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尖刀

三人再次回轉了烏磚,也再次來到了龔家,一如往常,府邸依然開闊,只是人丁較之前更為稀少。

龔林樂已将青石的家眷盡數接回了烏磚,已經把這個家,真正的當成了自己的家。

剛回到家,龔林樂便只交代了寥寥數句,便和鋒地出了門,沒有帶上蕭挺,只是因為蕭挺體內的傷還不明朗,陰靈如果再次附體,蕭挺可能會收到或大或小的侵害。

蕭挺也不強求,安然的呆在府宅的一座小院內,她并不想去別地,更不想去正廳,往事無需再想。

小院中,只有她一人,來了一位白衣人禦劍而來,身材修長,容貌清秀,一身道袍,翩然而至。

蕭挺一身黑衣,起身迎向了白衣道長,道長是位年輕男子,手拿拂塵,輕輕拂了拂寬大的衣袖,微笑的看着蕭挺,兩人站一起卻也是相得益彰。

蕭挺微微欠身,略施一禮,道:“師兄!”

這位便是蕭挺在步脊仙山的大師兄望期,傳說步脊仙山上有位道長,法力不凡,修為超人,但是從不下山,也不贊成弟子下山。

步脊道長貴庚多少,世人不知,他有七個徒弟,皆是男子,這世人倒知,還有一位關門弟子,是第八個徒弟,竟然是位女修,世人都不是很相信,因此,這可有可無的八師弟,還是小師妹,幾乎沒人見過。

步脊道長本是應一位仙門家族的宗主所托,收了這第八位徒弟,幾年後,當這位宗主前來帶走,步脊道長卻沒有答應,更沒有讓她露面,這事便不了了之。

蕭挺便是步脊道長的第八位徒弟了塵,七位師兄皆喚她小師妹,了塵在步脊仙山中修煉十年,卻一直想着家門不幸,和報仇之事。

步脊開始覺得她小小年紀,在山中修煉多年,定會斷了世間仇恨,塵緣之事,可是在她十八歲時,還是如此,便知她塵緣未斷,允她下山,待事情結束,再回步脊仙山。

而今,兩年不到,步脊道長卻差了大徒弟望期前來,蕭挺甚是訝異,五年期還沒到。

望期身形傲立,仙氣凜然,微微點頭,道:“小師妹,最近可好?”

蕭挺與他兩年未見,本是熟絡之際,現在卻有些生疏,讷讷道:“好!”

望期擡頭掃了四周一眼,冷哼一聲,道:“好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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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挺心頭一驚,道:“師兄,你出的仙山,就說這話。”

望期這才又看向了蕭挺,走了幾步,直到能拽起蕭挺的手,才停住了腳步,蕭挺一陣瑟縮,卻也沒有掙脫。

望期捏了半晌,用了一甩,又是冷哼一聲,道:“世間之事,不過如此。”

蕭挺茫然看他,張了張口,想要辯解,被他搶白道:“你是不是以為,你的身體好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師父也不會叫我來看看你到底如何,陰靈仍在,你倒是好,做了件好事,雖然沒有像他那般幾天便會倒下,你真得好好感謝你那親爹,讓你中了晶毒,才能抵抗的住陰靈入體。”

蕭挺舉起自己的手腕,有點不知所措,着急道:“大師兄,我以為,以為。”

望期又是一頓訓斥,道:“以為,以為什麽,就以為一件破衣服,能把你身體裏的陰靈給弄出來,你來這塵世也有兩年了吧。”

這時蕭挺搶着道:“還沒到。”

望期一甩手中拂塵,雙手背在了身後,道:“嗯,這還明白,确實沒到,不過還以為你多少有點長進,還不如我這個不入紅塵之人。”

蕭挺往後退了退,嗫嚅道:“那我只能,只能。”

望期嘆了口氣,又看了她幾眼,道:“只能等死了,是嗎,也是,我再不來,你也快了,不是進什麽極樂世界,而是去厲鬼兇神所在的陰曹地府。”

聽着這席話,蕭挺氣急,心想,大師兄怎麽還這麽毒舌,好不容易見次面,還是這麽說話,別過臉去,都不想看他。

望期煞有介事的在她面前踱着步子,臉色陰郁的不停瞅她,蕭挺被他看得不耐煩了,氣急敗壞的跺腳,道:“大師兄,你難道來這裏,就是跟我說,我要死了是吧,你是來看着我死的是嗎?”

望期又把手中的拂塵擱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雙臂挽在胸前,正色道:“師妹,師父這次叫我帶你回去。”

蕭挺低下了頭,老大不太高興,道:“我這裏事情還沒辦完,暫時不能回去。”

望期又哼了一聲,道:“什麽事情沒辦完,仇人都死了吧,就連罪大惡極的朱悉亞都被你們幹掉了。”

他走近幾步,帶着一種邪魅的神情,揶揄着道:“難道師妹,在這世間,結下了情緣?”

