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良苦用心
孟青夏一見到那碗惡心藥,立即就想反胃嘔吐出來,還沒喝就這樣了,這要真讓她喝進去,不是要她命?
可眼下孟青夏不敢亂動,白起面前,她大概有點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被他剝了個精光,這才敢他面前到處亂竄掙紮,可湛面前,孟青夏好不容易扯着毛皮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斷不可能敢亂動,這讓湛加肆無忌憚地将那碗黑乎乎發出臭味惡心藥汁伸到了她面前,笑眯眯道:“這可是白起大人恩準之下,你才有機會喝到這樣好東西,能夠得到湛親自侍候,除了白起大人,你還是第一個,為此你應該感到不生榮幸,作為報答,我想你還是乖乖把這東西喝了吧,這樣你我都好向白起大人交差。”
湛所言不假,孟青夏腿險些就要廢伯益手裏了,雖然他曾背着白起大人帶人去看過她傷,可這連受個風寒都有可能喪命鬼地方,那些被傳得神乎其神巫醫都未必有真本事,別提那天湛帶過去只略懂醫術小人物,若不是白起大人下了猛藥,這小奴隸這只腿,就是不廢也殘,藥用太猛,難免危及性命,這碗惡心藥汁,雖然看着不怎麽好看,但對她來說,确不是什麽壞東西。
可湛口中“大恩賜”,對孟青夏而言卻是一場天大噩夢,她雖從來不是嬌生慣養出來,性情也素來沉穩固執,但來到這個鬼地方之前,她還從未吃過這些苦,沒有人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惡心蟲子屍體将這碗藥喝下去。
見她緊緊皺着眉哭喪着臉一副苦大仇深模樣,湛真想不通,那個連拔箭都不肯吭一聲孩子,怎麽就治病吃藥這事上這麽不老實呢?
“你要識時務一些我親愛小奴隸。”湛心中也是對這苦差事叫苦不疊,可面上仍擺出一副笑眯眯樣子,耐心勸道:“我可是好脾氣,要是換了漣來,你可就沒那麽幸運了,見到你這副模樣,漣只怕要狠心不可,他有無數種強迫別人服毒辦法,毒藥尚且都能逼着別人喝下去,何況這碗好東西,你可要小心了。”
好像是為了驗證湛所言真實性,一直見湛磨磨蹭蹭還未出來漣,冷着一張臉從外走了進來,掃了眼還喋喋不休卻毫無進展湛,漣不禁皺起眉來,冷笑了一聲:“你連一個微不足道奴隸都處理不定,廢物。”
“我是看白起大人面子上,才不得不對她好言相勸。”湛無奈地聳了聳肩,眼底卻滿滿都是笑意。
一看漣大有要上前接過本該屬于湛工作動作,孟青夏便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戰,看來湛剛才恐吓是奏效了,電光火石之中,這難纏小奴隸率先接過了湛仍舉半空中那碗惡心湯汁,皺巴巴着一張小臉将那碗藥給自己灌了下去,終于完成了白起大人吩咐命令,湛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心中卻忍不住嘀咕,看來應該早些讓漣來對付她才好。
這個小奴隸,向來敬酒不吃吃罰酒。
見一切都處理妥但了,漣才不茍言笑地掃了湛一眼,走了出去,雖然因為孟青夏緣故,湛他這兄長這丢了不小面子,可湛卻仍是好脾氣地晃了晃手中空碗,哄小孩般誇贊道:“真是好孩子,你早該這樣,只有聽話孩子,傷才能好得一些。下次可別再做逃跑事了,這次只是小懲大戒,若是真惹惱了白起大人,你恐怕就要随着死亡之神去遙遠地獄了。”
“那地圖……”孟青夏強忍着胃裏惡心,皺着眉,動了動小嘴,似乎還是多多少少對自己連累了白起事有些自責。
“既然當時姒縱大人沒有立即追究白起大人地圖事,你也就不需要擔心太多了,何況,有白起大人,沒有什麽事是能難倒白起大人。”湛笑了笑,只給了孟青夏一個不軟不硬釘子,畢竟就算白起大人待她再優待,她也只是個奴隸,這些事,總不好一個奴隸面前談論。
對于湛等人來說,白起他們心中,确是仿佛無所不能神,可他到底不是神,那件事,姒縱大人雖沒有立即将它搬上了臺面,那只不過是顧及夏後氏部族臉面罷了,此事多多少少會讓姒縱大人對白起大人存了疑心,以姒縱大人脾氣,只怕要有所動作了……
近白起大人只怕即将要忙得不可開交,如今平靜,不過是風雨欲來前兆罷了。
“那昆白……”孟青夏擔憂事太多了,就連她自己也不曾發覺,她孑然一身地來到這個鬼地方,何時竟需要牽挂這樣多事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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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不由得苦笑連連,看來這小奴隸是看準了他好脾氣了,若是漣面前,她恐怕未必有那膽子問東問西呢,這一回湛也只用了敷衍話回了她,便匆匆離去了,倒有些像落荒而逃,他可真怕她還要追着他問個不停。
