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黃金寶箱

人人盡說江北沈将軍性格無常,恣意暴虐,齊墨也覺得他性情時晴時暗,不好相與。

可這麽一個人,他的血還是熱的。

黏膩的,刺目的,滾燙的。

在他心中烙下一條血痕。

沈懷璧輕輕抽了口氣,努力壓下自己不平穩的呼吸:“撞一下罷了,有什麽要緊的?”

齊墨看着他,良久才問:“痛嗎?”

其實這句話顯然是句屁話,他左臂傷還未痊愈,腰部如今也是鮮血淋漓,諒他是鐵骨铮铮的沈将軍,可他也是人,也會痛的。

“不痛,你信嗎?”

沈懷璧和他已經翻滾到了樓梯的最底下,齊墨攙着看起來極不情願的他站起來,依然用那只鴛鴦扳指上的微弱光芒照明。

沈懷璧看着牆上唯一的門,剛要伸手去推,齊墨就像被點着了尾巴的小耗子一般,卯着勁兒把整扇門掀開了。

“……”沈懷璧半掀起眼皮,不鹹不淡道:“殿下真是好大力氣。”

齊墨不知想到什麽,面色微紅,心道還好這地兒比較黑,沈将軍他看不見。

門被惱羞成怒的齊墨暴力掀開,裏面立即漫出了瑩潤的光澤——在房間內壁與吊着的頂上,鑲嵌着數不勝數的夜明珠!

“這滿月坊,當真是不簡單。”沈懷璧看着這些每個都如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冷笑道:“随随便便一顆,便等同了江北一個将士一年的軍饷了,看來徐州真是富得流油。”

狹窄的走道邊分了許多小隔間,裏面不知放置了什麽東西。齊墨怕裏面又蹿出來什麽東西,便搶在沈懷璧身前開了門。

“這……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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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依然照耀,柔和的光暈明亮了整個隔間,一排排碼得整整齊齊的箱子擺在其內,沈懷璧還沒說話,齊墨便掀開其中一個,金黃的光晃了眼。

“這些箱子裏都是黃金?”料是齊墨生長在遍地是金的京城,他也沒見過如此陣仗。

而這裏的箱子足足有百二十只,若每個箱子都裝滿黃金,那毫不疑問,這是一筆十分可觀的數目。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花滿山莊,真的能收斂這麽多的財富麽?

沈懷璧眉心軋上一絲皺痕,他擡手合上那箱子,對齊墨道:“去看看其他幾個隔間,我倒要看看,花滿山莊搞什麽名堂。”

如出一轍,其他幾個隔間都塞滿了裝滿黃金的箱子,齊墨剛要帶上最後一扇門,手卻被沈懷璧攔住。他看了齊墨一眼,輕輕道:“再看一眼。”

齊墨就站在門口,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把黃金箱又打開,漫無目的地在裏面翻找。

這不裝的都是黃金嗎?有什麽不一樣的……

“黃金下面有東西。”

沈懷璧淡淡一句話,便讓齊墨的臉被“啪啪”兩聲,打得異常響亮。

他湊過去,就見沈懷璧将那些金子全數撥到一邊去,撬開底下的木板——

狹長的箱子裏有個暗格,裏面裝的不是別的什麽,而是鋒利刀刃上閃着寒光的兵刀!!

齊墨也皺起眉,看着這些物件一言不發。

若是說滿月坊只藏着這些黃金千萬兩,落下幾顆人頭,這事兒也便了了。但這不是黃金千萬兩,這是在戰場上收割人命的鋒利兵刀!

“滿,滿月坊要這麽多兵刀幹什麽?”齊墨磕磕巴巴地問,即使心中已經有了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他仍不願相信。

沈懷璧眉間褶皺似乎已經被刻進骨髓裏,他只是看了一眼讷讷的齊墨,伸手将那些黃金又覆蓋上去,将蓋子密實地合上。

“此事沒我們想象的那樣簡單,你不要聲張,未免打草驚蛇。”

齊墨自然明白事理,點了點頭,問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将軍,現在咱們往哪兒走啊?”

先是神秘莫測的花滿山莊,再到這些堆積成山的兵刀,明明事情已經攪得一團亂了,可齊墨還是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要去江陵,去救容叔。

沈懷璧點點頭,他二人今未帶一刀一劍,只身深入敵內,本就是不妥之舉,若是還要這樣執迷不返,貿然行事,也只會平白給自己惹來殺身禍患。

“外面情勢未明,你先留待此處,我去探明一條安全離開的路,你切記不要走動,不可妄自發出聲響,若是你只身被捕,我也無法了。”

