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花前月下

家宴之後,?北洲所有的大世族都知道了有方遠這個人,他們于其他地方辦事效率慢如龜爬,但一涉及手中權力,?就敏感得像被戳了屁.股,?可瞬息捕捉到千裏之外的風吹草動。

可惜蕭情把人護得緊,?除了讓兩個鬼王守在藏松苑外,?他自己也深居簡出,?很少出來。

而莫小凡暫未走到明面,還住在從前的地方,十分安全。

與此同時,?鳳凰之名逐漸從北境傳開,?稍微有點見識的都意識到了北洲局勢将會大變,上三家日近西山,長久不了。

神朝本就根系發達,?哪怕世家憑着暴力手段血洗了上層,底下曾經受過神朝好處、憑着戰功積攢下資源的修士也不會輕易倒戈。

畢竟只有燕朝,?才能給他們前途。

而鳳凰是北洲妖鬼人三界的信仰,現在燕朝的皇子血脈返祖,?下層頓時動蕩起來。

這也是上三家從前不留餘力追殺蕭情的原因——“賊首”不倒,?人心不滅。

方遠歪在軟墊上看書,?外界的變化他隐約都能猜到,?蕭情處理公務就在書房,從來不避着他。

但這些事他只需要知道,插手還不夠實力。

方遠心态很穩,好好修煉,就是他現在最大的事。

要是能拿到扶桑木,後續好處無窮。

“幽冥衆生,?悉蒙開曉,随意所趣,作諸事業……”方遠低聲念着佛經,正沉在裏面,殿門忽然被開了,輕輕吱嘎一聲,又被關上。

方遠驀地擡頭,遠遠見到一個人影緩步走來,最後停在了簾幔外。

這個距離離他不遠也不近,不算冒犯但也稱不上安全,方遠直起身子,開口問道:“尊駕何人?”

今天早晨蕭情出去了,還不到回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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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簾幔外的人卻只是隔着一層紗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那樣的目光有些痛惜,又有些溫和,方遠心裏一動:“是……廣陵王?”

來人輕嘆一聲,終于回道:“殿下。”

果然是他。

方遠把書合上,平靜的問:“尊駕來這裏,是有何事嗎。”

隔着簾幔,方遠的身影影影綽綽,聲音也是微啞溫柔的。

越長大,他身上越顯出水霧清溪一樣的潔淨和朦胧,讓人心生喜歡,也跟着沉靜下來。

高漳頓了頓:“并無要事。”

說完便沉默下來,只在帷幔後守着。

氣氛有些古怪,方遠垂眸:“我這裏不需要人,尊駕去忙自己的事吧。”

“嗯。”他應道。

但沒有動。

就在這種凝滞到達頂峰,廣陵王終于伸出手,想把簾幔掀開一線時,一道慵懶嗓音響起:“寶寶,你的麻花酥買回來了。”

“……”方遠聽到這個稱呼,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從腳趾麻到了爪子。

蕭情有病!

蕭情仍是笑吟吟的,但與廣陵王擦肩而過時,卻是道:“出去。”

他能容忍重用不喜之人,也給足手下機會,前提是知曉分寸。

高漳微頓,最終垂首,退下了。

廣陵王走後,方遠看向了掀簾而入的蕭情,目光落到他手上的食盒:“你真的買了?”

“嗯。”蕭情把食盒放在岸桌上,笑意加深,“嘗嘗,寶寶?”

方遠又從腳趾麻到了爪子,難得露出不忍卒視的表情:“……不要這麽叫我。”

蕭情慢條斯理的轉了轉簫:“那便遠遠、方方、卿卿……任君挑選。”

方遠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稀奇道:“蕭前輩,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越想越是這樣,抱着點心盒,笑得眉眼彎彎,最後歪倒在案桌上。

蕭情唇角微提,撩開了青年淩亂的額發。

“前輩,我們許久沒有出去了,”方遠眼眸澄淨,“明晚我們出去逛逛吧,佛會在即,山腳下很熱鬧的。”

他們很久沒有約會了,等萬佛大會開始,就更加沒有空閑。

蕭情自然應允:“好。”