……
事實證明,白起給孟青夏用,确都是好東西,沒幾天,她身上傷便已好了個七八,就連那險些要廢了腿,也能勉強下來走動了。
孟青夏一能下床,就被那叫做阿修和阿觀兩兄弟盯上了,這兩個少年年紀不大,但卻是分有耐力,職責地完成自己工作,這兩個叫阿修和阿觀兄弟,孟青夏也隐約有些印象,他們正是當日為了白起和別孩子們吵得不可開交白起崇拜者,聽說那日獵場上時候,阿修和阿觀表現都很好,得到了白起贊賞,同時也得到了能夠留白起身邊侍奉效力機會。
這對于阿修和阿湛兩個如此崇拜白起少年來說,無疑是一件遂了他們心願好事,可當他們踯躅滿志地想要白起大人部下幹一些驚天動地大事時候,卻不想竟然是要來看着這個什麽也不會,只會給白起大人惹麻煩奴隸,雖不情願,但阿修和阿觀還是寸步不離地盯着孟青夏,只是很明顯,他們對于孟青夏可從來沒給過什麽好臉色了。
孟青夏總不至于和這些年紀不大少年們計較,但這幾日她可不怎麽好過,自從她能下床之後,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白起了,每天一睜開眼,見到便是阿修阿觀這倆兄弟,天才蒙蒙亮,她就必須醒來,就着那惡心藥汁進了幾口食物,阿修阿觀便命令她将那堆疊如山幹草搬到牛棚裏去,說起來那牛棚……和孟青夏還真是頗有緣份……
雖是初秋,可清早天還是冷得很,孟青夏腿傷還未大好,那每日一碗惡心藥汁總是讓她感到一陣虛弱,她一個八歲小身板每日都要将那些堆疊如山幹草一點一點搬到牛棚裏,實有些吃力,每每她試圖歇上一歇,阿修和阿湛便總是皺着眉毛指責她:“你做什麽,這可是白起大人命令,你必須得将這些幹草全部搬到牛棚裏去才行!你再不去,那些牛都要餓死了!”
餓死了……
孟青夏臉色一黑,這話從阿修阿觀嘴裏說出來,一點也不像開玩笑,他們說得那樣義憤填膺,就連她都隐隐有些為自己遲緩動作感到愧疚了……
雖然這都是些輕得不能再輕活,可孟青夏到底是大傷初愈,不禁也是喘得不行,說來阿修和阿觀也奇怪,按照孟青夏那遲緩動作,走得比他人爬還慢,既然怕那些牛要餓死了,怎不讓別人将這些幹草搬運過去呢?何況,這些幹草每日堆疊這裏,定是有人特意運來,怎不直接運到牛棚去呢……
孟青夏是這麽想,也是這麽問,不想阿修和阿觀聽罷,竟臉色一漲,一時間氣惱得說不出話來,後還是阿修惱怒地漲紅了臉,提高了音量,好似這樣就可以威吓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還不到人家肩膀高孩子一般,脫口而出:“你怎麽這麽多話,讓你做這點小事就磨磨蹭蹭,我和阿觀每天天不亮就要将這些幹草搬運過……”
“你去幹活吧!從來沒有哪個奴隸像你這麽多話!”阿觀面色一變,連忙捂住了阿修嘴,阿修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立即閉上了嘴,面色古怪。
孟青夏覺得相當無辜,她分明什麽也沒做,況且幹活是她,怎就把這倆兄弟惹怒成這樣呢?
可莫看孟青夏那一張青澀無辜甚至有些無趣沉悶小臉并不怎麽顯得精明,可她心思卻素來細致,照阿修和阿觀那意思,是白起讓他們監督她每日做這些工作?雖不是什麽重活,可阿修阿觀監督下,她也從無絲毫偷懶機會,若不是因為這幾日他們鞭策和逼迫下,她恐怕不會拖着這只還未大好就連行動也顯得格外吃力傷腿來來去去往返牛棚這麽多趟,這對她傷勢而言,只好無壞……
孟青夏臉色一凝,那雙漆黑漂亮眼睛也有些出神地凝着沉思光華,她越發有些糊塗了,她給白起帶來了這樣多麻煩,他為什麽不幹脆殺了她了事呢……況且這幾日,已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白起了,就連湛和漣也沒了蹤影,然而她日日阿修和阿觀督促下做這些繁瑣卻并不沉重工作,一切都顯得那樣風平浪靜,但為何她總是感到有些不安……
果真如湛所說……沒有白起做不到事嗎?可他們明明已經這麽多日沒有消息了,也不知忙些什麽……
孟青夏有些煩躁,她一心一意想逃跑,對那個藍眼睛野蠻人,也只有畏懼和忌憚,可現,她卻煩躁得不行,那定是因為這幾日被阿修和阿觀這兩個煩人少年盯得太緊了,定是如此……
見這總是磨磨蹭蹭心不焉奴隸又走神了,也不知想些什麽,她總是想方設法試圖偷懶,阿修和阿觀不禁又生氣地指責她,說來說去,還是重複那句話:“你幹什麽!還有這麽多幹草呢,你點把它們搬到牛棚去,太陽都下山了,難道你想餓死那些牛嗎?!”
