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會護食

早齊墨一步離開暗門的沈懷璧倒是沒他那麽狼狽。

滿月坊裏有錢的貴胄多得是,他在角落裏随便找了個膀大腰圓的富商,一鞭子把人家弄暈,三兩下拔下他的外袍披在身上,遮住滿身血氣。

他手中鬼面具還未重新戴上,一個聲音便喊道:“聞先生!聞先生!苦等您好久了,您怎麽在這兒呢?”

沈懷璧心裏一咯噔,手中鬼面具悄然滑進寬大袖子,擡眼望向來人。

那人跌跌撞撞跑過來,身上穿一身與之前他們在青龍幫弟子身上看見的衣裳,面色卻是欣喜的:“随小的走吧!小的帶您去休息。”

沈懷璧心中疑惑,面上波瀾不驚,矜持的點了點頭。

他口中那個聞先生估計是滿月坊坊主的貴客,不知什麽原因竟沒有來,沈懷璧又恰巧沒戴上面具,這才讓這小童誤會了。

沈懷璧頗為心安理得的地領了身份牌,冒名頂替了今不知何處的“聞先生”,随着那個在前面帶路的小童走了。

金鳳垂角紗帳內,滿月坊主正吊着胳膊,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抓着銅鏡,看着自己臉上那道血肉翻飛的傷痕,他抽抽噎噎了好一會兒,這才抽着鼻子問:“華神醫,我這臉還有救嗎?”

站在他左側的年輕男子眯着鳳目,打量他良久,半晌冷漠道:“沒救。”

滿月坊主一手輕輕攏着臉,梨花帶雨地哭訴:“華容!你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等會聞先生來了,我定要好好告上一狀!”

華容無語,收了東西準備走,誰知門外突然有個面生小童跌跌撞撞跑進來,叫道:“聞先生來了!”

滿月坊主拭淚的手一頓,翻臉比翻書還快,菊花般燦爛的笑容開在他血痕猙獰的臉上,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修一般,頗為吓人。

“李萱花,收收你那脾性。”華容抖了抖寬大袖子,也不理他們,拎起藥箱走遠了。

李坊主才不管他,滿面堆笑道:“你去,叫九兒先陪着聞先生,我梳洗一下,稍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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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內。

“快快快,加把勁兒把東西都給整理好了!坊主少不了咱們賞賜……哎!那個小崽子怎麽回事?手撅折了動不了了?”

齊墨手裏杵着把掃帚,正和面前一片灰撲撲的地面大眼瞪小眼,冷不防被點了名,只得轉過臉,手中掃帚胡亂地塗抹着地面,勉強應了一聲:“沒呢。”

“就你偷懶!以為我沒看着嗎?等會若是被坊主看見了,可要仔細你的皮!”主管走近幾步,發覺這個小童卻是面生得很,嘴多問了一句:“你新來的?叫什麽名字?”

齊墨從兜裏摸出那塊青玉牌,遞給那主管:“小黑。”

主管接過牌子端詳了會兒,半晌點點頭,這确實是他們花滿山莊的通行牌子,別的地方都複刻不出的。

齊墨斂着眉,僅露出的一雙眼光華流轉,一截雪白的頸子從交襟灰衫出露出來,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

他打消疑慮,拍拍他肩膀:“我看你也別掃了,你去屋裏站着,掃地做不成,端水奉茶這樣的事兒總行吧?”

齊墨正愁沒機會接觸滿月坊主,忙不疊的點了頭,笤帚往外一放,轉而端上了茶水。

他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堂堂皇朝十一皇子不好好吃喝玩樂,竟然淪落到給別人端茶送水這種地步!

此刻,沈懷璧正穿着從那倒黴富商身上扒下來的黑底金紋大袖衫,臉上的鬼面具早就摘除,一張清隽素白的面龐露出,前面跟着的那個花滿山莊小童正在點頭哈腰的與他說話:

“聞先生,您這一路舟車勞頓,可是累了罷?咱們坊主說了,讓小九去伺候您。”他是滿月坊主親手挑揀出來侍候聞先生的坊主,不知從哪裏聽聞這聞先生偏愛男色,特別是粉嫩小生,若是攀上這根高枝,下半輩子的生計也就不用發愁了……況且這聞先生劍眉星目,頗為風流倜傥,自己也不虧。

小九抿着唇,壓下心中波瀾,嘴角彎出一個甜蜜的笑:“小九先帶聞先生去客房裏稍作休息。”

沈懷璧揚眉,自己領了他口中那“聞先生”的名號,頗為心安理得地随他去了。

“先生,這邊請。”小九心裏還惦記着自己飛黃騰達的後半生,殷勤的引着他進了那棟專門收拾出來給聞先生休息的樓。

沈懷璧看着他柔婉得有些陰柔的臉,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擡眼便是這棟樓的牌匾:卿龍閣。

“就在這兒等你們坊主嗎?”

