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為力量,想想怎麽料理後事吧!
賈珍拍手道:傾我所有,辦個隆重的葬禮!
于是,衆人中有一部分明白人知道尤氏為什麽胃疼了。
不一會兒,秦氏的娘家爹秦業帶着秦家的老少也趕來了,賈珍一面命令賈薔等四人招待客人,一面派人去請欽天監陰陽司(專門為皇室貴族選擇婚喪吉日的官署),定好了停靈的時間,停靈的地點,出殡的時間以及參加葬禮的人員,然後又請來了超度的和尚,這才想起去請他老爹賈敬。
賈敬聽說長孫媳婦死了,現在正是自己飛升的重要階段,哪肯前功盡棄,回家沾染紅塵呢。于是也不在意,就傳話給賈珍讓他自己看着辦。
賈珍見老爹專心修煉不回來,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第十三回 秦可卿之死(二)
我們以前說過,王熙鳳提醒過尤氏讓她準備好秦可卿後事用的東西,尤氏說:萬事俱備,只差那塊棺材板了。現在,為了選上好的板料,可愁壞了賈珍。看了幾塊杉木,都不稱心,恰巧薛蟠來吊唁,便說:“我們家木店有塊板,叫樯木,出自某山,聽說做了棺木萬年不腐,原本是義忠親王老千歲預定的,前些日子他因貪污落馬,就沒來拿。現在還封在店裏,一直也沒人敢出價買,你若用,就派人擡來使吧!”
賈珍喜出望外,即刻叫人擡了來。大家一看,只見此木厚約八寸,紋若槟榔,味若檀麝,用手扣之,叮當如金玉。
賈珍:多少錢?
薛蟠:什麽錢不錢的,談錢傷感情。就算你給一千兩銀子也沒地方買去,就給他們幾兩工錢吧!
賈珍:兄弟,感激的話我就不多說了,說多了都是淚啊!
說完,賈珍命人去找高級木工、油漆工:一定要做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不要糟蹋了這塊木料!
賈政實在看不下去了,勸道:“此物非常人可用,還是用上等的杉木吧。”
此時的賈珍恨不得替兒媳婦死,別人的話哪裏聽得進去。
好了,木料的問題終于解決了,賈珍不哭了,呼吸也順暢了,精神也抖擻了。又聽說秦氏的丫頭瑞珠見主子死了,也一頭碰死在柱子上,就更加感動了,于是,賈珍命令按孫女的級別斂殡,跟秦氏一并停靈于會芳園的登仙閣。
另有一個小丫頭寶珠,見秦氏無後,自願擔任義女的工作,摔喪駕靈(舊時出殡,在啓動棺木時,由孝子在靈前摔碎瓦盆一只,并牽動靈車)。
賈珍一次次的感動,心想:有這樣的兒媳婦當情人,此生值了!
孫女有了,外孫女也有了,還有一件事賈珍不稱心:他們家是皇親國戚,賈蓉的官職太小,寫在靈幡經榜上太難看。為了給死去的心愛女人一個好看的頭銜,賈珍絞盡了腦汁。
也巧了,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在頭七第四天,他們家來了個大太監:戴權,先是送來了祭禮,後又敲鑼打鼓親自來拜祭。賈珍見機會來了,就跟戴權說了想給賈蓉買官的想法。
太監說:現在我手裏正好有兩個名額,昨天一千五百兩銀子賣了一個,還剩一個,永興節度使馮胖子想給他兒子買,我還沒來的及應他,既然咱們家的孩子要買,就不給他了。五品龍禁尉,一千二百兩銀子你看行嗎?
賈珍千恩萬謝:太便宜了,明天我差人去銀行提銀子,然後給您送府上,待服滿後,我親自帶賈蓉去府上拜謝!
