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反派 再看,本王便剜了你的眼

大楚位于九州東南,皇城定都臨安,北鄰滾滾長江,孕育了無數傳頌史書額才子佳話,千百年來都是四季皆宜的鐘靈毓秀之地。

然而所謂的四季皆宜,卻被今冬的一場初雪打破。

這番被民間和欽天監無不成為千古奇象的初雪,小到潺潺流水的護城河,以及城內的煙柳畫橋和大街小巷,大到青岩黛瓦的皇宮,都被一層淺淺的白覆蓋。

皇宮裏有一處禦梅園,培植着一簇簇含苞待放的紅梅,如今被一重重雪白壓制,不僅沒有頹敗凋零,反倒有種隐隐的盛開之姿,當真與“梅香出自苦寒”相得益彰。

不過美景,通常都是用來給人破壞的。

這座梅園的處地與前朝後宮相連接,整體而言并不算隐避,甚至前代皇帝生怕累到前來觀賞的妃子,特意修築了一處雕欄提供休憩。

雪花逐漸越飄越烈,一片片覆蓋住朱紅的憑欄,雕欄末端與一株粗壯的梅樹相連,遠遠望去,梅樹主杆竟有一抹異常突兀的黑。

若非那抹黑動了動,不細看當真與周際的雪白融為一體。

黑、準确來說是一個黑發蹁跹的白衫少年。

原本側身懶懶倚着樹幹,單手支撐着下颌,左腿挺直擺放在雕欄上,右腿散漫曲起,時不時有梅瓣和雪花簌簌飄落在他的身畔。

紅與白與黑交織,遠遠望去,宛如一幅極致美好的寂靜畫卷。

前提是……忽略少年由內到外的那股即便淺憩,也能讓附近活物不敢靠近的陰冷氣息。

“砰——”

勉強……歲月靜好的氛圍,被一道微乎及微的響聲打破,少年驀地睜眼,準确無誤朝動靜發來的方向看去。

連內力都不需探出,也能察覺出是有人摔倒。

少年輕嗤,眼尾冷冷一滞,習慣性廣袖暗動,在寒光飛出的那一瞬,他堪堪收了手。

無趣。

起身拂去袍角的落雪和梅瓣,垂眸斂去眸底的晦暗,正要轉身時,冷不丁被一股溫軟撞上。

不知死活。

眼尾輕顫,想也不想便伸手,骨節分明的右手慣性發狠,直襲向這股不明溫軟的頭顱下方。

“對、對不起,”來人像是完全察覺不到自己即将要面臨的是何種危險,後退一步急忙俯身道歉,“路太滑一時不察撞到郎君,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撞上的。

聯系原著裏提到傅晚韞作為求親使臣出現的地點,加上少年這身由內而外的陰邪氣質,許意棠斷定沒認錯人。

少年:“……”

看清許意棠的那一瞬間,他的眼底便不受控缭繞着一股猩紅,甚至眉宇正中都隐隐有黑氣翻騰。

許意棠還以為他沒聽清,暗暗深吸一口氣仰眸,對上少年的容顏,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由直愣愣生出一個念頭。

不愧是原著裏的大唐第一美男子,單看這張唇紅齒白、驚妍瑰姿的臉,她要是楚端靜,還管狗男主那些花裏胡哨的花言巧語做什麽。

能比得臉好看,關鍵還深情專一、愛而不得為一人成魔的男配嗎?

男主真不愧是作者的親鵝子。許意棠最終還是這麽想道。

她雖然顏狗,容易三觀跟着五官走,但在這種決定能否擺脫狗男主構陷的大是大非面前,還是拎得很清。

于是乎,她暗暗自我催眠好幾遍“沒事兒你現在是萬人迷女主,男配再嗜殺成性也不會傷害你的”。

方才忍痛咬了舌尖保持理智,蝶羽般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神情登時變得迷戀怔愣起來。

她不經意吞了口唾沫,瞪大眸子一眨一眨盯着攝政王的臉,一副贊嘆不已的語氣喃喃,“好漂亮的小郎君,不知——”

理論上她和眼前人是第一次見,為了不暴露自己,她索性用早已準備好的“郎君”來稱呼。

原著當中的大楚治國尚禮,無論對方身份王公還是平民,只要不知曉對方身份的,一律可用“郎君”作為尊稱。

幸好這些最基礎的她沒忘,不至于為了不知如何稱呼對方而尴尬。

話未說完,對方忽然揚唇,眉眼比身後的紅梅還要昳麗,許意棠以為計劃得了逞,悄悄松了口氣。

哪知還沒徹底放松下來,只覺脖頸處陡然傳來一抹透心的陰涼。

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新世紀人類,自小所學都是能動口絕不動手,像這樣毫無征兆被第一次見面的人拔刀相對,許意棠能冷靜才怪。

與死神直面,她心知肚明……如果對方握住刀柄的指尖一顫,她可能真就要和這個美好的世界說再見了。

恐懼從腳下一直蔓延到脖頸處,許意棠渾身僵死到不知該作何反應,連眼神都沒從對方的臉上移開。

少女的瞳孔即便因驚吓猛然放大,這樣的反應卻也太澄澈太幹淨,攝政王原本冷硬如鐵的心頭仿佛被什麽紮了一下,讓他再也無法把刀柄往前推送半分。

他很厭惡這種優柔寡斷下不去手的感覺。

“再看,本王便剜了你的眼。”哪怕心頭那股名為弑殺的沖動催促他把刀柄往前,對上許意棠那雙幹淨得仿佛被春水洗過的圓潤杏眸,他卻怎麽也無法真正順從沖動。

這雙眼,無論放在前世還是今生,不管他身處地獄還是人間,他都不會忘記。

是那個把滿身傷痕的他從深淵裏救出,細心為他包紮好傷口,到頭來又狠狠百倍捅向他的傷口、把他重新推下深淵的騙子。

于是,趁第一句陰冷近似殘忍的涼薄語落,他饒有興致欣賞許意棠先是一怔、繼而慌亂撇開眼的反應,心頭一直被壓抑被禁锢的惡獸,減弱了幾分想要沖破被理智鐵鏈束縛的叫嚣。

“郎、郎君……”許意棠忍不住尾音的顫抖,明明計劃了一大堆準備套近乎的話,餘光躲不開瞥見脖頸那把森冷的刀刃,即便開了話頭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後悔得簡直都想給自己一巴掌。