小九擠出一個甜蜜的笑,帶着一分讨好道:“是呀,坊主讓九兒伺候您一會兒,他待會就到。”

與滿月坊密室中藏着的千萬兩黃金相符,這棟卿龍閣也裝潢的富貴異常。

雕欄畫壁自不用細說,檐角斜飛,偌大一棟樓平地拔起,蛟龍蟠鳳,游走在壁梁之間,在這無數螢光點綴照亮起來的一片天地中委實詭異。

沈懷璧不動聲色的踏進裏間,見裏面沒幾個人,除了還沒退去的掃灑童子和幾個端茶送水的小童之外,就沒有別的人了。

他眉尖微皺,測過半張冷峭俊臉,問小九道:“你們坊主什麽時候來?”

小九趁着剛出去禀告主管的空子,被主管點撥了一番,要想榮華富貴,就得付出一些東西。

主管看他面皮薄,怕他不好行事,壞了聞先生性子,便半推半就地給他灌下一碗迷情藥。

花滿山莊的迷情藥可不是蓋的,一點點粉末便能讓小九這種未經人事的雛兒軟爛成一灘春泥。

此時他聽見沈懷璧問話,眼神早就是迷離萬分,他打着膽子一只手攀上沈懷璧半邊肩膀,嗲着嗓子嬌嗔道:“聞先生,你一來就念着坊主坊主的,也不問問小九如何被冷落了。這兒在地底下,聞先生不常來,怕是冷了吧,不如讓小九給你暖暖……”

他這一動,沈懷璧立刻就明白了——

這混蛋聞先生喜好男色,他堂堂鎮北将軍,在這兒給他頂包來了!!

齊墨站在這裏已有小半個時辰了。

與他同時進來的還有幾個男孩子,皆是唇白齒紅,笑意羞澀的。

他還沒搞清楚狀況,那個長得賊眉鼠眼把他抓過來當苦力的主管眯着眼對他們笑道:“坊主說了,讓你們好生伺候聞先生,少不了你們好處,懂嗎?”

齊墨半阖着眼,打着卷兒的睫羽輕顫,他有些疑惑了:

伺候?伺候聞先生?端茶倒水不算伺候嗎?

那個主管摸了一小錠銀子,挨個走近,塞進那些男孩子的腰封,意有所指的道:“把聞先生伺候高興了,你們懂嗎?”

齊墨可不準備讓他碰到自己的腰,待那油頭粉面的主管走近,笑嘻嘻的要來拉他的腰封,齊墨幾乎是搶過了他手上平日根本瞧不上眼的那錠銀子,胡亂塞進荷包。

“喲,你倒是挺急嘛。”

齊墨勾起唇角,應付道:“嗯嗯。”

被他極度敷衍了的主管多看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帶上門走了。

餘下齊墨和幾個年輕貌美少年留待一室,齊墨和他們面面相觑良久,才摸出那錠銀子,迷糊問道:“他給我銀子做什麽?”

那幾個美少年想看白癡似的看着他,好一會兒,才有人出聲了:“你都拿了銀子,還不知道麽?我們都是一樣的,裝什麽?”

齊墨垂下眼,手中把玩那錠主管給他的銀子,把腰間佩的那塊小白玉牌擲給那個說話的少年:“真不知道,請告知一二。”

“……”接了他那塊玉牌的少年臉色好歹緩和了些,依舊是沒什麽好氣道:“你既然有這麽些錢財,又何苦來這兒出賣皮相與我們分一杯羹?”

齊墨把玩銀子的手猛地頓住,那錠銀子“啪”一聲落下,正正砸中了他的腳面。

“這,這算是,賣身錢嗎?”齊墨沒見識過這樣陣仗,語無倫次道:“就這錠銀子?”

那少年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嫌多了?主管說了把聞先生伺候好,還有別的銀錢賞賜的……哎!你幹嘛!?”

齊墨看了他片刻,把手中銀子塞進他手裏,擺了擺手:“給你吧,我不缺錢用。”

美少年還想說什麽,外面突然傳來響動,一只纖長白淨的手推開門,齊墨聽見了一道甜膩的嗓音:

“聞先生,小九想你想得緊呢……”

沈懷璧那張時常入他夢的臉猝不及防出現在視線之間,齊墨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屏住呼吸,衣裳下擺被他揉捏翻搓,起了一條條褶子。

“幹什麽你?手癢啊?”站他旁邊那少年已經認定了他是個好欺負的主,沒好氣輕聲道:“待會兒還不一定輪得上你伺候先生呢,你看那小九,咱們滿月坊裏出了名兒的騷賤蹄子,現下扒着人家手不讓走呢。”

齊墨出奇地沒理他,他看着小九黏黏糊糊纏在沈懷璧身上,微微乜着眼,不發一言。

他手中挽着的胳膊,那是自己曾經抱着蹭過的!

他手指觸碰到的脖頸,那是自己留下過痕跡的!

他想要攬着的腰,那是昨晚自己還抱過的!

齊墨沒等沈懷璧動手,自己已經忍無可忍的爆發了。他一把薅下臉上的鬼面具,把手裏端着的茶水扔到一旁,劈手奪過沈懷璧的另一只手,把他從小九的束縛裏扒拉回來。

他就像是只護食的小狼狗似的,向其他進犯的物種宣告着自己的主權:“幹什麽動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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