戴權:咱們不是關系鐵嗎?其實,這銀子也不是我要,是給那個啥,嗯,你懂得。
賈珍:我懂,我懂。
送走戴權,街上又傳來一陣鑼鼓聲,原來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來了,邢夫人、王夫人、鳳姐急忙迎出去……
停靈的四十九天裏,曹雪芹用一句話對寧府街作了總結:白漫漫人來人往,花簇簇官來官去。
面子有了,賈珍也心滿意足了。但尤氏死活不出來料理事物,只躺在屋裏說胃疼。來拜祭的不都只是男人,還有好多官太太,賈珍又犯了愁,恐怕失了禮讓人笑話。
寶玉說:“我給大哥哥推薦個人怎麽樣?”
“快說是誰?”賈珍忙問。
“你猜!”
“別逗了,你看我這幾天累的還有人樣嗎,精神都快頹廢了,讓你大嫂子鬧得尊嚴也消失殆盡了,你就快點告訴我吧。”
寶玉跟賈珍耳語了兩句,賈珍立刻笑逐顏開:“就是他了。”說着,拉了寶玉就到上房這邊來了。
上房內,姓賈的太太、姨太太坐了滿屋,忽然看見賈珍拄着拐杖進來,衆婆娘都藏之不疊。鳳姐款款的站起來,把寶玉拉在身邊坐下。
賈珍拄着拐,掙紮着蹲身跪下給太太們請安。
邢夫人說道:“聽說這幾天你因為悲傷過度身體不舒服,不在屋裏歇着,又進來幹什麽?”說着,讓寶玉攙扶起賈珍讓他坐在椅子上。
賈珍不肯做,只是說:“我進來是想求兩位嬸子和大妹妹一件事。”
邢夫人:什麽事?
賈珍:我兒媳婦沒了,媳婦又病了,我看着這裏裏外外着實不成體統,所以想借大妹妹一個月,讓大妹妹幫我料理料理府上的事務。
邢夫人:你大妹妹如今不歸我管,你只管跟你二嬸子商量吧。
王夫人:她一個小孩子家,沒經歷過大事,別把事情料理砸了。
賈珍:我知道二嬸是怕大妹妹累着。大妹妹辦事向來老成歷練,大妹妹料理不了,別人更不可靠了。嬸子不看侄兒和侄兒媳婦的面,就看在那個死了的面上答應侄兒吧。
提到秦氏,賈珍的淚又撲簌簌落下來了。
王夫人見賈珍這樣也不好說什麽,只眼巴巴的看着鳳姐。王熙鳳本來就是個性張揚之人,喜歡賣弄才幹,唯恐王夫人把此事擋下,便向王夫人說:“大哥哥說的這麽懇切,你就應了他吧。”
“你行嗎?”王夫人小聲問鳳姐。
“這有什麽?太太還不了解我嗎,這點事難不倒我,倘若有什麽不懂的,我會請教太太的。”
王夫人見鳳姐應了,也點頭應允了。
賈珍千恩萬謝,把對牌(用木竹制成的支領財物的憑證,上有标記,從中劈作兩半,支領財物時,以兩半标記相合為憑)取出來讓寶玉交給鳳姐。
“辛苦妹妹了。妹妹需要什麽盡管拿對牌去取,不用問我,我們家不差錢,只要辦的場場面面就好。再就是別把我們府的人當外人,不要存心怕人抱怨。妹妹只要記住這兩條我就放心了。”
鳳姐不敢接牌,看着王夫人等王夫人的命令。
“你哥哥既然這麽說了,你就拿着吧。”王夫人說:“只記住一條原則,多請示、多彙報,遇事別自作主張。”
鳳姐這才接了對牌。
賈珍又問:“妹妹天天來呢,還是住我們這兒。天天跑就更辛苦了,不如給妹妹收拾出一個院落來,妹妹在這兒住一個月吧。”
鳳姐笑道:“不用了,那邊也離不開我,我還是天天過來好了。”
賈珍只好作罷。
等人都散了,王夫人偷偷問鳳姐:“真的沒有壓力嗎?”
