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幻覺

蕭挺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大聲喊道:“你等下!”

廟外大雨嘩啦啦的下着,雷聲轟隆作響,蓋住了她的喊聲,同時,佛像的眼睛陡然睜開,像極了她方才朦胧中看到的那只,睫毛纖長,顧盼生輝。

她沒有直視着佛像,但是有一種感覺在告訴她,眼睛睜開了,她仰頭看向那只在佛像臉上不太和諧的眼睛,此時,眼睛飛了起來,越變越大,重又回到了廟宇的頂上。

蕭挺揉着眼睛,佛像依舊如先前那般,正襟危坐,神情肅然,直視前方。

她這才松了口氣,剛想擡頭繼續看頂上的眼睛,那只美目卻似千斤山石般壓了下來,越來越近,越來越低,她惶恐的連連後退,還沒到門檻,人就飛了起來。

廟外,鋒地走在雨中,大雨沖刷着地面,撲天蓋地的向他砸來,他渾然不覺,似在夢游。

一陣怪叫聲響起,小屋門口的龔林樂慘叫道:“眼睛,陰靈的眼睛。”

鋒地猛地被叫聲驚醒,迅速回身,看到蕭挺已經飛了起來,正往自己的方向而來,而她的前方,有一只詭異的眼睛,正向她砸了過來。

心道不好,鋒地飛身上前,就在眼睛要把她籠罩的時候,鋒地一把摟過了她的身體,向屋內退去。

龔林樂見兩人往小屋而來,又慘叫道:“你把她弄進來幹什麽?”

鋒地見他還站在門口,一把推開了他,進了小屋,怒喝道:“不進來,你覺得我們要去哪裏?”

龔林樂臉色一白,往門邊靠去,又見那只詭異的眼睛向自己撲來,一縮脖子,也退進了小屋,木門被鋒地一腳踢上。

屋內只有簡單的一張木椅,一張木桌,桌上書卷翻開,露出發黃的書頁,再無其他,椅背上随意搭着一件黑色的長袍。

鋒地和龔林樂對望了一眼,鋒地把蕭挺放到了地上,兩人齊齊朝她看去,蕭挺頭發散亂,神情錯愕,不停問道:“那是什麽,是什麽?”

鋒地見她并無異樣,頓時松了口氣,龔林樂還是很緊張的看着蕭挺,站在了鋒地的身後,也問着同樣的問題:“這是什麽?”

見狀,鋒地不加理會,因為他也不知道,起身朝窗外看去,雨聲依舊狂暴,瘋狂的擊打着地面,而那只眼睛,已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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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林樂也走了過來,探頭望向窗外,嘟哝道:“怎麽又不見了,太玄乎了。”說着他拔出了佩劍,橫在了自己的面前。

鋒地掃了他一眼,問道:“你在幹什麽?”

果真,龔林樂把劍橫在面前,并沒什麽用,佩劍應該橫在他的身後,站了一會,只覺得後脖頸發涼,回頭看去,頓時張大了嘴巴,劍尖同時調轉方向,指向了身後的蕭挺。

蕭挺已經站起了身,發帶已經松散,黑發垂落,只是如此,并無異樣,可是讓人心頭發涼的是,她的周身被一團黑氣籠罩。

龔林樂手中的劍不停的發着抖,哆哆嗦嗦道:“我怎麽感覺,陰靈來了。”

此時,鋒地也轉過了身,撥開了劍尖,擋在了龔林樂的面前,柔聲問道:“蕭挺,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蕭挺木讷的搖頭,她只能搖頭,不能将體內的痛苦說出來,她無法運轉靈力,來抵抗瘋狂在身體裏游走的陰靈,她更不能說話,只要一張口,就感覺陰靈會出來,撕碎了對面的龔林樂。

她強力壓制着陰靈的噴薄而出,指了指鋒地的身後,揮了揮手,随後就捂住了嘴巴,皺着眉頭,身體随之顫抖。

鋒地上前抱住了她,偏頭對龔林樂道:“你先出去,在這裏恐怕對你不利!”

龔林樂不知所措的站了一會,恍然大悟般的大叫一聲,飛快的推門而出。

鋒地又一腳關上了門,左手撫上蕭挺的後背,右手拉下了她捂着嘴巴的手,道:“不要壓制,讓她出來。”

唯恐蕭挺擔心,他摟着她靠上了木門,後背緊緊的貼着,催促道:“你,快喊出來!”