自穿成楚端靜,她很清楚狗男主專門套住她的坑已經全方位無死角挖好了,說着反抗不得等死的話,總不能真的破罐子破摔。

先不說根據以往那些穿書文的套路,十有八九的主角死了也回不到原先世界,單輪她所知道的一百種死法,她是一樣都不想嘗試。

換種思路,就算她回去了僥幸考研成功,熬過求學生涯最終還是累死累活的老打工人命,與眼下衣食無憂的小日子比起來,明顯後者更符合她的鹹魚追求。

那麽眼下最緊迫的問題,就是解決狗男主這個最大的隐患。

讓一沒空間系統這類金手指,二沒有系統這種指路神的許意棠自己去剛,那萬萬是剛不過的。

畢竟男主是作者的心頭好,三歲會殺人、五歲陷害人的事業型雙商豈是她這種凡人能鬥得過的?

知曉劇情又如何?男主那應變能力可不是吹出來的。

何況“穿書必崩劇情”,想仰仗知曉劇情輕而易舉剛贏男主,自信點,那必定不可能。

此路不通,那就再開一條。

好死不死她恰好穿成狗男主預謀已久的楚國公主,明顯走不了逃離男主的這條路,那麽唯一能行的,就是找一條有把握對付男主的金大腿。

原著裏除了塑造這位變态型愛江山的男主,還給另兩位重要男配的着了筆墨。

一個是原主親哥,屬于外表溫潤如玉、內裏剛毅睿智的類型,本該前途明朗,結局被親妹妹一杯毒酒送了命。

當初看到楚朝寧身死的那一段,許意棠還好一陣淚崩惋惜。

男二打哪都好,偏偏對自家妹妹不設防,可惜這位妹妹又全心全意相信狗男主。

男主一杯蓄謀已久的毒酒遞來,她歡歡喜喜遞給兄長,一場鴻門宴就此葬送了端慧太子楚朝寧。

楚朝寧是原主的親哥,自然算是內在金大腿。

要想在地獄模式裏活下去,光靠自家人不夠,還要找另外可以仰仗的目标。

許意棠繼續往下思索。

小說裏還有一位角色,是大唐攝政王傅晚韞。

從第三視角來看,傅晚韞的目無尊卑,嗜殺成性,妥妥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反派,仗着大權在握經常給男主使絆子。

只是小說從女主受男主指示、刻意接觸傅晚韞以後,明顯強行給反派降了智。

被女主三言兩語打消了疑心便算了,被女主包紮了傷口便成功死心塌地愛上對方,以至于連中了毒都一無所知。

退一步來說,即便女主萬人迷光環強大,讓反派因她的一颦一笑死去活來,總不至于忽然戀愛腦,連起碼的事業都不要了吧?

……這種常人理解不了的走向,這本狗血虐文裏還真是這麽寫的。

反派整天因女主患得患失,方便專心搞事業的男主羽翼豐滿,等一張編織已久的大網逐漸收緊時,傅晚韞想反抗卻反抗不了。

他太信任楚端靜,不僅為楚端靜把心腹殺了個遍,就連藏有重要文件的書房密室都沒對心愛的人設防。

劇情發展到這就很明朗了。

專注戀愛腦的傅晚韞中毒散盡內力又失了權,和日漸籠絡人心、殺兄弑父奪了皇位的男主比起來,不涼都對不起作者的偏心。

被終于揚眉吐氣的男主輕而易舉擒住,挑去手腳筋,打斷四肢骨,以寒鐵鏈捆綁,丢進最肮髒惡臭的牢房,每日用寒鐵鞭鞭刑伺候。

各種折辱,就是讓傅晚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足足折磨夠七七四十九天,再下令用最慘烈的萬箭穿心,讓傅晚韞入不了輪回。

“看來大腿人選,非這位攝政王莫屬了。”大致過了遍劇情的她如是決定道。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雖然這位攝政王陰晴不定,不過不妨礙他和夠班主天生的敵對關系。

萬一實在避不開和親,那就想辦法換個人選,或許能躲過國破家亡、以身殉萬民的倒黴結局。

打定主意後,許意棠又絞盡腦汁從有關這位反派的記憶裏,找到他出現的禦梅園打算“不經意”偶遇。

計劃是完整的,花癡她也表現出來了,可惜結果不盡如人意。

……不僅沒和攝政王的一眼萬年,小命還被提溜着在鬼門關晃悠。

大概是死亡的威脅性太大,許意棠破天荒意識到了關鍵。

“牽一發而動全身”,以往看網文,少不了“穿書/重生影響原來人設”的真理。

正是這一點,恰恰被她忽略了。

誰給她的蜜汁自信啊,以為知曉原著劇情就能百分百在傅晚韞面前刷足好感,再順水推舟抱緊傅晚韞的大腿。

依照傅晚韞偏執狂傲的性子,不用她費心就能擺脫狗男主。

……能重新給她一次刷好感的機會嗎?

“怎麽,怕了?”見許意棠的肩頭僵硬不敢動彈,傅晚韞唇角的弧度又擴大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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