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暴露

在朱悉亞松手的一剎那,蕭挺也聽到了王豫宛的那句話,來不及思考,只覺得自己被一團黑氣裹挾,往下直直墜去。

她在下落之時,還在驚異自己為何沒有仰躺,而是站立,山崖很高,墜落速度并不快,快到半山腰之時,發覺整個人被什麽東西一拍,失去了神志。

此時的崖頂,朱悉亞手中一空,人已不見,腦中轟隆作響,呆呆的看着崖下,半晌後才緩緩轉身,看向王豫宛,道:“你剛才說了什麽?”

王豫宛已經趴在崖頂,也怔怔的看向下方,沒有作聲,聽到朱悉亞的說話,才緩緩擡頭,看向了朱悉亞,道:“我說了什麽?”

鋒地捂着胸口,已經站起了身,身形微微晃了晃,噗的一聲,又吐出了一口血,而後迅速的抹去。

朱悉亞眼疾手快,上前幾步,伸手抓向鋒地,只聽王豫宛凄厲的聲音:“我說她是你的女兒。”

朱悉亞伸出的手陡然一滞,僵硬的懸在半空,趁此空檔,伊成起一把抓起了扒着懸崖往下看的鋒地,架起了他的手臂,轉身即走。

兩人下山之時,又遇到了還在尋找朱悉亞的那個修士,就在與他擦肩而過之時,鋒地用盡全身力氣,把修士拉向了他們這裏,伊成起見修士朝自己倒去,撤回一手抵擋。

卻在此時,鋒地掙脫了他,奪路往下跑去,伊成起把修士往後一推,大聲喊道:“鋒地,你要去哪裏。”

這邊,朱悉亞已經站起了身,一把拉起了還在往下看的王豫宛,王豫宛站立不穩,險些摔倒,被朱悉亞牢牢扶住,這時的她,眼神空洞,沒有淚水,雙唇顫抖,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她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自己的親生孩子,在她的眼前消失不見,但她卻沒有想死的心,十幾年來,她已經完全适應,親生骨肉離她而去,但她從沒想過,這一切是不是因自己的某種選擇而發生。

兩人就這麽相對片刻,王豫宛問道:“我是不是真的,鐵石心腸,當初不該,現在更不該。”

朱悉亞冷笑,道:“你剛才是想救她,才這樣說的吧,她跟我可一點都不像。”

王豫宛冷冷的甩開了他,往密林中走去,緩緩的道:“自從發生那事之後,廷因澤跟我再無婚姻之實,我也不知,為何賽立不像你,但是我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她是你的女兒。”

王豫宛頓住腳步,凄慘的笑意尚未散去,道:“不過,就算告訴你,你也不在乎,你從來不關心這個,你只關心那本秘籍,在自家的懸崖下,無端煉制了一個人間地獄,卻不知,就是這個人間地獄,無端葬送了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

朱悉亞漠然的看着王豫宛原本風姿綽約的背影,忽然間像是老了十歲,看上去蒼老和蕭索,直到背影消失,他才緩緩的收回目光,重又站在懸崖邊上,定定望着前方的虛無,他已沒臉看向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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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地瘋狂的往前跑去,突然一個轉身,險些和緊追過來的伊成起撞了個正着,一把握住伊成起的肩膀,大聲道:“快去找廷賽威,去告訴他。”

伊成起的肩膀被他捏的生疼,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去找他幹嘛,他們殺了我父親。”

鋒地的額頭青筋直跳,卻還是沒有松手,相反更加用力的捏住,直捏的伊成起口中嗤嗤作響,鋒地怒道:“這事,以後再說,眼前的情況是,蕭挺的命快沒了,你不會關心她是死是活,或許,你最好她死。”

伊成起心頭一沉,正欲開口,被鋒地重重一推,往後退了幾步,聽到鋒地的怒吼:“伊成起,你別忘了,蕭挺這次來朱家,是為了替換你的妹妹,伊成洛。你不是喜歡她嗎,就是這麽喜歡的嗎?”