蕭挺突然捂上了自己的腹部,靠着鋒地的胸口,慢慢的滑落下來,在自己的腰帶上一陣拉扯。

鋒地會意,幹脆利落的拉下了她的腰帶,外衣随之散開,一陣狂風從窗外吹入,桌上書卷嘩啦啦作響,椅背上的黑色長袍已經吹落在地。

而令鋒地瞠目的是,蕭挺單薄的中衣衣角飛起,瞬間又垂了下來,他看到了,纖瘦腰肢處的傷口,已好的一點傷疤全無。

短短幾天,偌大一個傷口,深的讓人看着心驚,可是現在看去,竟似未曾受過一點刀傷。

衣角還在狂舞,蕭挺連忙将自己的外衣裹緊,還是捂着那處傷口,鬼使神差的去撿那件掉落在地的黑色長袍。

鋒地去關了窗戶,誰知窗戶關上,門又被吹了開來,他再次走到門口,龔林樂已經跑回了小廟,瞠目結舌的看着這邊小屋。

鋒地發現,對面的小廟沒有一點風吹,而這邊竟是狂風大作,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迅速轉身,看到的是震撼的一幕。

蕭挺站在他的對面,狂風盡數朝她刮去,烏黑的長發随風亂舞,黑色長袍已經穿在了她的身上,沒有紮上腰帶,卻一點沒有散開,她單薄的身軀,在這寬大的外袍之中,看着很是和諧。

鋒地心頭微動,想要走近,突然,黑色外袍倏地從蕭挺身上飛起,直奔小廟而去。

蕭挺雙膝一軟,摔倒在地,鋒地想去扶她,蕭挺忙喊道:“她去找龔林樂了,你去救他,我沒事。”

陰靈竟奇跡般的從蕭挺身上出來了,找了個衣服作為宿主,鋒地心道怪哉,來不及多想,奪門而出,直奔還在發愣的龔林樂。

龔林樂雖然表情來不及收斂,但是腦子已經回神,看着那件黑色長袍從蕭挺身上飛出,直奔自己而來,心想肯定是帶着封五翼的陰靈,飛速拔劍,斬向那件轉瞬即到的黑袍。

黑袍飄來蕩去,似少女般柔軟無骨,每次都擦着劍鋒而過,絲毫沒有剮蹭和挑落,一番折騰過後,黑袍似乎不想多作糾纏,嗖的一下張開雙臂,朝着龔林樂撲面而來,像是要包裹住他。

龔林樂收劍入鞘,左躲右閃,每次黑袍的光滑布料拂過他的皮膚,他都會覺得一陣入肉的生疼,在閃避之時,很是後悔當初在樹下對封五翼所做的一切。

鋒地飛奔而來,他并沒拔劍,因為他看到了仙劍對這黑袍并無威懾之力,伸手欲抓,只聽龔林樂一聲哀嚎,栽倒在地,痛呼道:“黑袍傷人,不要抓。”

鋒地在他臉上掃了一眼,并沒有任何傷口,為何他說傷人,正在思索之時,黑袍呼嘯而過,朝龔林樂面門撲了過去。

來不及想太多,鋒地一把抓住了黑袍的一角,滑步往後,生生的把黑袍往後拉了距離龔林樂一丈之遠,手心火辣辣的灼燒,換了另一只手抓住,舉目往手心看去,安然無恙,原來是幻覺的疼痛,那麽那只眼睛也是幻覺。

可是這件黑袍确實實打實的存在,他将黑袍甩在地上,象繩索般打了個結,黑袍才恹恹的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龔林樂瞪着黑袍,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盯着眼睛發酸,才松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還不放心,問道:“它當真不動了?”

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陣左摸右摸,倒騰了一番,才放下了手,自言自語道:“沒有傷,怎麽感覺這麽痛?”

鋒地将黑袍上的結又使勁拽了拽,直到确定它不會自行松開,道:“都是幻覺,包括那只眼睛。”

小屋裏,狂風也停了,一切恢複了安靜,蕭挺也起身站了起來,看到了已經被掀到桌角的書卷,走了過去,拿起書卷,翻了翻,只是一本很普通的舊書,上面記載着市井雜談,可是那件黑袍,着實讓人起疑。

她邁出了小屋,來到了小廟門口,低頭看了看已經被揉成一團的黑袍,準備彎腰去撿。

龔林樂還坐在地上,大叫一聲:“你出來幹嘛,你把我都害死了。”

蕭挺停止了彎腰的動作,定睛看他,冷冷道:“你就這麽怕死,為何當時要害人?”

