待在陰暗房間裏畫畫的背影。
有她在餐桌吃飯,聽着蘇家那些上了年紀的親戚, 對家裏的裝修、擺設好一通挑剔後, 轉頭勸說母親要多生幾個的場景。
有她被母親牽着參加宴會,卻聽着那些世家小姐們陰陽怪氣的話語,和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種種詭異視線的感覺。
還有那位常年缺席的父親, 日複一日的忙碌和冷臉, 本來溫馨、陽光的房子越來越像墳場般的安靜和壓抑。
… …
過往的那些記憶就像擇人而噬的野獸,永遠如影随形的等在暗處, 只待你一有松懈的時候, 它就會毫不猶豫的沖出來把你吞噬掉。
蘇彌眉頭緊蹙,有些難受的睜開了眼睛, 入目就是粉刷平整、毫無瑕疵的天花板。
罕見的發了會呆,蘇彌才抱着被子坐了起來,即使房間裏的溫度、濕度适宜,她的呼吸依舊略微急促,額頭也滿是細密的汗水。
這都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蘇彌撚了撚被子,如果小時候的她只能從大人的言行中感受到那種惡意,卻不能明白那些東西代表了什麽和會造成什麽傷害的話。那麽現在的她已經懂了,那都是一把把殺人不見血的極為鋒利的刃, 她們對準的目标就是蘇母。
蘇彌曾經一次次的看着蘇母在這個泥潭裏掙紮着,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肯拉她一把,就連蘇母自己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堅強,所以她一點點的被吞噬了進去,連呼救的聲音都再也發不出來。
一開始回顧過去的時候,蘇彌有去想過母親的這一生,都有幾個重要的節點呢?可能是精心打扮,第一次走進蘇家老宅的時候;可能是花費了一整天去護理,就為了能體面的第一次以蘇夫人的身份去參加宴會的時候;也可能是一次次的帶着畫作,去參加聯盟的各種大賽、展覽的時候;還可能是她懷上了蘇霖,再次對未來滿心希望的時候…
這之中只要有一件事情的結果變了的話,蘇母是不是就不會奔赴那個悲慘的結局了?但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應該是殘酷的。
蘇母本來可能會成為一個才華橫溢的畫家,但她遇到蘇父的時候實在是太早了,她還沒有能長成可以經受暴風雨的形狀,蘇父也沒有能呵護她不受風雨的能力。她的人生在和蘇父光明正大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停滞不前甚至開始走了下坡路,周圍的環境從那時候開始回饋給她的只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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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精心打扮在蘇家人眼中,只得到了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評價;她的耗費心思在世家小姐們眼中,只是窮酸、低賤的代名詞;她的才華橫溢碰上世家權貴,注定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暗箱操作淘汰掉;至于懷上蘇霖的時候…那應該就是最後一根稻草了吧。因為她再也沒有下一次滿懷希望的機會了,蘇母的生命永遠的停在了生下他的那一刻。
如果她們能相遇在各自事業有成的時候,大概就不會是這麽慘烈的結局了。
蘇彌掀開被子赤腳下床,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走到了窗戶邊上,窗簾提前感應到人物的靠近自動拉了開來,緩緩展現了下方巧奪天工的園林勝景。
這顆勝利的果實,他注定只能一人獨享了。
蘇彌很确定他們兩人在相遇的時候,一定是互相愛戀的。但是在後來,蘇父仍然堅定的娶了蘇母的時候,可能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那時是愛戀多一些,還是摻雜着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比如不想服輸的倔強、咽不下的那口氣、對家族長輩的反骨等。
後來,蘇父和蘇家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因為蘇母死亡的事情又鬧僵了,至今都沒有再親如一族的樣子,逢年過節也不會來往,但也沒到割袍斷裂的程度,他們還會隔着下屬什麽的臨空交流一下,更多的也就沒了。
輕嘆了一口氣,蘇彌注視着窗戶上自己的倒影,沒忍住伸手摸了摸玻璃上那個女孩略顯陰暗的眼睛,随後就毫不留戀的轉身洗漱去了。
新的一天到了,她依舊是那個絕不會憋屈到自己的蘇彌。
蘇彌裹着外套下了樓,就見到了已經就位的胡詩怡和吳明周。
昨晚的後續自有專人處理,這種小事,才不用蘇彌費心費力的操心。
看到胡詩怡的精神狀況不錯,和往日沒什麽區別,蘇彌正準備在拉開的椅子上坐下,享用美味的早餐,就聽到遠處“砰砰砰”拆房般的響聲傳來。
蘇彌甩開帕子的動作一頓,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偏了偏頭,濃淡适宜的眉梢微調。
一旁的胡詩怡主動上前,接過蘇彌手中捏着的帕子幫她鋪開,小聲的道:“在您睡下沒多久,蘇小少爺的朋友就把他送回來了。您可能沒注意到,他的房間就在您的對面。”
蘇彌用舌尖舔了舔腮幫子,面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哦。”
正說着,那頭拆房般的巨響終于停下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往餐廳這邊走來了。
蘇彌毫無所動,眼皮都沒擡一下,慢條斯理的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吳明周和退回原位的胡詩怡對視了一眼,敏感的察覺到了周圍略有凝滞的氣氛,兩人一時也不敢再主動挑起相關的話題。
腳步聲在餐廳門口的位置停住了,蘇霖揉着宿醉的腦袋還有些迷糊,這是他第一次宿在總統府,雖然他也不是很懂這裏的人員構造,但他很清楚不是誰都能在主人家的飯桌上吃飯的。于是他看着餐廳裏的三個人,擡了擡下巴,很不爽的道:“那誰啊?怎麽在這裏?呵,難道蘇清輝終于打算娶個女的回來,給我當小媽了?”
