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親,張家說已收了人家的聘禮,就辭了李公子。誰知這李公子執意要娶張金哥,張家很為難,兩邊都是領導,誰都不敢得罪。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守備家聽到了傳言,不問青紅皂白,就把張財主罵了一頓,說堅決不退聘禮,然後,又把張家告上了法庭,說張家一個女兒許幾家。張財主一怒之下,賭氣偏要退親,這不,張財主知道我認識太太,托我給太太求個情,讓老爺從中做做工作,老爺出面,不怕守備不答應。這事若辦成了,張家甘願傾家蕩産感謝太太。”

鳳姐怎允許別人小看她手中的權力,于是,她輕描淡寫地說:“這事倒不大,可惜太太再不管這些事了。”

老尼淨虛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迅速改口:“太太不管,那就請奶奶幫忙了。”

鳳姐說:“我不差錢,這事我也不管。”

淨虛無奈了,動了“半晌”的腦筋,終于,她想出了一招:激将法——我們有理由相信,在寂寞的時光裏、在昏暗的燈光下,淨虛挑燈夜讀過《三國演義》。

“這張財主已經知道我來求府裏了,如今奶奶不管這事,張家并不知道奶奶不差錢、沒工夫管這閑事,還以為咱府裏沒這本事呢,你說這可咋辦?”

此法果然奏效,王熙鳳一聽,這不是貶低我的工作能力嗎?老尼的一番話立刻勾起了鳳姐顯示權利的強烈**:“讓他拿三千兩銀子來,我替他出這口氣!”

鳳姐喊出了報價,淨虛心裏偷着樂:區區三千兩對一個土豪來說算不了什麽。

鳳姐又說了,我雖然報價三千兩,但是我一分錢也不會要他的。這三千兩是給小厮們的跑腿錢。我不差錢,就是三萬兩,我現在也拿得出。

淨虛說:“我知道奶奶不差錢,奶奶是個熱心腸的人,既然奶奶答應了,那明天就把這事辦了吧?”

鳳姐說:“你看我現在忙得,哪裏少了我能成?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肯定盡快辦。”

“能者多勞嘛,這些事難不倒奶奶。奶奶日理萬機,也要保重金體才是。”

淨虛這馬屁拍的恰到好處,鳳姐聽了,心裏舒服極了,也顧不得勞累,跟老尼徹夜長談起來。

話說秦鐘趁天黑沒人,偷偷跑去找智能兒。智能正獨自在後面的屋裏洗茶碗,看秦鐘進來裝作沒看見。秦鐘二話不說,上去便摟着智能親嘴兒。智能推開秦鐘,急得直跺腳:“這算什麽呀,你再這樣我喊人了。”

秦鐘求她:“好人,我都要急死了,你今天再不答應,我就死在你面前!”

智能說:“要我答應,除非等我出了這牢坑,離了這些人。”

秦鐘說:“這容易,只是遠水解不了解渴。”說着一口氣吹滅了燈,将智能兒抱到床上,摸着黑**起來。

智能兒起初百般的掙脫,無奈秦鐘死死地壓着她,又不能叫,最後只好依了秦鐘。倆人正難分難解的時候,忽然黑魆魆進來一個人,也不出聲,上去一把将他倆按住。

秦鐘、智能吓得大氣不敢出,也不敢問誰,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等着來人發落。

只聽那人撲哧一聲笑了,倆人才知來人是寶玉。

智能兒羞得一溜煙兒跑了,秦鐘一邊系褲子,一邊埋怨寶玉:“這算什麽呀,人家好不容易才到手,你卻把人吓跑了!”

寶玉說:“還跟我嘴硬不?”

