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來找你

雜色馬不知是個什麽?品種的, 它長的如此其貌不揚,這才被沈懷璧擱置在馬廄裏?。

好在齊墨不嫌棄它醜,這馬不知怎的, 也?通人性?, 像是知道齊墨急切的心情一樣?,馬不停蹄的奔波了半日, 竟然是一會兒也?沒歇。

還是齊墨看不下去了,在一個長亭處停了下來,把馬牽到河邊,讓它好歹飲了口水, 也?休息一下。

此處已經?是江陵城門外不過兩三裏?的地方了,遠遠望去,江陵的燙金大紅名匾正懸挂在城門上方,在暖色的光下閃爍着點點碎銀樣?的光彩。

煞是奪目得緊。

長亭裏?歇着三三兩兩的行?人, 裏?面隐隐約約坐着個長者,腳邊放了一個紅色的水桶。

齊墨沒日沒夜的趕了半天路, 什麽?幹糧和水都沒帶。他讓馬喝足了水, 步過茅草搭建的長亭, 準備去借那個水桶,也?讓自己?早就已經?口幹舌燥的窘境得到緩解。

“老爺爺, 能借一下水桶嗎?”齊墨怕自己?唐突, 補充道:“我只身一人趕路到這兒來, 什麽?東西也?沒帶……”

那老者倒是很善解人意地笑了一笑, 把木桶遞給?他:“這郎兒俊得很吶,是從外地來的伐?”

他說話帶着很重的江陵口音,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平靜祥和的神态。

齊墨看着他,恍然之間竟想到自己?的父皇, 鼻子沒由頭一酸。

那老者卻還沒發現他的變化,也?許是太久沒有人和他聊天了,他自顧自地絮叨起來:“江陵城,好是好啊!水土養人哪,可惜就是城裏?的人行?事越來越不規矩,你看,你這娃這麽?俊,也?是為了花月樓的花娘來的吧?”

齊墨伸手把泛酸的眼眶揉了揉,聞言卻一怔:“花月樓?”

那老者這才知道自己?錯怪他了,尴尬的笑了笑,擺手道:“花月樓,那個地方可是個銷金窟哇!近來花月樓出了個很大牌的歌姬,明夜就要拍了!你瞧,這才有這麽?多人來咱們?江陵,你看一個個都衣冠楚楚的,誰知道他們?皮子底下藏了什麽?東西?”

齊墨這時候已經?飲完水,放下那個水桶,抱拳對老人道了謝。

他的馬已經?休息好了,不停的噴着響鼻,像是在催促齊墨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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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你說……這幾日這個歌姬這麽?名動全城,按理說來的人也?不少。如今朝勢動蕩,這麽?多人不想如何将國家解救于水生火熱之中?,而是整日尋歡作樂,與?這些伶人戲子為伴。”

齊墨的話裏?暗藏着些悲哀:“那如果真的大廈将傾,這些人應該何去何從呢?”

花月樓,後廚。

一個穿着富貴,身姿臃腫的女人正叉着腰站在後廚門口,就差把頤指氣使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她臉上因為脂肪太多,而堆起了一層層的褶皺,卻又?偏愛塗脂抹粉,弄得花花綠綠的,像一只開屏的花孔雀。

“哎呦喂!”花孔雀一開口,話裏?就是濃濃的不滿:“我說你們?就是給?我打工來了,還是給?我當少爺來了?我不說就不曉得動啊!還要我拿個鞭子跟在你們?後面,天天催你們?是吧?”

被她斥責的幾個後廚幫工縮了縮脖子,準備硬着頭皮聽她罵。

“你們?真是不知好歹,咱們?花月樓明日要來那麽?多貴客,我可不想因為你們?手腳慢而惹得我被責備!要是沖到了貴客!我看你們?怎麽?辦!”

花孔雀一頓指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打量了他們?一會兒,目光最終落到角落裏?那個沉默着,一直拿着掃帚在掃地的男人。

她早就看這些臨時來的後廚幫工不順眼了,平日裏?只要逮着機會就是劈頭蓋臉一頓叱罵。只有那個角落裏?的男人,明明進來沒幾天,卻極其懂得眼色,每次只要她來,就能看見他沉默着做着手上的事。

不過他長的是真俊俏,只是脖子上一道猙獰的刀疤破壞了應有的美感,向來注重美色的花孔雀也?只是稍稍打量他一會兒,便轉開了目光——

那道傷疤是真吓人,這年頭又?沒有戰亂,小磕小碰的哪裏?會弄得那麽?大的傷疤?

指不定這男人來頭不小,好在只是臨時給?她花孔雀當個幫工,等這陣子忙完,就趕他走。

那男人今日還是不言不語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看見花孔雀進來了,連眼皮也?不掀一下。

若要是放在往日,他肯定要被花孔雀罵一頓的。可是在今日,他衆多同行?的襯托下,這人便顯得無比清奇,極大地取悅了花孔雀。

花孔雀指着他,帶着命令的意味道:“那個誰?你給?我過來!我看你人不錯,這幾日前廳忙不過來了,你去前廳給?我幫幾日,工錢少不了你的。”

那些方才還縮頭縮腦的幫工瞬時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花滿樓的小二可不是一件苦差事。客人都出手大方,得到的賞錢花孔雀也?不過問,拿到了就是自己?的,活還輕松。