“這個真沒有。”鳳姐笑着說:“太太先回去吧,我已經找出他們府上的一些管理弊端,想想處理的方法我就回去。”
“好吧,也別太辛苦了。”王夫人、邢夫人他們回榮府了。
送走他們,鳳姐回屋裏坐了,把自己這幾天觀察到的寧府管理上的漏洞總結了五條:
1、寧府人口混雜,有遺失東西的現象。
2、人員職責不明确,遇事相互推诿。
3、財務管理混亂,有亂領、冒領的現象。
4、人員分工無層次,分工不合理,忙的忙死,閑的閑死。
5、家人豪放不羁,有關系的不服從管理,沒關系的不能獲得晉升機會。
基本情況摸清了,接下來要制定管理措施了。
第十四回 賈寶玉路谒北靜王(一)
鳳姐借調到寧府上班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在寧府奴仆中間蔓延開來,一時之間,鬧得人心惶惶,軍心大亂。
關鍵時刻,寧府的管家來升召開了全體奴仆會議,就怎樣應付眼前的局勢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如今請了西府琏二奶奶來管理內務,倘若她來支領東西或者說話,我們要比平時謹慎些,還有就是要按時上下班,不遲到、不早退,大家辛苦一個月,別給我們寧府丢臉。聽說,她是個有名的潑辣貨,臉酸心硬,翻臉不認人的!我就說這些,大家還有什麽要說的嗎,請暢所欲言。
奴仆甲:領導說的有道理,我們注意點就是了。
奴仆乙:按說也該整頓一下紀律了。
奴仆丙:反正我就那樣,他還吃了我不成?
……
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想做個成功的管理者就要先把單位的基本情況摸清楚。
鳳姐把負責人事的來升媳婦叫了過來:給我準備一份花名冊,人員的信息情況一定要詳細,包括姓名、性別、年齡,有無特殊的社會關系,身體有無殘疾等等,并且通知所有人員,明天一早進來開會。
鳳姐叫的第二個人是會計彩明,她讓彩明把所有的賬薄都抱了過來,仔細的察看了一遍,才坐車回家。
第二天一早,鳳姐六點半就到了寧府。衆人也陸陸續續的到了,聽到鳳姐在屋裏跟來升媳婦交代工作,不敢擅自進入,都站在窗戶底下聽着。
“既然委托了我,我就說不得要讨你們的嫌了。我可比不得你們奶奶的好脾氣,由着你們去。別跟我說‘我們府裏原是這樣’的話。現在我說了算,錯半點兒,我不管你是有臉的、沒臉的,一律家法伺候!”鳳姐說完,又叫彩明念花名冊,按名字一個個叫進來看。
看完了,了解的差不多了,下面就要明确人員職責分工了。
這二十人分作兩班,每班十人,只管倒茶,別的事不用管;那二十人也分作兩班,專管端飯,別的事也不用管;你們四十人分作兩班,專管在靈前添油、守靈、陪哭和供飯供茶;他們四人專管酒具器皿,少了你們自己賠上;這邊的八人專管收祭禮;那邊的八人管燈油、蠟燭;後面的三十人每天輪流各處上夜,照管門戶、打掃衛生;這誰誰誰,你守某處,一草一木也不能損壞,損壞你陪。來升媳婦暫任紀檢科主任,負責察看有沒有偷懶的、賭錢的、喝酒的、打架鬥毆的,只要捉到,立刻向我彙報!如果你徇私舞弊,被我查出,可別怪我不給你祖宗臉面了!還有,你們身邊随時準備一塊鐘表,我時間觀念很強,凡事都要限定時間,早六點半點名,九點吃早飯,彙報工作時間定在上午十一點,晚上七點我視察一天的工作,上夜的交接鑰匙,然後,一天的工作結束!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點,等這項工作結束,你們家大爺肯定有賞!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大家該幹嘛幹嘛去吧!
