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光韞 他帶着驕傲從床榻滾下來

見那身形颀長的少年門口踏雪而入,飛揚的衣擺似有淡月流光,許意棠忍不住任由顏狗本性蒙蔽畏懼。

白衣勝雪,唯君無二。她暗暗感慨。

如果他周身沒有這股從陰間帶來的冷邪氣息,此少年豔若桃李的風華姿容太配得上這八個字了。

可惜沒有如果。

腹诽間,“從陰間來的”傅晚韞旁若無人行至上首,暗紅的美眸望向也不躲避他眼神的許意棠。

後者心裏狂跳,想到逆天改命要從傅晚韞下手的任務,使勁兒深呼吸不讓自己打退堂鼓。

自他從地獄爬回來,數次閉眼,數次都是這張熟悉的面容。

……騙子。

“王爺莫急,對戰北祁有太子殿下處理,您只管安心靜養。”耳畔又浮現前世他發病的最初階段,這個騙子不厭其煩一碗藥一碗藥來喂他。

餘恒早被大卸八塊,昔日談笑風生勸他莫執拗的頭顱,靜靜被擱置在囚禁他的床榻七日;

謝問情因他回了玄衣谷,因一場預謀已久的鴻門宴而九死一生。

他以為楚端靜是給他希望之生的唯一,誰知卻是讓他絕望而亡的唯一。

盡管內功被半楓荷束縛,常年習武練就的耳力因此受限,但敏銳的感知力讓他捕捉到外間有人來過。

朝堂早已颠覆,他的爪牙也被傅雲澤拔盡,取代攝政王執掌大權的是傅雲澤,也是即将稱帝的太子殿下。

一夕風光到了頭,只怕他走在街上被打死都不會引來關注。

這種從雲端落入泥潭的突變,或許令後世史官文臣唏噓不已,可他并不在意。

權臣也好,鄙民也罷,他只在乎他人生當中唯一的光韞。

“晚來的光韞”,世人只知無惡不作的權臣攝政王,無人知曉他的阿娘起初為他取名,只把他當做支撐在灰暗人生活下去的光韞。

雖晚但到。

阿娘去了,帶走了他兒時的光。

少年時期遇到了楚端靜,為他同樣灰暗的人生添了光。

雖為侄妻,可他并不在意。

他打好金屋,固執以為棠棠是他一個人的。

察覺到傅雲澤把他的棠棠堵住,聽不到外間談話的他,忘了自己身軀已廢的事實,迫切想沖上去屠了傅雲澤。

他從床榻滾下來,一如當初餘恒的頭顱一樣。

“咕咚”掉下去,“咯吱”被不小心的傅雲澤踩上。

孤勇和驕傲也被摔得粉碎。

鮮血染紅了白衣,不同的是當初是餘恒屍身未幹之血。

這次是他眼裏汩汩流出的。

“王爺還是別激動。”記不清等了多久,耳畔再能聽見動靜時,是楚端靜輕柔依舊、卻無波無瀾的輕音。

說是一具提線木偶都不為過。

“認命吧,這天下終究是太子殿下的。”

可是他根本看不見。

他的視野一片腥紅,根本看不到楚端靜往日水波流轉的杏眸只剩黯淡無光。

空洞而沒有生氣。

也無人察覺到楚端靜白皙頸窩處,一塊拇指蓋大小的黑紫疤痕。

正是傅雲澤明晃晃一次比一次用力的針孔痕跡。

本來在楚端靜這個年紀,針孔是可以自然消除的,可是她的意識被操縱,不知什麽是痛。

也根本感知不到任何不适。

再者攝政王府已經被傅雲澤控制,就算有下人發覺,也不敢提醒。

而且傅雲澤控針的間隔太短,沒塗藥又被毒素侵染,傷口一時間基本無法淡化。

并不知曉這些的他,空有一腔毀天滅地的氣恨,想生吞活剮了傅雲澤。

奈何掙紮不得,被楚端靜嵌着下巴吞完了藥。

屋子裏很靜,靜到除了他們淺若的呼吸聲,還有參差不齊的心跳。

大概傅雲澤也頭疼徹底瘋魔時一把屠神刀飲遍唐宮鮮血的他,給他的藥都是上等控制精神力的。

沒一會兒,他的視線從刺目的腥紅變成細微的暗紅。

能視物時,楚端靜姣如秋月的雪顏便映進他的瞳孔。

膚色白亮,朱唇小巧,一颦一笑都是賞心悅目。

笑語嫣然間,顧盼流轉的美目裏,充滿了星星點點的光華。

是他的韞光,也是他的黑塵。

一如眼下巧笑倩兮的女子。

他的呼吸逐漸緊促,氣息也變得紊亂,竟有些分不清他的眼前景到底是前世還是今生。

“端靜公主。”直到餘恒客氣疏離的問禮傳入耳中,他才猛覺這不是前世。

更不是夢境。

餘恒從來沒以完整的身形,進入他的夢中。

一直以來都是破碎的屍身,激發他難言的悔恨。

這些深藏他內心彎彎繞繞的記事,說起來複雜,實則只在呼吸間乍現。

熟悉的清音在堂內響起,倏地拉回他的一絲理智。

暗自運功壓下翻湧的內息,待眸底的熾熱散去一些,唇角涼薄似扯起,才看向三步外福身回禮的女子。

“餘大人不必多禮。”內心再怎麽抗拒刷傅晚韞的好感,為活命顧大局的許意棠,表面還是盡力保持儀态從容。

想到原著提到餘恒任是大唐飛虎營的統領,她福身還了一禮道。

話落,餘光撇向一旁恨不得挖把腦袋縮脖子裏的汀蘭。

怕成這樣,說好的陪伴她呢?

她有些無奈,但還是側身不着痕跡擋了擋餘恒的視線。

汀蘭自然沒忽略自家公主的舉動。

她愣了愣,想到先前所說陪伴公主,悄悄深呼吸了好幾次,也向餘恒福了福身。

自家公主禮尚往來,自小被灌輸禮教至上的她不能拖公主後退。

至于傅晚韞……郎君美則美矣,只有一條小命,實在不想陪進去。

見餘恒回以颔首,一直緊繃的身子這才微微放松。

她很怕這些大人物。

索性垂眸把額頭埋得老低,生怕這兩尊殺神一個不小心斷送了她。

“公主有何事與本官說便可。”想到自家王爺最煩應酬,無論男女都拒之千裏之外的性,餘恒索性替傅晚韞發問了。

“多謝餘大人諒解。”她為活命而接近傅晚韞的心裏建設做再好,對上連呼吸都帶了一絲瘋魔氣息的傅晚韞,許意棠不慌才怪。

不用與傅晚韞正面交鋒,她求之不得呢。

這樣想着,她取過汀蘭手裏的燙金木封,刻意避開主位那兩道陰煞涼薄的眼神。

其實她一直很搞不懂,為什麽傅晚韞一個大活人,渾身上下卻打哪都陰損得緊。

不過很快,她便停止了打量,眉眼彎彎輕笑,“大楚每年秋末冬初的狩獵會,恰好大唐貴使造訪,本宮受命特意來請攝政王殿下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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