……

……

萬佛大典五日後便正式開始,除了上清仙宗的人遲遲未來,其他勢力基本已經安置妥當了。

東陸凡界昌盛,來此的道修有佛寺約束,行為少有過分的,因此凡人并不太怕修士,也敢在盛事臨近前在山腳辦一場大集會,以作慶賀。

叫賣的攤鋪,一路從山腳擺滿了楓林大道,楓林深處更有亭臺樓閣,俨然一座繁華的山谷小城。

一入夜,圓月低懸夜空,萬裏楓林靜谧,清泉在山石間流動,只餘下紅楓飄落折碎的聲音。

在這包圍了整個東陸的寂靜中間,則是一點渺遠的熱鬧,像透過水面、或是聆聽風聲窺得的一面人間。燈火半是明亮半是昏黃,恍如江渚之上的一豆漁火,反而透出人氣蒸騰時的珍貴祥和。

一碗小馄饨盛上,撒上蔥花蒜末,無上美味。

大多數修士在修行前都是凡人,見慣了山間清冷後,偶爾來體會一番人世煙火,心裏也不讨厭。

所以山腳的道修并不少,出手又闊綽,當地人喜歡死了。

方遠也很喜歡,比起這個,鬼界的集市果然是陰間集市。

莫小凡跟在兩人後面,手裏還拿着一根糖葫蘆。

方遠買的。

三人從楓林大道的分支一路進了城,夜風吹在臉上,把香味都吹來了。

城內還放了煙火,咻咻咻的炸,許多孩童在人流中你推我搡的跑,撞到人了就軟糯糯的說聲對不起,臉頰紅撲撲的,露着門牙。

“哥哥,哥哥等等我!”

“哎!客官,來嘗嘗本店的新進的糕米?”

“大肉串嘞,上好的肉串!”

大大小小的燈籠挂了滿街,人潮擁擠,方遠的手慢慢就被扣上了,十指相扣。

他的臉有些紅,蕭情卻唇角微挑,十分自然。

莫小凡慢吞吞吃了個山楂果。

又走了一段路,在要進主街之前,蕭情忽而回頭,淡淡看了莫小凡一眼。

莫小凡:“……”

但他仍然跟着,又不緊不慢吃了個糖葫蘆。

直到蕭情借摟着青年肩膀的契機,比了個數字。

莫小凡眉梢微微一挑,在一家玉飾鋪子前停下了,沒再往前。

他目送兩人走遠,站在鋪子邊吃完了糖葫蘆,最後連核都吞掉了。

吃完糖葫蘆,莫小凡便打算回去修煉,卻在這時驟然聽到一聲呼喊:“小凡哥哥,是你嗎!”

這聲音透着無比的驚喜,略有些熟悉,莫小凡眼睛一眯,冷漠的看着朝他奔來的少女。

但這樣的冷漠卻絲毫打消不了青瑤的熱情,她着急的跑過來,微微喘息着站在莫小凡面前,露出了一個笑:“小凡哥哥,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青瑤呀。”

莫小凡點點頭,示意自己記得。

青瑤便又抿着唇笑了。

她今年和莫小凡一樣大,已經十五歲了,穿着襦裙,手上拿着一把團扇,扇上繪着青鳥栖息。少女小小的胸.脯像春天的山丘,面色健康而紅潤,頸項還戴着一個五彩的結繩璎珞,十分清豔動人。

擡眼看面前少年的時候,眼底有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戀慕。

正是情窦初開年紀,青澀局促。

“小凡哥哥,三年前你離開,為何不告訴我一聲,”青瑤有些委屈,“我找了你好久,謝師兄也找了你好久。”

“想走,就,走了。”

莫小凡說話仍然一字一頓,方遠讓他讀再多經書,這個毛病都改不過來,反而讓他有了自己的風格,簡潔沙啞,格外有腔調。

青瑤眨了眨眼睛:“小凡哥哥,你說話真好聽。”

“……”

青瑤把半張臉藏在團扇後,只露出一雙笑眼睛:“那小凡哥哥,你能陪我逛一晚上嗎,我第一次來東陸,什麽都不知道,找不到路。”莫小凡眉頭微皺:“你,一個人?”

“不止我,謝師兄也來了,”青瑤道,“他之前一直在找人,我們是今天才到的。”

“他也在逛呢。”

莫小凡沉默了半天,還是點頭:“陪。”

青瑤頓時高興起來,先跑出了幾步:“那我們去那邊,那邊有鯉魚池,還有梨花林,最好看了!”