職責劃清了、目标明确了,接下來就進入實施階段了:分發茶葉、雞毛撣子、笤帚等物品,領多少登記多少,彩明負責登記入賬:這誰領了某物x個,那誰領了某物y個……整個寧府瞬間變得秩序井然,人來客往也比以前安靜多了。
鳳姐見自己威重令行,心裏偷着樂。忙裏偷閑,她還從榮府帶來許多精致小菜,給胃疼的尤氏和悲傷過度的賈珍增加營養。賈珍也吩咐廚房每天給鳳姐做了上等的飯菜送到房間。鳳姐不畏辛勞,天天早六點半上班,晚七點下班,那些婆子丫鬟媳婦們見鳳姐這樣,也不敢違反規章制度,漸漸地,物品管理理順了,人員關系協調了,寧府中的偷盜風氣也得到了遏制。
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何況人呢。
這天是五七正五日,各僧各道有活動,具體活動我們就不講了,只說說鳳姐到任以來第一個敢違反作息制度的人。
因為有活動所以鳳姐早早的就起來梳妝打扮,早六點半她準時來到寧府。她先緩緩地步入靈堂,一見到棺材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落滿了衣襟,随後,鳳姐吩咐小厮供茶燒紙,只聽一棒鑼鳴,諸樂齊奏,有人端了一張大圈椅,鳳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放聲大哭。于是屋裏屋外、男女老少見鳳姐出聲,都忙着幹嚎。直到賈珍、尤氏派人來勸方止住。
按說,鳳姐去哭了這麽半天才回來點名,不會有人遲到了吧。可偏偏有個負責接送賓客的人未到,鳳姐命人把那遲到之人叫來,那人哆哆嗦嗦不敢出聲。鳳姐斜了眼看她,冷笑道:“我說是誰誤了?原來是你!你原比他們體面,所以才不聽我的話。”
那人說:“小的天天早來,就是今天醒得早了些,想再睡會兒吧,結果睡過點了,來遲了一步,求奶奶饒過這次!”
鳳姐還沒答話,忽然看見榮國府的王興媳婦站在人群後探頭探腦。
“王興媳婦,什麽事?”鳳姐先不發落遲到之人,把她晾在一邊。
“領牌取線,打車轎網絡(此網絡非彼網絡,是轎子上用絲線編織成的網狀裝飾物)。”王興媳婦回完話,把帖子遞上去。
鳳姐讓彩明念:大轎兩頂、小轎四頂,車四輛,共用大小絡子n根,用珠兒線n斤。
鳳姐掐指一算,數量不錯,讓彩明登記,把榮國府的對牌擲下,王興媳婦走了。
鳳姐剛要張嘴,看見榮國府又進來兩撥人,都是來領牌取東西的,鳳姐有條不紊的一一打發了他們,才轉過頭對那遲到之人說:“今天你睡過頭,明天他睡過頭,後日我睡過頭,将來就沒人了。我不是不想饒你,只是我第一次手軟了,下次就不好管了,你應該理解吧!”說着,剛才還晴着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把手中寧國府的對牌一擲,喝命:“帶出去,打二十板子!彩明出去告訴來升,扣發當事人一月工資!”
衆人見鳳姐柳眉倒立,知道怒了,也沒人敢說話,把那人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鳳姐還不解氣:“明天遲到的打四十大板,後天遲到的打六十大板,以此類推,上不封頂,打死為止!”
自此以後,寧國府的人都見識了琏二奶奶的厲害,沒有一個敢偷懶的了。
第十四回 賈寶玉路谒北靜王(二)
我們說過,寧府今天有活動,有活動家裏肯定人多。寶玉唯恐人多嘴雜委屈了秦鐘,就跟秦鐘商量:我們去找鳳姐姐玩吧。
秦鐘不同意:她的事那麽多,我們去了她肯定煩。
寶玉:不會的。我們順便跟她聊聊,讓她談談來寧府後的感受不好嗎?
說完,不由分說,拽着秦鐘就去了鳳姐的屋子。
鳳姐正在吃飯,看見他們笑了:“你們是來蹭飯吃的吧?”