秦鐘笑了:“好人,別跟人說呀,求你了。”

寶玉笑道:“好,暫且不說,等一會睡下了,再跟你慢慢算賬。”

鳳姐在裏屋睡,秦鐘和寶玉在外屋睡。鳳姐怕通靈寶玉丢了,命人拿來塞在自己枕頭底下。寶玉不知要跟秦鐘算何賬,怎麽算?曹雪芹說這是疑案,紅學家們也做了大量的研究,終沒有結果,讀者們請展開自己的想象空間盡情發揮吧。

第二天一早,賈母派人來看寶玉,囑咐他郊外冷要多穿幾件衣服,還說如果沒事了就趕緊回家。寶玉不肯,秦鐘戀着智能兒更不肯,他調唆寶玉求鳳姐再住一天。

鳳姐在權衡了去與留的利弊關系後,決定留下來。第一,喪儀大事已結束,但還有一些小事情,留下來處理完這些小尾巴,豈不盡善盡美?賈珍也會欠她一個大人情。第二,趁此機會可以辦完淨虛老尼托付的事。第三,順了寶玉的心,賈母知道了也會表揚她。

于是,鳳姐跟寶玉說:我的事都辦完了,而你偏要留下來,為了你我只能再辛苦一天了。明天說什麽也要回去了!

寶玉說:好姐姐,謝謝你。只住這一天,明天肯定回家去。

鳳姐密傳來旺兒,将昨天老尼淨虛托付的事悄悄跟他說了,讓他假借賈琏之名修書一封,連夜趕往長安縣,兩天功夫此事就辦妥了。三千兩銀子穩穩地進了鳳姐的腰包,當然了,她還要給來旺兒幾兩跑腿費。

這樣,又住了一晚,鳳姐告別了淨虛,說好三天後去府裏交銀兩;秦鐘告別了智能兒,兩人私下訂好了幽會日期,縱有萬般不舍,終歸有一別,秦鐘一步三回頭的灑淚而去。

經過鐵檻寺,鳳姐進去掃了掃尾,賈珍自然千恩萬謝。

第十六回 秦公子夭逝黃泉路(一)

學習是一種态度,态度雖是一件小事,卻能導致巨大的差別。

比如賈寶玉和秦鐘,本來說好要一起讀夜書的,當外書房收拾好了的時候,秦鐘卻病了。秦鐘身體不好,卻愛好風流,在瑟瑟的寒風中,在陰冷的尼姑庵,本來就已經感冒了的秦鐘與智能兒偷情纏綿,使原本吃點感冒藥就好了的病,發展成咳嗽傷風、懶進飲食,進而不能出門,最後只能躺在病床上靜養了。最掃興的就是寶玉了,不讀書算不了什麽,關鍵是不能跟秦鐘一起玩了。

寶玉失望之際卻是鳳姐得意之時,老尼淨虛托付的事已辦妥,張財主歡天喜地的跟守備家解除了婚約。張家父母是愛勢貪財之人,但女兒卻出淤泥而不染,偏偏知義多情,得知父母把前夫解雇了,就用一條麻繩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守備家兒子也是個多情公子,聽說張金哥自殺了,随便找了條河,也自盡了。生不能做夫妻,死了也要在一起,上演了某朝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鳳姐一點歉疚感也沒有,銀子照收,經驗照拿——瞞着王夫人賺錢的事以後還得幹!

轉眼到了賈政的生日。寧榮兩府的全體工作人員齊集慶賀,熱鬧非凡。忽然,看門的門衛進來報告:老爺,都太監(太監的總管)夏老爺來宣旨了,現在門口等着呢。

賈政吓了一跳,很明顯,皇上下聖旨不是來給他慶賀生日的,那麽,等待他的又将是什麽命運呢?賈赦同樣也怕,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慌忙撤了筵席,打發唱戲的先去旮旯裏躲着,擺好了香案,準備接旨。

太監頭子夏守忠騎在馬上,前後左右有許多太監跟從。看見赦、政二人出來方從馬背上下來,滿面笑容,不慌不忙走到廳上,南北而立,用不卑不亢的太監特有的嗓音說道:“特旨:立刻宣賈政入朝,在臨敬殿陛見。”說完,忽略掉所有請他喝杯茶再走的客套話,依舊乘馬而去。

賈政猜不出皇帝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惶惶然換好工裝,即刻入朝。

賈母等人也怕,在沒有任何通訊工具的某朝,只能派人飛馬傳信。此時的賈母心神不定,也不進屋,就伫立在大堂的廊檐下等侯消息,一站就是兩個多時辰。忽見賴大等三四個管家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報喜:奉老爺命,速請老太太帶領太太們進朝謝恩!

