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無辜

棠湖郎家,一張桌案前邊,一張太師椅,郞千章悠閑的靠着椅背,手拿着一個茶盞,輕啜的杯中茶水,眯了眯眼,看着來向他禀報的門生,聽着大門外的咚咚敲門聲,和人群的喧嘩聲。

門生惶恐的看着郞千章,問道:“宗主,下來該怎麽辦,棠湖都幹涸了,河床都露出來了,百姓。”

話剛說了一半,郞千章把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放,砰的一聲,卻沒有茶水溢出來,因是他已經把茶水喝完了。

郞千章喝道:“急什麽,熬這幾天會死啊。”

門生眉尖和嘴角俱是一抽,哆哆嗦嗦道:“會。”

剛說了一個字,他頓時閉上了嘴,驚懼的看着郞千章,郞千章冷哼一聲,道:“棠湖水沒了,他們還不來,我他媽的真應該把谧河的水也調過去。”

話音剛落,兩扇大門砰的一聲往兩邊分開,走進了三人,鋒添鋒地和龔林樂站在了門口,鋒地轉身對着身後衆人道:“你們的事,我們來幫你們解決。”

鋒添一臉兇相,怒不可遏的看着已經站起的郞千章,道:“你倒是好啊,自家的水取完了,還想着取我家的水,你到底想做什麽,禍害這麽多人。”

郞千章篤悠悠的伸出了右手,道:“帶來了嗎?”

鋒地還在關門,聞言,回頭道:“帶來了。”

說着走了過來,從懷裏掏出了一本殘卷,道:“你把亂象恢複,我自會交給你。”

郞千章哈哈笑着,待看清鋒地手中殘卷,臉色頓時沉了下去,道:“亂象,不亂不亂,怎麽就幾頁紙,還有一本呢?”

鋒地的手随意一揮,道:“在幾個鬼地方,告訴你也無妨,你自己去取好了。”

然後他扳起手指,慢慢數着:“妖谷,鬼坳,魔山,還有朱家的,哦,我們給取了名,叫怪底。”

他說怪底兩字的時候,瞳仁裏都閃着光,這名字可是蕭挺取的,取得好,我喜歡。

郞千章沒有說話,只是陰沉的看着他,然後立即轉身,往堂後走去,三人不知所謂,相互對視了一眼,鋒地率先跟了上去。

門外飛快的跑進一人,跑到堂中,疑惑的看了鋒添和龔林樂一眼,問道:“鋒地去哪了?”

往堂後走去的兩人頓時停了腳步,往這邊看來,只見那人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書,濕透的衣服已經幹了大半,正是從炙江趕來的郎千文。

他這才見到鋒地,把書往他手裏一塞,使了個眼色,再看了一眼郞千章,又立即退到了堂外。

鋒地一見書冊,立馬将之揣進衣襟,又旁若無事的看着郞千章,卻用餘光瞟了一眼郎千文,這部分書頁是他放在炙江的,難道炙江出事了。

郞千章皺了皺眉,道:“二哥,你回來了,也不跟三弟我打個招呼。你把什麽東西給了鋒地?”

郎千文恍若未聞,徑直向門外走去,朝着門外擁擠的人群,又是作揖又是道歉,道:“各位鄉親,是我家的家事,連累了你們,我們一定會盡快處理,對不起各位了。”

說完,他深深的朝着門外鞠了一個躬,門外的人們都安靜了,半晌,卻被一聲狂吼打破,郞千章已經越過門內幾人,站在門口,道:“跟他們道什麽歉,我們為他們付出了多少,只要他們稍等幾天,怎麽了,沒水會死嗎?”

衆人愕然,因為沒水真的會死,不知這位郞宗主如此不可理喻,郞千章的臉色陰寒,惡狠狠的道:“你們再跟我吵,我就讓這裏餓殍滿地,屍橫遍野。”

門外遠處走來兩人,皆是黑衣,是廷賽威和蕭挺,廷賽威大聲喊道:“郞千章,我看你是不是瘋了,之前幾位也沒有你如此喪心病狂,置他人性命于不顧,他們與我們之間的事情有何幹系,你又何必傷及無辜。”

郞千章狂笑,道:“無辜,這世間有誰無辜,你。”他指了指廷賽威,又指了指蕭挺,依舊笑着,道:“還是她,我就不相信除了我們這些人,那些人。”

他最後指向了衆人,眼神不屑,道:“他們也無辜嗎?”