莫小凡看着她,跟了上去。

但在離開前,他眼眸冷漠,漫不經心将手中的糖葫蘆簽往後一擲——

快而精準的釘死了地面窺探的“影子”。

竹簽末端微微晃動,內藏的妖力半分不露,這只一路尾随青瑤的魔影很快煙消雲散,連尖叫都未來得及發出。

“小凡哥哥,快來鴨!”

“來,了。”

方遠後知後覺莫小凡沒跟上來,想回去找,蕭情卻拉住了他:“他已經十五歲,自有自己的打算。”

他眼下淚痣微閃:“今夜便當做陪我,如何?”

蕭情難得說這樣直白的情話,方遠覺得手心有些熱,想微微松開,又被握緊,熱得他鼻尖都凝出了一滴汗珠。

他只能小聲道:“好啊。”

蕭情便握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時不時有人看他們,然後又移開目光。

偶爾有些盯得久的,也是盯着臉。

這三年來蕭情抱他出去玩過許多次,有時泛舟海上,有時混在酒樓中喝酒,更多都是兩人尋個安靜地方獨處,很少走在人群中。

還都戴着面具,因為分.身是蕭情的底牌,不能被太多人看見。

現在這樣逛,就像普通人家的戀人一樣。

忽的,面上落下一物,擋住了方遠的視線。方遠把東西拿起來,才發現是一個豬豬面具,活靈活現,兩腮還有兩大坨紅暈。

這是他在鬼域買的,三個豬豬面具之一,原本要送給木栖吾戴,後面被他砸了。

蕭情卻重新找到了個一模一樣的。

方遠有些珍惜的摸了摸:“挺可愛的,不知道那個小鬼轉生了沒有。”

蕭情唇邊泛起一絲很淡的笑:“戴上試試。”

方遠就戴上了,變成了一個豬豬頭,哼哧哼哧。他問:“還有其他的嗎,我想看你戴那個有花的。”

蕭情自然準備了,戴上了那個與穿着十分不符的戴花豬面具,輕笑道:“可滿意?”

“好看,好像豬活了一樣。”

兩人繼續随着人流往前走,買了些新奇有趣的小物件,又分吃了一個糕點,最後在湖邊放了花燈。

祈願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湖邊燈光黯淡,在這裏親密的貼着,便似乎不會被發現。

蕭情目光注視着他,慢慢靠近。

方遠閉上了眼睛,但吻沒等到,鼻子先被撞了一下。兩人的豬面具長鼻是拱起的,一靠近就會“打架”。

方遠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蕭情也緩緩笑了,而後一把将他抱起,一躍而起,上了一座閣樓樓頂。

……

……

月光明亮,靜靜灑在這方屋檐上。

這裏是小城最高的地方之一,高高的閣樓頂挂滿燈籠,下一層的屋檐平鋪,檐角翹起,最适合賞月和接吻。

“唔……”

衣衫不整,難解難分。

蕭情往日從容,此時卻難得渴切,稍給青年喘息之機,便又纏了上去。方遠被親得下巴都有些紅了,眼眸微阖,摟着蕭情的脖子,接納他的進攻。

這不算小的動靜,便傳到了樓閣頂的另一面。

謝卿書正在喝酒,望着茫茫楓林,喝了好幾壇。

為了不驚擾到凡人,進入的道修都需收斂全身威壓、神識,所以若非靠得近,或是刻意放開五感,是不會被動發覺附近有人的。

尤其是這一座閣樓,塔尖寬而高,基本看不到另一面。

但謝卿書喝到半途,忽然一頓。

他聽到背後那面屋檐上的暧昧動靜,扯了扯嘴角,剛想離開,卻發現其中一人的喘息有些耳熟。

他不自覺眯起了眼。

……

蕭情微微睜開了眼睛,似是察覺到了什麽。

但他沒有停,而是指尖摩挲,一撫方遠脖頸,讓他仰得更高,徹底合上了眼睛,被親得五感不清。

所以方遠不知道,他的背後出現了一個人,白衣負劍,驟然停在了轉角。

白靴踩着瓦片和月光上,冰寒而凜冽。

直到這股氣勢越來越盛,方遠終于發覺不對,微微一推從吻中脫離,抓着蕭情的衣領喘息。

然後他轉過頭,對上了一雙怒火沖天的眼睛。

謝卿書面色如霜罩寒,看蕭情如看奸.夫:“是你——你竟然敢!”

他劍意凜冽,下一刻,便執劍殺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我不應該在屋頂,我應該在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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