蕭挺臉上微臊,羞紅了半張臉,眼淚差點氣的沒有掉出來,道:“師兄,你真是一句好話沒有。”

望期繼續正色,道:“沒有其他,那就走吧,你現在這身體不能再拖了,起碼回山裏幾天,讓師父給你瞧瞧,你如果還有什麽事情,再來也不遲。”

蕭挺仍是躊躇不安,許久也沒下定主意,被望期一把拽着,禦劍前往步脊仙山而去。

鋒地和龔林樂循着黑袍上的蛛絲馬跡,來到了烏磚的一座小廟,這座小廟就是存放封五翼屍體棺木的廟宇,兩人同時驚嘆,這座廟,真的和他們先前所在的小廟,驚人的相似,佛像,小屋。

不相似的是,佛像背後,放着一只黑木棺材,通體發亮,木質沉重,确實是一只上好的棺木,鋒地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龔林樂只覺膽寒,不禁看了一眼對面還在研究棺木的鋒地,道:“這麽那件衣服沒了動靜。”

鋒地也發現了,他們原本寄希望于黑袍中的陰靈,找到了封五翼的屍首,便魂歸原主,也就可以入土為安了,可是到了這裏,原本一路上悸動不已的黑袍,恢複了安靜,就如一件普通的黑袍。

鋒地将黑袍甩到了棺蓋上,甩成什麽樣,它還是什麽樣,一點也無動靜,悄無聲息的耷拉着。

龔林樂将手放在黑袍上,觸碰了一下,陡然收回,道:“難道,陰靈已經進了棺木。”

“不可能,棺木厚實,陰靈再怎麽強悍,也不可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毫無動靜的回魂。”

鋒地說完一拍棺木,棺蓋被用力推開,露出了封五翼的屍體,屍體保存完好,亦如生前,只是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紅色勒痕。

但是兩人的目光并沒有停留在屍體上,而是被另一樣物體奪走了視線,封五翼的屍體邊上,放着一把又細又長,閃着寒光的尖刀。

刀身歪斜,倒在了屍體的小腿一邊,就像有人不當心掉落一般,鋒地這才想起棺蓋似乎也有人動過。

龔林樂開始一陣膽寒,随着尖刀的出現,他緊蹙眉頭看了一眼鋒地,自言自語道:“我怎麽看這把刀,這麽眼熟?”

當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忍不住張大了嘴巴,道:“尖刀,尖刀。”

說着他用手比劃了一下,把手伸進了棺木之中,卻不小心碰到了屍體,騰的一下跳了開來。

鋒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尖刀的刀尖上,刀尖上有隐隐黑氣缭繞,龔林樂再次站在棺木一邊,猶豫不決的問道:“陰靈,鋒地,你見這刀熟悉嗎?”

鋒地這才擡起頭來,掃了他一眼,道:“嗯,你也覺得熟?”

話音剛落,廟外木門一聲輕微的嘎吱響聲傳來,鋒地一把抓起了那把尖刀,跑了出去,龔林樂緊随其後,兩人走出廟門,見到一個黑衣身影從院門口一閃而過,而這個纖細的身影,對于鋒地再熟悉不過。

龔林樂看了一眼鋒地,又問道:“鋒地,你覺得這人熟嗎?”

因為他也認出了,這人就是蕭挺,而那把刀也是蕭挺在青石為了抵抗他的佩劍,用于防身,拿出來的尖刀,當時尖刀閃的是紅光,讓他記憶深刻。

當時鋒地雖然從房檐下躍下,他們也停止了打鬥,但他還是看見了蕭挺将那把尖刀,插在了靴筒之中,他沒有看見紅光,卻記住了刀柄上镌刻的兩個字--了塵。

了塵,了卻塵緣,現在看到了刀柄上如此醒目的兩字,又想起了蕭挺曾說過的要回山裏,按在廟門上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臉色蒼白。

這時聽到了龔林樂的詢問,鋒地後背微微汗濕,重重點頭,恨恨道:“熟悉!”

這兩個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但是說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朝着木門狂奔而去。

待他跑到門口,黑衣人已經消失了蹤影,餘光瞥見了遠處空中,一白一黑兩個小點,正欲仔細看去,小點也已消失不見。

望期帶着蕭挺去往步脊仙山,途中正巧路過小廟,蕭挺本不知他們來了這座破敗廟宇,當然也沒往下看去。

卻是望期覺察廟內有黑氣缭繞,随口說了一句:“師妹,這裏鬼氣森森,你們這裏,怎麽這麽多事情,讓那些死去的人,入土為安不好嗎,還要折騰他們。”

蕭挺這才往下看去,道:“師兄,我要下去看看。”