他走回了堂中,雙手用力往兩旁揮了揮,道:“誰心裏沒有過龌龊心思。”

他看向了龔林樂,湊上前去,陰恻恻的道:“難道你不恨那兩位嗎,借你之手,讓你無緣無故害了你父親,鋒添。”

龔林樂神态自若,走近桌案前,把玩了幾下桌上的茶盞,看到了還殘留在桌面上的水漬,順手抹到了地上,并沒有理會郞千章。

廷賽威和蕭挺也走進了正堂,鋒地剛剛還站得筆直的身體瞬間彎了一彎,左手附上了自己的腹部,蕭挺朝他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偏過了頭。

鋒地慢慢的向蕭挺這邊挪了過來,蕭挺又轉回了頭,低頭看着那雙腳越靠越近,最後停在了她的身邊,她這才擡起了頭,看了他一眼,眼波依舊平靜,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其實鋒地的傷已無大礙,鋒地肅然道:“沒事,快好了,還有那麽一點點。”

他正說着,看向蕭挺的側臉,卻發現了她的肩頭似乎還是濕的,又順着往下看去,雖然衣服大多幹了,還是看得出是淋了場大雨,問道:“你們是從炙江來的?”

此時,郞千章又看向了鋒添,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鋒添道:“奇怪什麽?”說完,發現站在前面的鋒地不見了,在堂中尋找了一圈,才看到了站在蕭挺身邊,和她竊竊私語的鋒地,随即嘴角一撇,不置可否。

郞千章看他如此表情,以為是沖着他來的,嘴角也撇了撇,道:“你手上也沾着廷家幾條性命,雖都是家仆和門生,但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他們卻留着你到現在,也沒弄死你嗎?”

鋒添的身體一僵,神色很不自然,似乎在咬緊牙關,身體有些微微顫抖。

郞千章了然,微微一笑,道:“因為,還沒到時候,或許他們于心不忍,留鋒家一線生機。”

他又走近了已經走入堂中的廷賽威,道:“你無辜,看着像是這麽回事,但是你有所不知,正因為你,才造成了如今的一切。”

廷賽威震驚的看着他,道:“怎麽回事。”

蕭挺正回着鋒地的話,道:“炙江城中暴雨,和我手中的一本書有關,就是在麻濱那座廟裏,我拿走的那本,還和烏磚廟裏的眼睛有關。我們把暴雨移到了山上朱家,只怕撐不了多時,山體垮塌,也會造成嚴重後果。”

正說着,蕭挺聽到郞千章的話,随即轉了話題,平靜的道:“大哥,不要聽他胡言亂語,他在有意挑唆,離間我們。”

郞千章把視線挪到了蕭挺臉上,道:“你剛才不是說炙江暴雨嗎,有沒有在那見到殷宗主?”

衆人驚愕,只有從炙江趕來的三人,神色還算平靜,廷賽威道:“你是不是跟殷力奇達成了某種協議。”

世人都知,殷力奇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出山,這時出來,直接去了炙江,不得不讓人務必要仔細揣摩,認真思量。

鋒地現在的目光也轉向了郞千章,警惕道:“怎麽回事,殷宗主怎麽也出來了?”

廷賽威并沒有回答他,道:“我現在想通了,怪不得殷力奇介紹我們認識,最後我們結拜,我在殷家住了多年,他卻也知道部分悟靈秘籍內容,你們都在利用我。”

蕭挺卻回答了他,小聲的道:“我們在懸崖邊遇到了殷力奇和伊成起。”

沒等鋒地追問,她又接着道:“你知道殷力奇最近認了個幹兒子,就是伊成起,殷力奇去的目的,竟是去湊陰靈,悟靈秘籍有一邪術,湊萬千陰靈,才能控制萬千生靈,他的最終目的就是這個。”

鋒地道:“這個我知道,這是伊酌溫提出來的,不知是何目的,估計是與各大世家聯盟,開始伊成起很是抗拒,聽你這麽一說,難道是伊酌溫走了,他想起這個幹爹來了。”

郞千章這才想起還在小聲交談的鋒蕭二人,站在兩人面前,意味深長的看着他們。

鋒地擡起頭,冷冷的掃了郞千章一眼,又低頭溫和的看着蕭挺,似乎很不想多看這人,道:“郞宗主,我們不要談些虛的,誰無辜,誰又不無辜,我們事後再說,請你把眼前的禍事,給處理了。”

郞千章這才轉身走開,走到了太師椅邊,大義凜然的掃視着衆人,道:“好!”