“我們跟老太太一起吃過了。”寶玉答道:“姐姐快吃,吃完我們還有話問姐姐。”
“好吧,你們先坐一會兒。”鳳姐讓他倆在一旁做了,自己低頭吃飯。剛吃完,寧國府的一個媳婦來領牌,鳳姐打發她走了,問寶玉他們:“你們要說什麽?”
寶玉:姐姐來寧府上班累不累呀?
鳳姐:一點都不累,姐姐是個有實力的管理者。
寶玉:我看到自從姐姐來到寧府,偷拿東西的人少了,遲到早退的少了,偷懶不幹活的少了,請問姐姐是怎麽做到的?
鳳姐:其實這也很簡單,主要是摸清狀況,對症下藥,財、權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對待某些不服從管理的人就要心狠手辣,殺雞駭猴,把不良風氣消滅在萌芽之中!
寶玉: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秦鐘,該你了。
鳳姐對秦鐘親切的笑了笑:開始吧。
秦鐘:我看到剛才那人來領牌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不法分子偷偷造一個假的,領了咱家銀子跑了怎麽辦?
鳳姐:要相信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想通過不正當手段謀取私利的行為都是犯法的,我們将堅決予以取締!逮住他,剁了他的手!
秦鐘:好殘忍哦。
寶玉:說到這個對牌,我忽然也有問題要問。
鳳姐:什麽問題?
寶玉:咱們家怎麽沒人來領牌?
鳳姐:傻孩子,人家來領牌的時候你還在被窩裏睡覺呢。好了訪談到此結束,你們還有什麽補充的嗎?
寶玉笑嘻嘻的說:“沒了。”
“下面該我問你了,你們這夜書啥時候開始念?”
寶玉說:“其實現在開始念才好呢。但是想念也沒有書房呀。”
“還不快快請我,”鳳姐笑着說:“今天我已經打發人給你們收拾書房去了。”
“謝謝好姐姐,從此以後,姐姐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
倆人正鬧着呢,忽然外面有人回:跟琏二爺去揚州的昭兒回來了。
鳳姐急忙命他進來:“你咋回來了?”
昭兒說:“是二爺打發我回來的,二爺托我給您帶個話,說林姑老爺九月初三沒了,他還要跟林姑娘一起送林姑老爺的靈回蘇州,大約要到年底才能回來,現在天氣冷了,要我給他帶幾件裘皮大衣過去。”
“行了,知道了。”
昭兒退去,鳳姐笑着跟寶玉說:“這次你林妹妹要在咱家常住了。”
寶玉說:“也不知林妹妹這幾日哭的怎麽樣了?”說着,蹙眉長嘆。
鳳姐回到家,跟平兒連夜打點賈琏的裘皮大衣,然後又把昭兒叫進來,把白天當着人面沒好意思問的話問了一遍:你二爺在外面好嗎?路上走的順利嗎?有沒有沾花惹草的?
昭兒一一答了,鳳姐又囑咐他:“在外面小心服侍,不要惹你二爺生氣,勸他少喝酒多吃菜,他要是敢勾引別人的老婆,回來打斷你的腿!”