伊成起也狂吼道:“我也救過她,對,我喜歡她,但我現在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鋒地一怔,飛快轉身,他已不想再和伊成起争執,他要到懸崖底下,早到一時,或許蕭挺還有一線生機,他相信,他救下的人,沒有這麽容易死。

小路崎岖不堪,他對地形很不熟悉,又不能靠着他人,一陣不知東南西北,瘋狂亂跑過後,好不容易才到達了懸崖底下,一路上腦中空白,無暇去想任何事情,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到蕭挺。

可是,站在下面,只是看到空蕩蕩的崖底,不見一物,也不見一人,只有古怪嶙峋的石頭,沒有血跡,沒有雜物,只有石頭,就連自己多年前,扔在此處的殘卷,也消失不見。

鋒地的心也跟着空了起來,什麽人間地獄,什麽殺人,在這裏,都沒了,包括剛剛掉下來的蕭挺。

還在前廳等得着急的鋒添,正想離開朱家,迎面遇到了神色陰鸷的朱悉亞,他此時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朱悉亞大踏步的走了進來,往椅子上一坐,神情怪異的看着鋒添,沉聲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麽,看笑話?”

剛剛喪父的鋒添,卻不由得火往上撞,一改往日見到朱悉亞的懦弱,道:“什麽笑話,你家有什麽笑話,我倒真的想看看,我爹不在了,現在你獨大,我就不相信,沒人能治得了你。”

這話說的有點猖狂,沒有了對長輩的半點敬重,話已出口,已無半點回轉的可能,鋒添忽然覺得後悔,轉身走了幾步,心中還是忐忑,剛走到門口,只覺身後掌風拍到,剛想側身躲過,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王豫宛,猛地一拉她的後領,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朱悉亞心中盛怒,真想拍死這個不識時務的混蛋,掌風用了十成十的靈力,這一掌下去,非死即殘,他也萬沒想道,王豫宛會在此時出現,又被鋒添擋在了身前,來不及收掌,也來不及撤力。

一掌重重的拍上了王豫宛的胸口,王豫宛雙眼圓睜,她本就修為低微,根本擋不住如此雷霆一掌,沒有任何反應,已經沒了一點聲息。

鋒添情知不妙,扔下了已經全身癱軟的王豫宛,奪路便逃。

朱悉亞這才撤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再看了看躺倒在地的夫人,王豫宛的嘴角溢出鮮血,手指顫抖着探向她的鼻翼,鼻息全無,朱悉亞這才跌坐于地,已經顧不上倉皇而逃的鋒添。

伊成起出了朱家,卻遇到了從朱家慌張奔出的鋒添,伊成起緊跟着鋒添在路上跑了一陣,伊成起才氣喘籲籲的拉住了鋒添,猛地在額上抹了一把汗,道:“鋒添,你父親死了?”

鋒添從驚魂未定中脫離出來,仰頭看天,然後看着伊成起,道:“我們真是同病相憐。”

伊成起又問道:“是鋒地殺的?”

鋒添瞳孔一縮,問道:“何以見得,聽誰說的。”

伊成起道:“朱悉亞在說,他也沒确定。”

鋒添松了口氣,搖了搖頭,放慢了腳步,道:“不是,別聽朱悉亞瞎說,是郞千章和他身邊的人。”

伊成起道:“那個戴鬥笠的人?”

鋒添點頭,問道:“你認識?他是廷家的人,具體是誰我記不清了。”

伊成起頓住腳步,右手壓上了鋒添的肩膀,急忙道:“等下,廷家?讓我想想。”

鋒添也停住了腳步,目光落在了伊成起的臉上,伊成起則微微皺眉,思忖了良久。

伊成起自言自語道:“那天,郞千章明明是和他一起走的,可是晚上我卻看到了郞千章在你家,而我父親就在那晚遭遇不測。還有,伊成洛說那晚聽到了哨音,這哨音從未在濱山出現過。”

鋒添接話道:“鬼哨?”