這個字剛落地,大門外又走進二人,正是殷力奇和伊成起一前一後走進了大門,伊成起走在後面,順手關上了大門,無意間掃了大門四周,見四周無人,不禁皺起了眉。

殷力奇雖身形佝偻,此時卻步伐極快,面色春光洋溢,不似老态,輕盈就像年輕人一般。

伊成起手中的黑傘早已不知去向,也沒有緊跟着殷力奇,而是步履沉穩的緩步走來。

兩人走進堂內,殷力奇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太師椅邊上,郞千章卻沒讓開,而是側了側身,只是往一邊挪了半步。

殷力奇又一次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太師椅上,郞千章則不自然的将雙手附于身後,走到了一邊。

其餘人都面面相觑,鋒地扯了扯蕭挺的袖口,小聲湊近道:“我們去找樣東西。”

鋒地一直拉着蕭挺往門口慢慢挪去,蕭挺也被他無意間扯着來到了門口,這時已經離其他人有段距離,聞言,訝然擡頭,沒等說話,已經被鋒地扯着出了廳堂。

兩人一溜煙的拐進了一條走廊,郎家他們來過,并且住過,蕭挺住的時間還不短,雖然有些地方不能去,但大致方位還是知道的。

兩人一路前行,已經離正堂很遠,蕭挺這才問道:“找什麽東西?”

鋒地這才停下了腳步,道:“你手中的書卷拿出來看看。”

蕭挺迅速的将那本市井雜談拿出來,遞給了鋒地,鋒地一把把她拽進了一間小院,道:“我們進去,你去換件衣服。”

蕭挺舉目望去,這才發現這院是自己住過的那間,确實,身上衣服雖已大半幹了,但穿着還是有點難受,她便進了屋,鋒地并未跟着進去,而是站在門口,将門關上,飛快的翻閱着手中的市井雜談。

蕭挺換了衣服走了出來,鋒地也差不多把整本秘籍翻閱完畢,聽到木門開啓的聲音,合上了書,看着蕭挺,問道:“這本是郎家秘籍,是吧,中間少了幾頁,應是郞千章故意撕去,那解決之法應該就在那幾頁上面,我們下來就要去找那幾頁紙。”

蕭挺詫異,問道:“偌大一個郎家,到哪去找,再說薄薄幾頁紙,他何不帶在身上。”

鋒地道:“他不會帶在身邊,他修為不高,知道敵不過這麽多人,抓他豈不是簡單之事,他這麽聰明,定會料到如此,勢必藏在某處,之前他問我讨要悟靈秘籍,我将殘卷給他看,他卻往堂後走去,我猜他不是去拿那幾頁紙,就是去看看那地方是否安全。”

鋒地從懷中拿出殘卷,交給了蕭挺,道:“這個你拿着。”說着又從懷裏掏出了薄薄的書冊,道:“這個是郎千文剛給我的,是從炙江拿來的吧。”

蕭挺接過殘卷,道:“是,估計他覺察出放在炙江的秘籍要受損,先拿了出來,他真的是對秘籍毫無窺伺之意。”

蕭挺将殘卷放入袖中,卻帶出了一塊金色的圓牌,哐當落地,金光閃閃,好不容易才停住了戰栗。

鋒地瞬間被吸引了目光,彎腰撿起,只見圓牌正面上刻着鴛鴦戲水的圖案,他把牌子翻了過來,是個鴦字,他問道:“這是什麽,應該有兩枚吧,鴛鴦的鴦,還有個鴛字,肯定有另一枚吧,誰給你的,廷老宗主?”

蕭挺伸出手要去拿,鋒地卻一把揣入了懷裏,道:“這是我的。”

蕭挺又氣又惱,道:“這是我的,你搶我的幹嘛?”

鋒地伸手平攤,道:“那我的呢?”

蕭挺臉色微變,道:“不知道,我怎麽知道在哪,這個是朱悉亞臨死前給我的,就給了我一塊,再說你又何必計較這塊牌子。”

她沒有将另一塊牌子在伊成起手中的事情告訴鋒地,一是覺得這不是什麽事情,二是怕兩人再起争執。

鋒地這才遞還了圓牌,道:“好,不計較,我計較你這個人。”

兩人正說着話,突然,轟隆一聲巨響,擡頭看去,郎家的正中央,亮起了一道火光,随之濃煙滾滾而起,向四周蔓延開來。

兩人對視一眼,有人放火,他們跑出小院,見一人向這邊跑了過來,見到他們後神色一滞,接着便是無聲的微笑,原來是郎千文。

他們這才想起,郎千文自從到了門口向衆人道歉之後,就沒了蹤影,卻沒想到他竟在自家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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