從昨晚開始就有所預料的管家,早早的就來到了副樓等候,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兩人還真撞上了,一點能操作一下的時間差都沒給他,所以管家只能現在湊到蘇霖耳畔,給他低聲介紹道:“小少爺,這位是您的姐姐,蘇彌小姐。”
沒人管束、野蠻生長了十幾年的蘇霖下意識道:“你開什麽玩笑,我哪有什麽姐姐?”
嘴上雖然這麽說着,但蘇霖的潛意識卻回想起了他某些三歲之前的記憶。
那時的蘇霖常常拉着一個比他高一個頭的女孩的手,或者眼巴巴的跟在她的身後,複讀機似的叫着“姐姐,姐姐”。
“蘇彌小姐的确是您同父同母的親姐姐,就您後來時常追着我們詢問的那位。”管家的回答肯定了他的猜測。
蘇霖整個人都驚呆了,傻愣愣的站在餐廳門口都不會動了,醉酒的不适早在那股強烈的震驚下不翼而飛。
胡詩怡垂眸看了蘇彌一眼,再回頭望了眼傻站在門口的蘇霖,這才主動為他拉開了附近的一張椅子。
“她…她不是…”蘇霖眼神閃爍了一下,腦子裏混亂得他直接語無倫次了起來,想說的話太多,一時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特別是看到胡詩怡那張,這兩天對于他來說已經格外眼熟的臉,他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雖然在競速俱樂部時,他心裏是有過某些隐秘的想法的,更是因為蘇彌這個人而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但他是真的沒想到,那個嚣張跋扈得就快上天的大小姐,竟然真的是他親姐啊!
蘇霖整個人都混亂了,他呆滞的走到被胡詩怡拉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整個人像是失了三魂七魄一般傻乎乎的。
直到侍者适時的端上了早點,蘇霖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時不時的就要往旁邊看一下,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蘇彌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指,突然出聲道:“誰教你走路用力跺腳的?”
“啊?…啊…”蘇霖瞬間捏緊了手中的勺子,漲紅了仍有些稚氣的臉龐尴尬的道:“那什麽…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知道這裏還有別人…不對!我平常不會這樣的!這都是那什麽…意外…”
蘇霖的笑容罕見的帶上了一絲羞窘,像是一個打算做壞事的孩子被抓了個現場。
蘇霖和蘇父關系不和,從來不在總統府過夜,甚至都沒怎麽來過這裏。可想而知他一大早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這裏的時候,該有多麽氣惱。
小孩子總會在某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格外講究,還動不動就因為一些小事和人置氣。
蘇彌擡了擡眼皮,淺淡的望了他一眼。
對上她仿佛看透了一切的視線,蘇霖就不敢再胡言亂語了,他默默的垂下了頭,胡亂的攪拌着碗裏的食物。
其實他很想問問蘇彌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當初為什麽會被帶走,但他又覺得自己的這種問法,好像有些太直接了,簡直是往人家的心窩上捅刀子。
而且…蘇霖偷摸的瞅了吳明周和胡詩怡兩眼,這兩人給人的感覺就跟普通的傭人不一樣,也不知道他姐是從哪裏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