聽到賴大這麽一說,賈母周圍的女人們終于放了心,要謝恩最起碼就不是壞事。

賈母喚賴大進屋仔細詢問,賴大說:小的們在臨敬門外等候,起初,連一點小道消息也沒有。後來,夏太監出來了,說我們家大小姐升了,先是晉封了鳳藻宮尚書(某朝的女官名),後又加封了賢德妃。再後來,老爺就出來吩咐小的回來報信。現在老爺去東宮了,速請老太太、太太進宮謝恩。

賈母聽了笑逐顏開,于是跟媳婦們忙着換工裝,與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乘着四乘大轎入朝。賈赦、賈珍也換好衣服,帶領着賈蓉、賈薔侍奉老祖宗前往。一時之間,賈府上下歡呼聲不絕于耳,道喜聲餘音繞梁。

【賈元春】賈政與王夫人的長女。職業:鳳藻宮尚書、賢德妃。出場次數不多,但卻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是賈府的政治靠山,也是封建家族制造“金玉良緣”婚姻的支持者,用自己美好的青春,換來了家族的轉機,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終究沒被賈府的男人們把握住,反而加速了賈家的衰亡。在以後的章節裏,我再慢慢給大家講述。

下面,我們先來關注風流鬼、短命鬼秦鐘。自從秦鐘離了水月庵,智能兒魂丢了。近日又從賈家聽到消息說秦公子病得厲害,就趁淨虛不注意偷偷溜了出來,七找八找,好不容易找到秦家。誰知這倒黴孩子一進秦家門,就被秦業逮着了。雖然曹雪芹沒詳細描寫秦業見到智能兒的過程,但我們可以設想一下:

智能兒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肯定沒來得及化妝,甚至也忘了自己的特殊身份,一身尼姑裝扮敲響了秦家的大門。

秦業打開門,見寒風中伫立着一個俊俏的小尼姑,臉上寫滿了恐懼、期盼還有焦灼。

“你找誰?”秦業怎麽看眼前的小尼姑都不像是來化緣的。

“您是秦老伯嗎?”智能兒怯怯的問:“我是來找秦鐘的。”

秦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尼姑找他兒子:“你找錯地方了,我們家沒這個人。”

秦鐘躺在床上,聽着門外的對話,掙紮着爬起來,扶着門框,氣喘籲籲的叫了聲:“智能兒。”

接下來的場景讓秦老爹怒從心頭起:二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這樣感人的畫面我相信誰看了都會心酸,但唯獨秦業不會。他大發雷霆:不孝的兒子,成心要氣死你老爹嗎?還不快點滾回屋裏去!還有你,你,你!

秦業手指着智能兒,有些語無倫次:你知道你是幹什麽的嗎?一個出家的姑娘,怎麽可以勾引良家夫男?滾,滾出去!

可憐的老秦業顫抖着身體,把同樣可憐的智能兒連推帶搡的趕出了秦家。

趕走了智能兒,秦業還不解氣,又把病重的秦鐘打了一頓。打完,秦業也氣病了,感覺自己胸悶、心慌,反正冠心病的症狀都出來了。那時的秦業還不知道吃速效救心丸,就這麽幹等着,三五天後,秦老伯終于被兒子活活氣死了!臨死,也沒聽到秦鐘一句道歉的話!