伊成起這才和鋒添對上了目光,道:“你怎麽知道?”

鋒添道:“郎家出事的時候,鬼哨出現過,郞千章從我家離開,屋子裏落下了一只哨子,我們猜測是鬼哨,後來遇上了郞千章兩人,那個鬥笠人給了父親一只鬼哨,父親和我去了濱山懸崖下,想去看看你父親的魂魄。”

伊成起張大了眼睛,臉部一陣抽搐,緊張問道:“看到了嗎?”

鋒添點頭,道:“看到了,你父親說,你結婚就是了,不用殺妻,那些純粹是妄言,鬼坳出現詭異事件,所用方法不是這個,而是殺懷孕之女腹中胎兒,埋于鬼坳之中,才是真正的辦法。”

伊成起捂住了嘴巴,卻還是說出了話:“什麽,我們家竟然做這種龌龊之事,真的是太不堪了。”說完,他就蹲下了身,将頭埋在了雙臂之下。

靜默半晌,鋒添又道:“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龔拂闌妻子的魂魄出現了,她說了一件事。”

伊成起雙手依舊放在自己的頭上,擡頭看他,道:“說了什麽事?”

鋒添道:“說是龔林樂殺了她。”

又是一件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伊成起無言以對,無話可說,鋒添也蹲下了身,與伊成起相對片刻,又道:“鬼坳之中,修仙之人,無法運用靈力,猶如普通人一般,我的父親就是這麽被那個人給殺死的。”說着,他就說不下去了,一陣痛苦的嗚咽聲從他口中響起。

伊成起伸手在他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怕,道:“廷家人,開始報複了,殺的都是當年在廷家沾上血腥的人,鋒兄,你可要當心了。”

鋒添這才想起這事,神色一滞,那張不很好看,又面帶兇寒的臉出現了畏懼之色,茫然問道:“我,沒殺他們幾個主人,殺的都是家仆,這個會遭他們報仇嗎?”

伊成起神色黯淡,略帶同情的看着他,道:“不知,你還是多加小心吧。”

鋒添嗤笑了一聲,伊成起詫異的看着他,鋒添道:“不用想這個了,你知道我剛才為何慌張逃出朱家嗎,朱悉亞瘋了,我就說了一句話,他就想拍死我,正巧他的夫人經過,我就拿了她作擋箭牌,然後,然後就。”他突然開始結巴起來。

伊成起皺眉,催促道:“然後什麽,不會朱悉亞把他夫人給拍死了吧。”

鋒添眼神逐漸灰暗,重重的點了點頭,伊成起的雙眼看向了別處,輕聲道:“今年,可真是多災多難,各家都出事了。”

忽然,伊成起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看着鋒添,道:“朱悉亞說抓了蕭挺很有收獲。”

鋒添對蕭挺并沒什麽印象,問道:“蕭挺是誰?”

伊成起道:“蕭挺是郞千章帶來的人,現在郞千章和那個廷家的人攪和不清,這蕭挺大概也是個什麽人物。”

鋒添猜測道:“也是廷家人。”此話一出,兩人都是一怔,默默的想起一些巧合。

兩人又異口同聲的說了四個字:“悟靈秘籍。”

一陣長時間的噤聲,鋒添又道:“朱悉亞的收獲?”

伊成起愣怔了片刻,道:“可是,可是朱悉亞剛把蕭挺扔了了懸崖,蕭挺是朱悉亞和他現在的夫人的親生女兒,沖着悟靈秘籍,朱悉亞也斷斷不會把蕭挺扔下去,現在又有這層關系,難怪他要瘋了。”

鋒添道:“王豫宛的女兒,那就是廷家人,那個一直沒找到屍首的廷家三女兒,廷賽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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