昭兒滿心不服氣,他一個奴才怎麽能管主子的事兒,勾引女人是主子幹的,但是,斷腿的卻是他,這不公平!(昭兒只是心裏想想,嘴上不敢說,就胡亂的應着)
轉眼,出殡的日期已近,賈珍親自去寄靈的鐵檻寺察看,又派人連夜修飾了停靈處,這才放心的回來。
鳳姐這幾天也沒閑着,關鍵時刻到了,她只能加大工作強度。
先是安排送殡人員的車輛,然後忙裏偷閑給西安郡王妃過了個生日。
今天又在衆媳婦的陪同下,不遠十裏來到鎮國公家中,為他們家添一兒子帶來了誠摯的祝福和良好的祝願。
還有迎春病了要請醫生、娘家哥哥要回南方的家給父母準備禮物帶回去等等等等。鳳姐忙的不可開交,甚至沒工夫吃飯。但是,她一點也不抱怨,忙完寧府忙榮府,總是屁股在寧府還沒坐熱,就要急匆匆趕回榮府,終于,她的努力沒白付出,鳳姐贏得了兩府領導和同志們的一致好評。
這天是伴宿之夕(喪家在出殡的前一夜全家整宿守靈不睡),尤氏依然卧病在床,堅持做到了停靈四十九天,胃疼四十九天。裏外應酬還是全靠鳳姐一人張羅。
到了天明,吉時已到,六十一名青衣請靈,義女寶珠摔喪駕靈,十分哀苦。
天灰蒙蒙的,又陰又冷,寧府街兩旁擠滿了前來送殡的官員,有鎮國公、理國公、齊國公、治國公、修國公、繕國公,還有南安郡王、西寧郡王、忠靖侯史鼎、平原侯、定城侯、襄陽侯、景田侯等等王孫公子,大小轎車輛不下百餘乘,綿延數裏。路那樣長,人那樣多,往東望不到頭,往西也望不到頭。
送靈隊伍緩緩走過來了,只見路旁彩棚高搭,設席張筵,是各家的路祭(舊時出殡,親友在靈柩經過的路上設供致祭):有東平王府祭棚、南安郡王祭棚、西寧郡王祭棚、北靜郡王祭棚。
人們心情沉痛,目光随着浩浩蕩蕩的寧府送殡隊伍緩緩移動,好多人不由自主的發出了感嘆:窮也好,富也好,眨眼就是幾十年,好好珍惜吧!
早有探子在人群中發現了北靜王水溶,連忙回去向賈珍彙報,賈珍急命送殡隊伍暫停行進,與賈赦、賈政連忙迎來,以國禮相見。水溶在轎內含笑答禮。
賈珍道:犬婦之喪,累蒙郡駕下臨,蔭生輩何以克當。
水溶笑道:世交之誼,何出此言。
水溶又問:那位銜玉生的今天也來了嗎?我一直想見他。
賈政忙命寶玉脫掉孝服,領到北靜王的面前。寶玉以前聽父兄說過水溶不僅賢德,而且才貌雙全、風流潇灑,今天一見,果然如此。
第十五回 秦公子得趣尼姑庵(一)
話說這寶玉見北靜王水溶面如明月,目似明星,長得比女人還精致,忙上前來參見。水溶從轎中伸出手拉過寶玉,見寶玉面若桃花,目如點漆,也喜歡。
“名不虛傳,果然如寶似玉。”水溶笑道:“我能看看你的那塊玉嗎?”
寶玉從衣服內取出玉遞給水溶,水溶細細看玉上面的字,問:“真的靈驗嗎?”
“這個真不知道,從出生到現在,還未拿它做過試驗。”
水溶親自給寶玉戴上,問寶玉讀的什麽書,寶玉一一回答了。
“你兒子将來肯定有大出息。”水溶對賈政說:“長江後浪推前浪,早晚兒子會勝過父親。”
家政雖然心裏犯嘀咕,但還是陪笑說:借您吉言,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是蔭生輩之幸也。
水溶話鋒一轉:聽說老太太、夫人及其疼愛寶玉,那啥,我看寶玉這麽聰明,在家肯定不是很用功,時間長了就會荒廢學業,不如讓他去我家。小王雖然不才,但是卻有很多高人經常出入我家,時不常組織個文人聚會什麽的,讓寶玉經常跟他們交流交流,也許學問就會與日俱增呢。
賈政不敢說不行,忙躬身答應。
水溶又從手腕上摘下一串念珠遞給寶玉:今日見面倉促,不曾帶見面禮,就把這串禦賜的念珠送給你吧。
寶玉接了回身遞給賈政,父子倆謝過。
送殡隊伍繼續前行,直到看到浩蕩的人群消失在街道盡頭,水溶才命回府。
送殡大軍出了城,坐轎的坐轎,上馬的上馬,寶玉也拉過一匹白馬騎在上面。鳳姐怕寶玉一旦有什麽閃失,回家不好跟賈母交代,就命小厮喊來寶玉:好兄弟,你是個尊貴人,別學那幫爺們猴在馬上,咱姐倆坐車不好嗎?