秦鐘帶病堅持挨打,咬緊牙關就是不求饒!可是,當他眼睜睜的看着親爹死在自己眼前時,悔恨的淚水終于落下來了:爹呀,兒子對不起你,兒子不該放着好姑娘不找偏去找小尼姑,兒子不孝,爹呀,你等着,兒子過幾天就去找你!

哭天喊地的秦鐘病越來越重,索性藥也不吃了,只躺在床上等死。

寶玉見秦鐘這樣,心如刀割,難受了幾天後就犯了癡呆的老毛病。什麽賈母上朝謝恩、親朋好友來家裏道賀、家人們如何熱鬧,都被他無視了。他關心的只是秦鐘的病以及秦鐘的生死,別人的得意似乎與他無關。

第十六回 秦公子夭逝黃泉路(二)

就在寶玉心灰意泠的時候,林妹妹明天就要到家的消息傳來,春風般的溫暖了寶玉的心。

黛玉這次進京,随行人員除了賈琏還有她的恩師賈雨村。賈雨村在錯判了薛蟠案子後,得到了薛蟠舅舅王子騰的賞識,推薦他後補京缺,既然跟黛玉同路,就做着伴兒一起來了。

按說他們應該下月到家的,但在接到了元春的喜訊後,賈琏沉不住氣,命車隊日夜兼程,比原計劃提前了n天到家。

這次的見面儀式有些特殊,衆人先大哭了一場,然後又破涕而笑。哭的是黛玉小小年紀先死了娘現在又死了爹,喜的是他們家元春成貴妃娘娘了。于是,大家眼淚還沒擦幹,臉上挂着淚花兒又開始相互道喜。寶玉躲在人群中偷偷打量黛玉,貌似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見面儀式結束後,賈琏回家,黛玉回房。我們先說黛玉,因為從今往後都不準備回家了,所以,黛玉把小時候讀過的書都搬了來,還有紙硯筆墨,能送人的送人,不能送人的自己留着。寶玉虔誠的把北靜王水溶送他的禦賜念珠拿出來,要轉送給黛玉,黛玉有精神潔癖,她把念珠丢在地上,不高興的說:“什麽臭男人拿過的東西給我?我不要!”寶玉無趣,只好撿起來自己保存。

賈琏參見完衆長輩回到自己的小家,鳳姐命廚房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給賈琏接風洗塵。寂寞了那麽久,鳳姐還是很想念老公的。雖然賈琏不想她,但她還是收斂了母老虎的本性,在賈琏面前表現的極其溫柔、極其小女人:國舅老爺大喜,國舅老爺一路辛苦,小女子昨天聽到消息說國舅老爺今日到家,略備了些水酒,給國舅老爺洗塵接風。

賈琏心裏偷着樂: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賈琏: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好幾百口人的吃喝拉撒哪件事不得人操持勞碌呀,真是謝謝夫人了!

鳳姐:其實,這個家我不想當的,我見識短、口角笨、人直爽且心地善良、咱們家的那些管家奶奶,哪一個是好纏的?我若有一點錯他們就笑話,年紀輕壓不住人,別人根本不把我放眼裏。而且也沒經歷過什麽大事,膽子又小,太太要是有一點不高興,我吓得連覺也不敢睡了。我跟太太辭了好幾回,但太太說我偷懶、不肯學習,沒辦法,我只好硬撐着。你知道我也是捏着一把汗,一句話不敢多說,一步路也不敢多走。更可笑的是,前幾天蓉哥兒的媳婦死了,珍大哥再三的在太太面前跪着讨情,讓我去幫他幾天,我說什麽也不答應,可太太不願意,非讓我過去不可,最後我只好從命。你來了正好,那幾天我把寧府鬧得人仰馬翻的不成體統,珍大哥不知該怎麽抱怨呢,你明天見了他,跟他解釋解釋,就說我年輕,沒見過世面,讓他多擔待點。