龔林樂倒也不慚愧,正色道:“我不殺她,她就會殺我,你們當時也看到了,封五翼準備毒死我來着。”

蕭挺道:“她确實一開始想毒死你,可是後來改了主意,把毒藥倒掉了,可是被你順水推舟,讓她一開始的想法成了真,她對你還是留有餘地的,可是你,并沒有。”

龔林樂坦然自若的站了起來,撫了撫衣襟上的塵土,揚着頭,道:“她既然有了這個想法,雖然後來熄滅了,保不準什麽時候又會想起,還是滅了幹脆。”

聽着的兩人心裏陡然生寒,相互對視了一眼,鋒地問道:“封五翼的陰靈,是真的出來,還是假的出來。”

蕭挺又把視線挪向了地上的黑袍,道:“确實出來了,我還是很奇怪,這一切發生的太詭異,就一件黑袍,就催生出了體內的陰靈,而桌上的那本書,卻是一本很普通的市井書籍。”

其實,陰靈并未出得蕭挺的身體,只是奇異的恢複了安靜,這就讓蕭挺有一種錯覺,以為陰靈已經不在體內。

而黑袍,并沒有帶上封五翼的陰靈,他們有所不知,這一切都是幻覺,包括這件黑袍的存在。

那本市井雜談,并非一本普通書籍,而是郎家的祖傳秘籍。

鋒地忽的看向了龔林樂,走近幾步,直視着他,道:“這座小廟,是你帶我們進來的,我想問問為什麽?”

龔林樂一怔,不知所以,道:“下雨了,前面有個小廟,我們就進來了啊,你覺得是我把你們引過來的,然後出現了這件黑袍,黑袍就來要我的命,難道我是有病,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鋒地皺了皺眉,道:“難道是有人知道我們進來,故意把這件黑袍放在了這裏?”

于是,蕭挺撿起了黑袍,将它夾在了胳膊下,道:“我想知道,封五翼的屍首在哪裏?”

鋒地和龔林樂異口同聲道:“對。”

然後龔林樂閉了嘴,他現在實在是不想提到封五翼,還有看到封五翼的屍體。

鋒地繼續道:“我們先找到她的屍首,或許就能知道是誰在搞鬼。”

他說完,向蕭挺伸出了手,道:“你把這件衣服給我吧,放在你那我不放心,上面還有陰靈在,你的身體裏還有殘留的晶毒,說不定可能還會進入體內。”

蕭挺就直接将黑袍遞到了鋒地手上,道:“或許她的陰靈看到了她的屍體,才會物歸原主。”

龔林樂雙眼緊盯着黑袍,在鋒地準備接過的時候,他一把奪了過來,捏在手裏,一陣恍惚,道:“眼睛,我怎麽聽說過什麽地方有眼睛?”

鋒地和蕭挺齊刷刷的看向了他,都靜靜的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龔林樂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話:“要不到我那看看,去烏磚吧。我怎麽感覺這一切是沖着我來的,我是不是得罪了誰?”

鋒地點了點頭,伸出手,等着龔林樂将黑袍交回,道:“有可能,封五翼的屍體不會跑遠,必定在烏磚某處。至于你得罪了誰,或者是誰知道了你和我在一起,我們大概都知道。”

他們竟誤打誤撞的猜出了陰靈的來處,鋒地當着龔林樂的面拿出了乾坤袋,準備将黑袍裝進去,忽然想到悟靈秘籍的殘卷還在裏面,就将它拿了出來,龔林樂直直的盯着,半天沒有挪開視線。

看着鋒地又将殘卷裝了進去,問道:“這是悟靈秘籍的殘卷,疊家一直珍藏着的?”

鋒地嗯了一聲,擡眼看他,道:“你要看?”

龔林樂連連擺手,道:“我對這種不感興趣,為了這兩本破書,這麽多年死了多少人,我可不幹這種蠢事。”

确實,他這人惜命惜的厲害,整日就怕有人害他,這種對自己有半點傷害的事物,他是絕對不會去嘗試的。

蕭挺也不避諱在場的龔林樂,問道:“上半部,你毀了?”

鋒地更是坦然,道:“沒有,我分成了四本,放在了四個地方。”

龔林樂的好奇心蓋過了他對悟靈的恐懼,問道:“哪四個地方啊?”

鋒地擡眼瞅了他一眼,大方的道:“魔山,妖谷,鬼坳,還有炙江朱家,那個懸崖,據說叫什麽?”

龔林樂略一沉吟,道:“那處,據說沒有名字,要不,我們起一個。”

鋒地見他沒了剛才不堪的慘樣,忍不住笑了笑,道:“好啊,龔林樂,你準備起什麽名字?”

這時,蕭挺卻說了一句:“怪底!”

鋒地笑了笑,龔林樂更是笑的前仰後合,道:“妖魔鬼怪,還真全了。”

三人之間,方才情緒中的悲傷和鬼魅般的恐懼,一掃而空,事情還要繼續,一切等事情了結了再說吧。

廟外雨停了,只有被雨沖刷幹淨的地面,和小屋內的滿屋狼藉,桌椅各自歪在了一旁,那本市井怪談也被吹到了屋門口,自行合上,斜靠門框。

三人走出了廟宇,蕭挺走在最後,瞥見了靠在一邊的書本,走了過去,彎腰撿起,書頁依舊泛黃,內容依舊市井,她再次翻看書頁,仍是不得其解,便将書頁拿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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