郊外風大,寶玉本不願騎馬,只是戀着秦鐘,因見秦鐘跟着秦業的轎,根本沒空理他,就下了馬,爬到鳳姐的車內,姐弟倆有說有笑,直奔鐵檻寺。
走了不長時間,兩匹快馬飛奔而來,在離鳳姐車不遠的地方停下來,請示:“前面就是服務區了,奶奶要不要休息?”
“去問問太太們有需要休息的沒。”鳳姐命令。
那人回來說:“太太們說不用歇,叫奶奶自己去吧。”
鳳姐的車隊岔出人群去往北邊的服務區,寶玉忙叫人喊秦鐘來。
秦鐘回頭見寶玉的白馬跟在鳳姐的車隊後面,便知寶玉一定在鳳姐的車上了,忙策馬追上來,一同進了一戶農莊。
農莊裏早就清場了,莊稼漢一律攆了出去,只剩下滿院子的婆娘圍着他們看。
大家分頭行動:鳳姐上廁所,秦鐘、寶玉領着衆小厮參觀農院。
在參觀過程中,寶、秦二人走訪了農院的每個角落,講解人員對鍬、鐝、鋤、犁等工具生動形象的做了闡釋,通俗易懂、氣氛活躍,講到動人處,小厮們還要親自拿工具表演一番。寶、秦二人收獲頗豐,紛紛表示:以後再也不浪費糧食了!特別是寶玉,不由從內心深處發出感嘆:怪不得古詩上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原來農民伯伯真的很辛苦呀!
參觀完院落,又參觀屋內。寶玉見炕上有個紡車,不禁好奇的問講解員:“這是什麽?”
“這是紡車,是用來紡線的。”
“我想實際操作一下可以嗎?”寶玉又問。
“當然。”講解員小厮當頭應允。
正當寶玉興致勃勃的轉動紡車時,忽然從人群後竄出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快住手,別動壞了!”
寶玉吓了一跳,笑道:“我沒見過這個,所以想仔細看看。”
“一邊站着,我紡給你看。”姑娘邊說便坐在炕上紡起線來。
寶玉正看得上瘾呢,突然門外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二丫頭,出來。”姑娘聽了,丢下紡車,徑直去了。
秦公子得趣尼姑庵(二)
姑娘來去匆匆,寶玉忽然感覺悵然若失,正在這時,鳳姐打發人叫他們兩人過去喝茶吃點心。到了屋裏,随行的家仆已經把從家裏帶來的各式點心擺了滿桌,寶玉胡亂的吃了幾口,眼睛到處找尋着二丫頭。
吃飽了,喝足了,排洩的也排洩了,該去追趕大部隊了。鳳姐命旺兒跟村主人結賬,莊婦上來道了謝,人群中,寶玉依然沒看見二丫頭。悻悻然上了車,剛走出不遠,寶玉從車窗裏看見二丫頭懷裏抱着她的小兄弟,跟她的小夥伴們說笑着而來。
寶玉恨不得下車跟随小夥伴們而去,但看看身邊的鳳姐,知道這不過是他的一個夢想罷了。無奈,他只能以目相送,直到二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原野中……
在接近鐵檻寺的時候,他們趕上了送殡隊伍。鐵檻寺的和尚們早已迎了出來,進入寺中,另演佛事,重設香壇,在隆重的安靈儀式結束後,衆人有留下吃飯的,有不吃飯就告辭的,不長時間,浩浩蕩蕩的送靈大軍就都散了:上班的上班、回家的回家。邢、王夫人也要回去了,王夫人想帶寶玉一起回家,怎奈寶玉第一次來郊外,哪裏肯回,死賴着要陪鳳姐住下來,王夫人沒法,只好自己家去了。
鐵檻寺是寧、榮二公當年建造的,以備家族中老去的人來此寄放。分陰陽兩宅,來送靈的人大多委屈暫住在此。但鳳姐嫌此處不方便,前幾天就派人跟水月庵的姑子淨虛說好了,讓她臨時騰出兩間屋子來住。
水月庵離鐵檻寺不遠,因做的饅頭遠近聞名,所有人送渾號:饅頭庵。
鳳姐見此時沒什麽工作了,就辭過賈珍、賈蓉,帶着寶玉和秦鐘去水月庵歇息去了。淨虛帶着徒弟智善、智能出來迎接。鳳姐見智能兒個子長高了不少,笑着說:“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你們師徒最近怎麽不去我們家玩了?”