鳳姐的一席話,可謂言簡意赅,一字千金,字字扣人心弦,足見其有紮實的文學功底和信手拈來的忽悠人技巧,再加上她把自我批評的方法運用到了極致,意境深遠,把自己的勞苦功高表達的淋漓盡致,讓人不得不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鳳姐正侃侃而談,忽然聽到外間有人說話,忙問是誰。平兒說:“剛才薛姨媽打發香菱來問我句話,我已經打發她回去了。”

賈琏笑着說:“剛才我去給薛姨媽請安,迎面撞見一個模樣俊俏的小媳婦兒,我問姨媽是誰,原來是薛大傻子進京時買的小丫頭香菱。這麽漂亮的女人跟了薛大傻子,真玷污了她!”

“你去了趟蘇杭,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怎麽回來了還眼饞肚飽的?你要愛她,我拿平兒跟她換了怎樣?”鳳姐醋意大發:“那孩子給薛蟠做妾,我也覺得糟蹋了,這麽溫柔安靜的小姑娘,比好多主子姑娘都強,怎麽偏偏遇見薛蟠呢?那薛老大本來就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整整跟薛姨媽鬧騰了一年,薛姨媽也是沒辦法了,才把她嫁了薛蟠。”

說話間,有人來報:老爺在大書房等二爺呢。

賈琏忙忙的去了。

鳳姐趁機問平兒:“剛才薛姨媽找你什麽事?”

平兒笑着說:“哪裏是薛姨媽?我剛才撒了個謊。奶奶放的高利貸,旺兒媳婦來送利錢了。你說她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二爺在家的時候來!我們二爺是油鍋裏有銀子也敢用手抓的人,幸虧被我碰見,不然,這錢要是被他知道了,還不放心的花了嘛!”

“我就覺着姨媽打發人來這事不靠譜,原來是你小蹄子搞的鬼。”

賈琏去了一會兒回來了,鳳姐命擺上酒菜,夫妻對坐。鳳姐能喝卻不敢喝,只陪着賈琏。喝着吃着、吃着喝着,賈琏的奶媽趙嬷嬷來了,賈琏和鳳姐急忙讓坐。趙嬷嬷不肯,平兒就在炕下面擺了張凳子讓趙嬷嬷坐了。

“平兒,早上炖的那盤很爛的火腿炖肘子呢?給媽媽端上來。”鳳姐招呼完平兒又對趙嬷嬷說道:“我們吃的這些東西太硬您老嚼不動,我怕咯壞了您的老牙。”

趙嬷嬷說:“我今天來不是讨酒喝的,是想求奶奶給我的兩個兒子找工作。這事兒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跟爺說了,可到了現在還是一灘燥屎——幹擱着。幸虧爺還是吃我的奶長大的,要是指望他,我們早就餓死了!”

鳳姐笑道:“媽媽放心,兩個哥哥的事包在我身上。”

旁邊的賈琏好尴尬,讪笑着說:“快盛飯來,我吃完了還要去珍大爺那邊。”

鳳姐:可別誤了大事,剛才老爺叫你做什麽?

賈琏:為了省親的事。當今皇上體貼萬人之心,宮裏嫔妃才人等都入宮多年,哪有不想家的道理,況且父母在家也思念女兒,所以,啓奏太上皇皇太後下旨,每二六日親屬可入宮看視,也可修蓋省親別墅,現在周貴人的父親已經率先動工了。

趙嬷嬷:阿彌陀佛,咱們家也要預備接大小姐了?