這麽?大一件喜事落到了那人身上,他卻??不顯得很驚訝。男人帶着一件後廚都有的大兜帽,轉過頭來看她時,露出了一張蒼白?俊逸的臉:

原本應該端坐帳中?運籌帷幄的将軍沈懷璧穿着一件破舊的麻布大衣,斂着眉,薄唇輕啓,無波無瀾道:“多謝大姐。”

——

如老者所說的一樣?,江陵城外果然圍着很多來來去去的人,大部分臉上都帶着一種隐隐的興奮,正是因為如此,齊墨猜測他們?都是來花月樓,慕名來看那名動京華的花魁的。

沈懷璧如今還不知道在哪兒,這江陵城這麽?大,況且此時形勢不明,齊墨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熙熙攘攘一條街,放眼望去,盡是人潮湧動。

沈懷璧安插在這裏?的勢力又?不是死的,不可能這麽?久了連風聲也?沒有。齊墨猜測他還是安全的,只是在隐藏的過程中?不便發出消息。

齊墨被洶湧的人潮擠得踉跄一下,有些困惑的想道:沈懷璧不是什麽?急性?子,斷然是不可能做出什麽?激動的事兒,但?是這人偏偏心高氣傲的很,從來不服輸。他如今只身困于江陵城,定然是有自己?的把握能夠平安走出去。

但?是……

再怎麽?說,沈懷璧也?是為了他去的,若不是自己?沒什麽?本事又?逞能,沈懷璧他又?怎麽?會讓自己?置于險地呢?

沈懷璧曾和齊墨說過,一窩看上去就不安好心的人最愛窩藏的地方,就是風花雪月的勾欄瓦肆。

原因其一,就是人潮湧動,每天來來往往的客人極多,打探到的消息也?就極多。

像他們?這種行?走在刀尖上,幾乎時時刻刻都要丢掉一條性?命的人,對于這種地方自然是非常之歡迎。

原因其二,便于安插的眼線也?就越多。勾欄瓦肆裏?面那麽?多姑娘們?,少不了幾個陪着高官大人的,就放在他們?身邊,就是一顆□□,一雙耳朵時時刻刻都聽着呢。

齊墨還記得沈懷璧說到這裏?的時候冷笑了一聲,神情裏?帶着他慣有的嗤之以鼻:“依我來看,這就是一窩老鼠。自以為藏的好好的,其實如若你見得多了,就會發現,這種人一般都自作聰明,偏偏往最高風險的地方鑽。十個打九個都是從青樓裏?打出來的。”

齊墨歪頭問:“那還有一個呢?”

沈懷璧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還有一個因為太蠢,自己?招供了呗。”

不得不說,他說的很對。

像勾欄瓦肆這種人流量極大的地方,确實是一幫見不得人的黨羽藏身的最佳之處。

擄走容叔的那群人指不定就和花滿山莊的幕後指使有什麽?關系,能在那麽?巧的時候,偏偏把容叔抓走,既分散了他和沈懷璧的注意,便于讓那人有機會行?事。

除此之外,還說明了一點——

沈懷璧的軍帳裏?不是一潭清水,容叔回京的事情,只有他們?身邊幾個人才知道,這人必定身份不小。

齊墨能想得到的東西,沈懷璧自然也?能想得到。

齊墨收了收心神,看着面前高大的樓宇上挂着的名匾,上面用楷書端端正正寫?了三個大字:

花月樓。

齊墨沒有直接進去,而是拐回了方才來的路上看見了一家當鋪——

他這一身衣裳還是緊窄合身的騎馬服,怎麽?看都不像來逛青樓的。

可齊墨摸遍全身,卻一個銅板也?沒見着,只有之前從大黑身上拿下來的白?玉佩還在身上放着。

齊墨皺着眉,把手中?的白?玉遞給?一臉精光的當鋪老板。

後者眯着眼接過,用一柄琉璃鏡仔細的看着上面的紋路。

半晌,當鋪老板這才想起來齊墨的存在,遞給?他一整包錠雪花白?銀,還不住地道:“小兄弟,以後還有這種好寶貝,記得多來光顧我家店生意啊!銀兩少不了你的!”

“這裏?有多少銀子?”

典當鋪掌櫃的十分豪爽的擺擺手,說道:“我看小兄弟你這麽?面善,我也?不好欺負了你去。裏?面有一百兩散的銀子,還有一千兩銀票。”

齊墨接過那些雪花白?銀,似是留戀一般,他回頭看了看那塊已經?要被掌櫃的收起來的白?玉佩。

他用白?玉佩典當回來的兩錠銀子,買了一身華貴的衣裳,還剩了半錠銀子,也?一??被齊墨揣進懷裏?。

花月樓裏?賓客如稠,站在門口招徕客人的花娘見齊墨衣着不凡,巧笑倩兮地領着他上了二樓雅間。

花月樓裏?隔音很好,幾乎聽不見樓下的吵鬧聲。那個領着他上來的花娘自作主張的給?齊墨點了花茶,又?巧笑嫣然地退了下去。

齊墨還在看樓下的動靜,冷不防聽見背後門一響,他知道那應該是送茶上來的小二哥,回過頭準備去接時,倏然愣住了——

沈懷璧正一臉不耐煩地甩下頭上戴着的兜帽,兇神惡煞地看着他:

“誰叫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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