淨虛說:“最近庵裏工作特忙,胡老爺家新添了一個大胖小子,送來了十兩銀子請我們幾位師傅去念三天《血盆經》(舊時迷信,認為婦女生孩子時出血不吉利,要請僧人念血盆經消災祈福),忙得沒空,就沒去給奶奶請安。”
寶玉、秦鐘聽她們說話很無聊,就去大殿玩耍了。遠遠的,看見智能兒走過來了,寶玉笑道:“能兒來了。”
秦鐘說:“理那東西做什麽?”
寶玉哈哈笑着說:“別裝了,那天在老太太屋裏,一個人沒有,你摟着她做什麽?”
“哪有的事兒。”秦鐘狡辯。
“快讓智能兒給我倒杯茶來,有沒有的我就不追究了。”寶玉說。
“你要喝茶自己說去,為什麽要我說。”秦鐘臉紅紅的。
“你讓她倒的茶裏有情意。”
秦鐘只好說:“能兒,倒杯茶給我喝。”
智能兒自小在賈府裏走動,經常跟寶玉、秦鐘他們玩耍。如今長大了,喜歡上了秦鐘的風流潇灑;秦鐘也愛智能兒的妩媚秀麗。自從那天以後,倆人情投意合,雖然秦鐘還是秦鐘,智能兒還是智能兒,但是他們已經不再是他們了。當這段真誠的愛情擺在秦鐘面前時,秦鐘選擇了珍惜,珍惜智能兒望過來的眼神、智能兒的笑以及智能兒對自己那顆純真的心。但這卻是“錯愛”的開始,這段感情注定要以悲劇結束。
智能兒看秦鐘叫她倒茶,心裏高興的不得了。
很快,一杯散發着愛情芬芳的茶端上來了。
“給我。”秦鐘笑着說。
“給我。”寶玉也笑着說。
智能兒見兩人争,抿嘴笑了:“一碗茶也争,難道我倒的茶好喝嗎?”
“茶中自有顏如玉,茶中自有甜如蜜。”寶玉說着,從智能兒手中搶過茶,一飲而盡。
這時,智善來叫智能去擺茶碟子,并叮囑寶、秦二人一會兒過來吃糖果。剛才還在服務區農家院信誓旦旦從此不再浪費糧食的寶、秦二人,面對寺廟裏“粗糖淡果”哪裏咽的下去,略坐了坐仍舊出去玩了。
鳳姐也是略坐了坐,就回臨時卧室了,衆婆娘媳婦也各自休息去了,老尼淨虛見屋裏只剩幾個貼身丫頭,乘機說道:“我有一事,想去府裏求太太,既然奶奶來了,就先聽聽奶奶的意見吧。”
“何事?”
秦公子得趣尼姑庵(三)
“阿彌陀佛,當年我在長安縣內善才庵內出家時,認識一個姓張的大財主,財主有個女兒叫金哥,生的花容月貌,已經許配給了長安守備的公子。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早晨,金哥來我們廟裏進香,偶遇長安府府太爺的小舅子李衙內(貴官子弟稱為衙內),李衙內對張金哥小姐一見鐘情,回家就跟姐夫說非此女不娶,他姐夫就打發人去張財主家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