阿修和阿觀呵斥聲打斷了孟青夏思路,她輕嘆了口氣,彎腰打算抱起一捆幹草,就此時,從來惡言相向沒給過她好臉色阿修和阿觀忽然往後退了幾步,畢竟是沒怎麽見過世面少年,他們表現顯得還是有些緊張和拘謹,忙恭敬地跪了下來:“微生大人……”
微生?
孟青夏眨了眨眼睛,擡起眸來,見到正是由着一名侍仆攙扶着緩緩朝這走來微生,那個面容溫柔清隽,總是穿着一身淺淡巫師長袍年輕男人,他閉着眼睛,面容卻已泛起了輕和溫潤微笑:“你們便是阿修和阿觀吧,白起大人親自贊賞過年輕勇士,果然後生可畏。”
阿修和阿觀愣了一下,他們印象中,微生大人可是高高上,被稱為神孩子年輕巫師,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微生大人竟然記得他們,甚至還叫得出他們名字,這兩個尚且年輕少年不禁有些緊張起來:“微,微生大人……”
微生笑了笑,讓人扶了這兩個緊張得都說不出話少年起身,這才轉而将臉轉向那一直睜着一雙漂亮黑眼睛,靜靜看着他,無絲毫局促,也無絲毫敬畏之意孩子,這個特別小奴隸,總是給人帶來意外驚喜,微生神情溫潤,他雖一直閉着眼睛,可看他模樣,好像真能看得見孟青夏一般:“可以出來走動了?”
孟青夏眨了眨眼睛,說實話,她對微生并不算熟悉,可微生就是有那樣本事,莫名地讓人感到想要親近他,就連一向對人總是懷了幾分警惕和戒備孟青夏,微生問話下,都忍不住點了點頭,但随即一想,他似乎是個瞎子,這才忙開口回應了一句:“嗯,已經能慢慢行走了……”
“那就好。”微生點了點頭,他雖然身份高貴,且還挂了那麽一個“神孩子”神秘名頭,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傲慢,甚至溫柔得很:“我聽說了近來關于你事,真是經歷了不少磨難,可看到你現一切都好,看來白起大人對你傷勢也算下了不少功夫,你該好好向白起大人表示感謝,上次逃跑事,也多虧了白起大人不與你計較……”
“我這可不像是他不與我計較結果。”孟青夏小臉一垮,有些不滿地嘀咕了幾句。
微生一聽,微頓,随即笑了起來,這個年輕男人,面容清隽,這一笑,也好像這陰霾霾傍晚瞬間灑進了一縷陽光一般:“你脾氣……也難怪了,我們這兒,很少見到像你這樣……‘有趣’性子。”
微生大概是想了有一會,才将孟青夏那固執又倔強,甚至有些讓人傷腦筋脾氣委婉地描述成了“有趣”二字。
“我們這兒?”孟青夏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與微生談話機會屈指可數,可每每與微生對話,他話,似乎總是滿含深意,讓她一時有些琢磨不透?
他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這個巫師真有幾分本事,和那些無用巫醫不同,真猜到了她來歷不成?
“難為白起大人願意對你格外寬容,下一次,可別再做出惹白起大人不事了。”微生朝身側侍仆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不必一旁等着他,這才對孟青夏說道:“白起大人讓你做這些事,也是為你好,總是床上躺着,可不利于你傷勢恢複,多活動活動也好。只是今天天色也已不早了,你身子還未完全恢複,不必急于一時,小奴隸,不如與我随處走走吧,我雖看不見,可也知道,初秋伊洛河,尤其到了傍晚時候,金光灑落,尤為好看。”
微生心中自然清楚,這孩子是個犟脾氣,這天底下能制住她人還真不多,白起大人不愧是白起大人,總能想出一些奇法子讓這孩子老老實實地活動活動那受傷腿,白起大人可從來沒對哪一件事情如此上心過呢,就連他微生都有些好奇了,或許這個看起來一心想逃跑,并不怎麽安分,只會給白起大人捅一些麻煩孩子,确有她吸引人過人之處呢。
“可是……”孟青夏神情顯得有些為難。
微生卻好似能将任何人心思看穿一般,不等孟青夏說完,便對阿修和阿觀那兩名少年道:“暫且歇息一時,想必白起大人是不會怪罪下來。”
阿修和阿觀本想出口阻止,可經微生這麽一說,不禁也紅了臉,諾諾地點起了頭來。
“微生,你這樣會将她慣壞。”就此時,聲後忽然傳來了一道冷酷聲音,他這話雖然是對微生說,但語氣卻頗為清冷,隐隐約約還伴含了幾分危險警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