賈琏:這是必須的。

鳳姐:果真如此,我也算見了大世面了。

正說得熱鬧,王夫人打發來來看鳳姐吃完飯沒,說找她有事,鳳姐漱了口剛要過去,又有人報:東府裏蓉、薔二位哥兒來了。

第十六回 秦公子夭逝黃泉路(三)

聽說賈蓉、賈薔來了,鳳姐也放慢了剛要去王夫人那邊的腳步,支起耳朵聽他們二人跟賈琏說什麽。

賈琏:有啥事,快說。

賈蓉:我父親讓我來給叔叔彙報一下工作,老爺們已經商量好了,東起我們家花園,北至榮國府北邊連線長三裏半的地方蓋省親別墅。已找專業人員去設計圖紙,預計明天圖樣就能拿來了。我父親還說,叔叔今天剛到家,就不要太勞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過去商議。

賈琏:還是珍大哥知道體諒人,今天我就不過去了。你回去告訴你爹,這塊地最好,不要另外選址了,既費事又不成體統。

【省親別墅】又名大觀園,是為賈元春省親修的別墅。古代三裏半的距離約合505米——630米,是一個比較大的別墅區,園內有、蘅蕪院、館等十幾座院落,是一座名符其實的超級豪宅(高端大氣上檔次)。又有亭臺樓閣、池館水榭映在花木草叢之中,花壇盆景、藤蘿翠竹點綴其間(低調奢華有內涵)。整個建築耗資至少二十億人民幣,以現今白銀價格計算,二十億人民幣折合白銀一百七十萬兩二千多。這些銀子裏面包含了建造地價、材料費、工人工資、園內的景觀支出、以及各個房間的裝修費用。當然,還包括了某些領導者和材料采購員的貪污費用。

比如,賈薔。

“珍大爺派我去姑蘇請戲曲教練,另外還要買些女孩子回來(那時候買賣人口還是合法的),一并置辦些演戲用的服裝道具。我明天就帶領來升管家的兩個兒子前往,今天特來跟叔叔辭行。”賈薔笑着說:“叔叔要什麽東西嗎?我買來孝敬您!”

賈琏打量了一番賈薔:“這事情雖不大,但卻是肥差,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濕鞋,你年紀輕輕的,不要犯什麽錯誤喲!”

賈薔笑着說:“叔叔,您想多了。我會跟前輩們學習的!”

見賈琏懷疑自己最“親密”小夥伴賈薔的工作能力,賈蓉沉不住氣了,他悄悄拉鳳姐的衣襟,鳳姐會意,對賈琏說道:“你也太操心了,珍大哥很會用人的,孩子們都長這麽大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當然,現在有好多小朋友還真沒見過豬跑)!說什麽濕鞋,我告訴你,有一種能耐叫只濕鞋底不濕鞋面!賈薔,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幹,嬸子相信你喲。”

賈琏說:“既然這樣,你給我說說你打算帶多少銀子去,我幫你算算賬。”

賈薔說:“賴大管家說,這次去江南不用從我們家拿銀子,我們在江南甄家銀行存了五萬兩,明天寫張彙票,先提出三萬兩,剩下的繼續存在那裏,等買花燭彩燈時再用。”

我們先不管甄家銀行的銀子是怎麽來的?不管是林如海的遺産,還是賈家以前寄存到他們家的,我們現在關心的是,這些銀兩,将來肥了誰?當然是賈家的這些蛀蟲!這些蛀蟲才是賈家最後衰亡的最主要原因。

賈琏說:“這樣安排極為妥當!”

鳳姐笑着說:“要想極為妥當,還需要多帶兩個人去才行!趙嬷嬷,你那兩個兒子叫什麽名字?”

“趙天梁、趙天棟。”趙嬷嬷歡天喜地的回答。

“好好照顧他們,我可去幹別的了!”鳳姐囑咐賈薔。

賈蓉追出門問鳳姐:“嬸子要什麽東西嗎?列個清單,我讓薔兄弟給您買來!”