話音未落,她就從劍上跳了下去,望期沒有預料她會如此愛管閑事,見她如此,頓時氣急敗壞,也收回了劍,兩人都落在了廟門口。

蕭挺剛一站定,便開了門,木門吱嘎一聲輕響,廟內兩人說話,她已清晰聽到,似乎是聽到了鋒地和龔林樂的交談之聲,談論的是刀的事情。

她沒多想關于刀,卻多想了關于廟裏面的人,她腦子一時空白,不知該不該進去,就定定的站在了門口。

見狀,望期感覺裏面有人,又見蕭挺神情,想着這次下山,師父嚴令師妹必須回去,好不容易拉上了她,這半路可不能出點差池,讓她跑了,回去不能交差,這交差是小事,師妹的安危是大事。

于是他拉着蕭挺狂奔了十幾米,蕭挺一時愣怔,想着心情,便被望期帶着禦劍上了天,直奔步脊山去了。

鋒地跑出很遠,也沒看到蕭挺的蹤影,只能垂頭喪氣的回了廟,手中還拿着那把尖刀,或許是因為他一直緊緊捏着,刀尖上現出隐隐紅光。

回到廟內,棺蓋依舊大開,龔林樂站在廟外,鋒地問道:“你怎麽不關上棺蓋?”

龔林樂卻直言不諱的道:“鋒地,你想想,到底是怎麽回事,尖刀是蕭挺的,人也出現在這裏,她不是說陰靈已經出體,應該就在這件黑袍之上,可是現在呢,黑袍上一點跡象也無,我們是不是要回去問問她啊?”

鋒地走近棺木,剛想把棺蓋蓋上,棺蓋上的黑袍動了動,立即看了一眼龔林樂,發現龔林樂也在看他。

龔林樂已經走進了廟內,見狀大喜過望,哆哆嗦嗦道:“來了,陰靈顯靈了。”

發現自己高興的不是方向,陡然往後退去,被門檻絆了一跤,摔倒在地,就在他倒地的一剎那,他看見了令人可怖的場景。

黑袍才稍稍動了動,又立即不動了,可是棺木裏的封五翼動了,她直直的坐起了身,就像被繩子拉扯起來,機械木讷,木偶一般,卻有很快倒回棺木裏面。

正在鋒地遲疑的時候,他手中的尖刀卻戰栗了起來,頻繁的抖動,震得他手掌發麻,他還是緊緊抓住,更為用力,刀尖本來朝外,卻也似乎有什麽東西,往他相反的方向用力,刀尖竟詭異般的轉了過來,直直對着他的腹部。

他左手用力,棺蓋砰的一聲關上,還未等到喘息片刻,手中尖刀的刀尖,距離他的腹部已有一寸不到,刀尖閃出寒芒。

龔林樂看着棺蓋蓋上,松了口氣,提醒道:“快扔刀,快扔!”

鋒地不是不想扔,現在的他已經被剛才發生的一切弄得頭疼不已,一時理不出頭緒,看着蕭挺随身攜帶的尖刀,竟生生的對向了自己,突感心灰意冷,心道,要不就這樣吧,她想我如何,就如何吧。

被龔林樂這麽大聲一喊,鋒地已經微微松開手,可是這把尖刀猶如有人操控,又往前進了毫厘,他只能繼續抓緊,才能讓尖刀不在往前刺去。

龔林樂抓着門框站起,朝着廟外嘶聲喊道:“蕭挺,你有病吧,把刀尖對着鋒地幹什麽?”

刀尖已經刺入了鋒地的皮肉,一襲白衣腰帶之處,隐隐溢出了鮮紅的血絲,鋒地松開刀柄,閃電一般,把尖刀重重的拍到了地上,随着一陣哐當的落地之聲,他已經跳将開來,拔劍出鞘,正要對上再次飛起的刀尖,遠遠的聽見一個女子的嘶啞之聲。

他微一走神,刀尖已經刺進了腹部,尖刀似乎沾染了血氣,停止了動作,安靜的紮在了鋒地的腹部。

鋒地并未去拔,右手持劍,跑出了廟宇,剛才這聲音像極了蕭挺的嗓音,可是卻只響了一聲,就沒聲音了。

龔林樂也轉身看向後方,他也聽到了那一聲慘叫,也覺得像蕭挺略微嘶啞的嗓音,可是他們都沒注意到,嗓音是像以前蕭挺的嘶啞嗓音,如今蕭挺的嗓子,服用了鋒地給的藥丸之後,好了不少,也小女兒了不少。

鋒地站在院中,才猛然響起,自己上當了,那聲音并不是蕭挺的喊聲。龔林樂卻還是深深以為,就是蕭挺在喊,因為他自始至終認為這個陰謀,必有蕭挺的存在。

鋒地低頭看着自己腹部的傷口,凄慘一笑,這個位置,還真和蕭挺解晶毒用刀紮在自己腹部的位置,如出一轍,一模一樣。

他還真想起了了,這把插在自己身上的尖刀,也正是她捅向自己腹部的那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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