齊墨動了動唇,在黯淡的微光中,只看見沈懷璧一雙微微上挑的柳葉眼光華流轉,攝人心魄。

“明白了嗎?小傻子。”沈懷璧丢下這麽一句話,全然不顧自己身上還帶着重傷,身形敏捷地出去了。

齊墨就藏在兩個箱子之間的縫隙之中,他聽見沈懷璧輕輕的腳步聲由近及遠,逐漸消失不見。

他沒對沈将軍說過,其實他怕黑,也怕一個人。

這兒雖然不是全黑,也只有一點點微弱的光,不足以讓他看清周圍的環境。沈懷璧那極輕細的呼吸聲也離自己遠去,像是在告訴他:你只有一個人了。

你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黑暗這時在他面前終于露出了猙獰的爪牙,齊墨閉上眼,感覺到自己的脊骨在微微顫抖着。

他多想拽住沈懷璧的衣擺,讓他帶自己一起去,至少,別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他閉上眼,卷翹的睫羽微顫。

“去那裏看看!那兩個人在那裏嗎?”

是那群追趕他們的人,終于追到這裏來了。

齊墨止住顫抖,幾乎屏着呼吸,等待着他們走近。

“你們兩個,去搜那間房!得盡快把那兩個壞事的找出來,聞先生今日來,不能繞了他!”

随着小頭目的指派下來,幾個侍衛四處分散,往不同的隔間走去。兩個侍衛手腳沒個輕重,一腳踢開那扇門,手中拿了點着的火折子,往裏面查探。

隔間裏鑲嵌了很多夜明珠,此刻都在幽幽散發着光亮,他們估計是急着找出沈懷璧和齊墨二人,因此動作有些趕,為首的那個端着火光融融的火折子巡了一圈,沒見着有活人的身影,當下便要退出來。

齊墨聽見聲響,心裏那塊石頭還沒放到底,另一人就道:“再看一遍,小心錯過了。”

橘紅火光與夜明珠的螢光處處點映,如烈血殘陽一般。

“确實沒有!快點去找坊主報告吧!”另一人等他等得太久,語氣都帶了些不加掩飾的不耐。

被催促的侍衛不滿的嘟囔了句什麽,重重的合上門,走了。

齊墨驚魂未定,一摸額頭,上面早就沁出了細細密密一層冷汗。

“聞先生?”齊墨斂着眉,激蕩的心緒緩緩平複,從那幾個侍衛嘴裏有限的信息中摳出了這麽個名字,“聞先生倒沒聽過,不過京城那個聞尚書倒是有所耳聞。”

可是聞尚書遠在京城,估計現在還在朝堂議事呢,哪有空子到這兒來呢?

齊墨暗罵自己可笑,黑暗中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心跳聲。這裏沒有時間,日夜颠倒也是可能的事兒,他在這裏等了多久,連自己都不知道。

他百無聊賴的久了,心中不由得想——這個時候,容叔和沈将軍在幹什麽呢?

容叔他沒親眼看見,縱然自己在這裏平白憂心也是虛的,倒是沈懷璧,自己一人闖出去了,說是“探探路”,結果探到現在也沒見着人影。

可是他身上還帶着傷,腰部一道,左臂一道,皆是不容忽視的大傷,卻無一不是因他而起。

齊墨心中內疚,可如今自己坐在這兒也是無濟于事,可是沈懷璧現如今兇吉難測,也不知他遇見了什麽事兒……還不如出去闖一闖,萬一碰見沈将軍了,自己雖然不說幫到他多少,但逃命這方面,至少也不會說拖後腿。

他推開門,順着來時的路沿着樓梯往上走。

這黑燈瞎火的環境,他也沒有一點光源能夠照明,因此那七拐八彎的樓梯總是時不時讓他摔上一跤。

摔一跤還是好的,可樓道間還有許多嶙峋的石刺,好幾次都在他的脖子處險伶伶刮過,留下一條血痕。

齊墨嘆了口氣,只好伸出手去給自己探路,只要手一次次被石刺擦破、刺穿,流下腥甜的血時,他就知道遇到拐彎處了。

這樣幾十次下去,他的雙手都被石刺磨得鮮血淋漓,他受傷的只有手而已,而用身體護住他的沈懷璧,腰部都開了一個口子,更何談身上大大小小的創口?

齊墨的手碰上了一塊木板,他下意識掀開,一束微光便透過狹窄的暗門口,照亮了他的臉。

到了。

雙手都有些麻木,為了不讓它感染發炎,齊墨從衣裳下擺撕下兩條長布條,将自己的雙手全數包裹,他舉着自己被白布裹緊的手,心中還好笑道:真像裹腳布。

不知是他和沈懷璧攪了局還是聞先生要來的緣故,外面一片兵荒馬亂,齊墨換上之前他從青龍幫那幾個倒黴蛋身上扒下來的衣裳,帶上鬼面具,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一時間居然沒有別人發現他。

齊墨的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過頭,就見一個膀大腰圓的男子吊着眉,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喂!你新來的?怎麽杵在這兒不動,這麽不懂規矩?聞先生要來了不知道啊,趕緊給我去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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