“放你娘的屁!我的東西多的沒處摞,誰稀罕你們鬼鬼祟祟買來的玩意兒!”鳳姐一徑兒去王夫人那邊了。

第十六回 秦公子夭逝黃泉路(四)

第二天一早,賈琏接到了一份會議通知:

為認真貫徹落實皇帝同志關于怎樣盡孝心、盡量讓家中父母解除思女之苦的文件精神,按照寧榮兩府的通知要求,為保障省親別墅建設的順利進行,現定于某年某月某日召開“省親別墅”第一次籌備會議,請相關人員按時出席。

一、會議時間:某月某日(今天)九時。

二、會議地點:寧府會客廳。

三、出席人員:賈赦、賈珍、賈琏、山子野先生(地道的中國人)、賴大、來升、林之孝、吳新登、詹光(沾光)、程日興等,另外邀請喜歡摻合熱鬧的各位世交門下清客相公們列席參加。

請假人員:賈政。

請假理由:不慣于俗務。

四、會議內容:

1、通報皇帝同志的重要講話。

2、對建造省親別墅工作的具體要求。

3、總指揮賈赦同志講話。

五、各人員聯系方式:派衆小厮若幹跑步通知。

賈琏提前一刻鐘到了會議現場,衆人已經早早的開始了熱烈的讨論,大家一致推選山子野先生為總工程師兼總調度師。會議開始,與會人員認真聽取了政府工作報告以及賈赦同志的發言,會議結束後,賈赦回家高卧,賈琏、賴大等小包工頭領命,各幹各的去了。

賈蓉的工作是專管打造金銀器皿,賈薔已經動身去姑蘇了。各位能貪的盡量貪,誰都不想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我們暫且不看他們的貪污成果,只看看淡出我們視線不久的秦鐘。

賈政最近工作忙,顧不上理會賈寶玉讀沒讀書,讀的那些書?這對寶玉來說本來是一件大好事,但是,秦鐘的病卻一直牽動着寶玉的心,讓他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這一天,寶玉懶懶的起床、懶懶的梳洗、懶懶的想去跟賈母請了假去看秦鐘,忽然見茗煙在門口探頭探腦,忙叫了進來:“你鬼鬼祟祟的看什麽?”

茗煙道:“秦相公不中用了。”

寶玉吓了一跳:“我昨天去看他時還明明白白的,怎麽這麽快就不中用了?”

“我也不知道,剛才他們家一個老頭子過來說的。”茗煙說道。

寶玉立刻起身,回明賈母要去看秦鐘。賈母命人好生跟了:“早去早回,盡了同窗之情就回來,不準耽擱!”

等車的時候,寶玉急的滿廳轉,好不容易看到車來了,到了秦鐘家,一看秦鐘那樣,不禁放聲大哭。

李貴忙勸道:“秦公子現在還能聽得見,你這樣,反而添了他的病。”

寶玉這才忍住哭,見秦鐘面如白蠟,閉着眼尚有微弱的呼吸,忙叫道:“鯨兄,寶玉來看你了!”

秦鐘早已魂魄離身,只剩一口悠悠餘氣在胸。見到許多鬼判持牌來拿他,哪裏輕易跟去,冥冥之中,記起三件事:

我死了,家中誰掌管家務?

父親留下了三四千兩銀子還沒花。

智能兒去哪了?現在安全嗎?

于是,秦鐘苦苦哀求鬼判讓他辦完這三件事再來拿他,鬼判不依,秦鐘願出一千兩銀子給鬼判,鬼判仍不依,恥笑秦鐘說:“虧你還是讀書人,豈不知俗話說得好:‘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我們陰間不似你們人間烏煙瘴氣的,我們都是鐵面無私,不徇私情的,快跟我們走吧!”

秦鐘無奈,正要跟他們走時,赫然聽見“寶玉來了。”便又央求說:“列位神差發發慈悲,我跟這位好朋友說一句話就回來。”

“什麽好朋友?”衆鬼問道。

“就是榮國公鼎鼎有名的孫子賈寶玉。”

都判官聽了,忙喝令衆鬼:“放他回去見見,此人是個運旺時盛的人,我們惹不起。”

衆鬼聽說,只得放了秦鐘的魂魄。

寶玉見秦鐘哼了一聲,眼睛微微張開了。見到寶玉,秦鐘嘆了口氣說:“怎麽不早來,再遲一步就見不到面了。”

寶玉潸然淚下:“好兄弟,有什麽話你就說吧,我記下了。”

秦鐘道:“也沒什麽好說的,以前你我見識自為高過世人,今天才知道我們錯了。如果有來生,還應該立志入功名,以榮耀顯達為是!”說罷,嘆了最後一口氣,蕭然長逝了。

第十七回 寶玉大觀園題對額(一)

省親別墅大觀園很快竣工了,因這段時間賈政同志以不慣于俗務為由請假,沒參與大觀園的建設工作,所以在工程即将結束的時候,賈珍來給他彙報工作了:園子基本建好了,總指揮賈赦大老爺也瞧過了,老爺也抽時間看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修改嗎?如果沒有,就差題匾額這道工序了,我們家是書香門第,都是文化人,所以,匾額和對聯絕不能少。

賈政聽了,略一沉吟:按理說,這匾額、對聯應該留給貴妃娘娘來題,但是,現在要請她出宮也不現實。如果空着呢,又不好看,這還真是個難題!

衆清客們說:這好辦,我們先按景致虛拟好名字,然後寫在燈籠上,等貴妃娘娘來游玩時再定名,豈不兩全其美?

賈政:這真是極好的。我們先去看看,大家盡管題,題不出來的,再請賈雨村同志來幫忙。

衆清客:老爺滿腹經綸,哪有題不出來的道理。

賈政:你們不懂,我老了,與年輕人有代溝了,題出來的匾額難免迂腐,起不到錦上添花的作用,怕貴妃娘娘看了影響心情。現在天氣晴好,我們大夥趁機逛逛去!

于是,衆人簇擁着賈政去往大觀園。

話說秦鐘去世後,賈寶玉痛苦不已,傷心欲絕。賈母為了讓他開心,命人陪着去新建的大觀園玩耍散心。剛進園子不久,就遇見了賈珍。

“還不快出去,你老爹馬上就來了。”賈珍笑着對寶玉說。

寶玉聽了,來不及答話,匆匆忙忙率領着奶媽、小厮們一溜煙的出了園門。剛轉過彎,就與賈政率領的一群文人們迎頭碰上。躲是來不及了,寶玉只好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迎接自己的老爹。

寶玉篩糠似的抖:爹,您來了。

賈政斜眼看他:你不去上學在這裏瞎轉悠什麽!近日聽別人說你有些歪才,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跟我們進來吧。

寶玉悔得腸子都青了:遇見誰不好,偏偏遇見自己的爹!沒辦法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賈政一行人進了園子,賈珍早帶領着一群文書等在這裏了。

賈政:關了園門,我先看外面。

正門五間,雕梁畫棟,粉牆雪白,果然不落富麗俗套。賈珍心內歡喜,命開門。迎面一排假山,衆清客道:好山,好山。

轉過假山,眼前有一羊腸小道。賈珍在前,衆人尾随其後正式開始游園。

山石上有鏡面白石一塊,賈政:諸相公,我們開始工作了,這裏題什麽好呢?

衆人一:疊翠。

衆人二:錦嶂。

衆人三:賽香爐。

衆人四:小終南。

……

衆人知道賈政想試試寶玉的歪才程度,所以,什麽俗說什麽。反正說的越俗,越能顯出寶玉的“脫俗”來。

賈政回頭叫寶玉拟名,寶玉不負衆望,張嘴即來:此處非主山正景,就用一句舊詩‘曲徑通幽處’就行,各位叔叔、大爺,這句是不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呀?

衆人齊聲說:這真是極好的!二世兄天分極高,我們都是讀書讀傻了的,怎麽想不出來這句?

賈政笑道:別誇他了,只不過是瞎貓碰見死耗子了吧。

于是,賈珍率領的文書團把這句記在了紙上。

景致一:石洞內,草木蔥茏,奇花異草,一條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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