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悅 自戀無極限的腦回路
有許意棠遮掩了傅晚韞主從兩人的冷煞視線,勉強讓汀蘭的理智有些許回籠。
汀蘭害怕歸害怕,她的注意力還是沒從自家公主身上轉開。
聽到“赴宴”二字,乖巧轉身出了堂門,再回來時将一封描摹“大唐貴使親啓”的請帖遞給許意棠。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想到為時不長的兩個半月,斂了唇角寫滿抗拒的微抽,換了一副人畜無害的得體笑。
雖然夢境裏前世“自己”說“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有板有眼,甚至識海裏多出來的記憶也是這麽告訴她的,可許意棠潛意識裏只覺得離譜。
就算她是原主意外丢失的三縷魄又怎樣?就憑她接受了十幾年的現代教育,具備完整的現代認知思維,本質她也不是楚端靜。
她只是一個完整的自己。
所以她固執覺得自己就是許意棠。
可惜原主完整的靈魂為了喚回她,并告知她運氣交換和三次求生提示,已經甘受兩個平行時空的法則二煙消雲散。
身為二四十小時常駐綠江的沖浪型讀者,許意棠還沒看到過像自己這樣,命運如此繁雜的穿書人。
她再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楚端靜,可讓她無視原主煙消雲散将她喚回的慘烈,她自問做不到。
再者原主也提示為了不走老路,唯有讓傅晚韞娶她這一條路走。
就當被迫重拾她剛穿來、決定抱緊反派大腿幹倒狗男主的想法了。
換個思路想,有個詞叫以惡制惡,無論原著還是識海多出的記憶,都表明能制住傅雲澤的只有傅晚韞。
反正夢境只讓她想辦法讓傅晚韞同意娶了她,又沒說讓她必須和傅晚韞過一輩子。
再者原主說的“贖罪”,那萬一她想贖罪,而對方不願意呢?
只要與傅晚韞盡力摁死傅雲澤保住命,再讓傅晚韞厭棄她将她趕出攝政王府。
反正夢境說了她不會死在傅晚韞手上。
在“贖罪”的大前提下,又不是她辜負傅晚韞,是贖罪對象不配合。
再怎麽說她都是來自大楚的堂堂和親公主,就算身在長安那也算半個君家,那些想指點她的也不敢當面落井下石。
說直白點,她又不受禮教約束,被趕出攝政王府所受指點根本傷不了她。
恰好她沒什麽志向,等被趕出攝政王府,她假借傷心沒臉待在長安,憑一國公主身份也能在臨安下半輩子吃喝不愁。
當條鹹魚多好。
想到這,眼前秒出現未來生活曬曬太陽躺躺屍的她,覺得詭笑着睥睨自己的傅晚韞也友善多了。
收了思緒的百轉千回,她甚至還有心思朝對方揚唇,聲線明顯淡定很多,“這是赴宴的請帖,還請攝政王殿下與餘大人前來。”
原著裏的狩獵大會,她記得只有傅晚韞和顧寒蘇這兩位重要角色在狩獵,其他比如男女主以及楚傾顏,都在用盡小心思談情說愛。
多好的時機,雖然沒給傅晚韞多少筆墨,起碼人露臉了。
靠着這一點,許意棠也知曉去哪兒找他刷好感。
“多謝端靜公主相邀,不過——”餘恒謹記自家生人勿進的主子不喜赴宴,正要回絕便聽一道懶散的聲線傳來,“收着。”
餘恒:“……”
有些不敢置信回頭,生怕自己聽錯了。
按照傅晚韞桀骜不羁、任性自如的性子,原著裏也一筆帶過大楚上門多次才請來這位攝政王賞臉,許意棠其實做好了會被他拒絕的準備。
誰知對方如此輕而易舉應下,倒讓她也訝異狀愣了愣。
“需要本王重複一遍麽?”女子覆了一層氤氲水霧的杏眸驟然瞪大,紅唇微微輕啓,暗暗緊了緊藏于寬袖捏着清心丹的指尖。
待內息的那股沖動壓下去後,他還算平靜看向下首的女子。
從地獄爬回來,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打量讓他分不清愛恨的人。
一身淺藕裙衫和鬥篷,青絲半挽成髻,清絕靈美的面容白皙幹淨,唇角輕揚間眉眼彎彎,一颦一笑都和記憶裏重合無二。
大概是重活一世,他對如何控制體內這股強勢的魔功發作有了一定經驗。
加之他知曉謝問情是友非敵,也不像前世那般提防謝問情配制的一切藥劑。
比如清心丹,在抑制魔功方面便效果顯著。
保持神智不會走偏,他殷紅的唇角懶懶勾起,“貴國公主誠意相邀,本王若是拒了,豈非太不近人情?”
說話間,層疊逶迤的衣擺無風自動,與他黑而長的發絲纏繞,宛如随時都會乘風而去的神祗。
孤傲而張揚,清冷而陰邪。
……前提是忽略那雙被碎發掩映的暗紅眼眸。
餘恒唇角不由抽了抽:“……”
王爺您是不是對“豈非”二字有什麽誤解?
照您在大唐一言不合就掀桌毀宴,動不動把一衆養尊處優、習慣用鼻孔看人的權貴吓到哆嗦跪了一地,真的和“不近人情”搭邊嗎?
“屬下不敢。”腹诽歸腹诽,餘恒又不是不要命,接觸到傅晚韞淡淡的似笑非笑眼神,他猛地一個激靈。
極強的求生欲催促他輕咳一聲,很快伸手接過請帖,“多謝端靜公主。”
“餘大人太客氣了。”算完成任務的許意棠,沒興致也沒心思去細想傅晚韞為什麽如此好說話。
只将請帖送出去後,出于客氣回道:“那本宮便恭候王爺如期而至。”
“恭候?”只聽傅晚韞低聲重複了這兩個詞。
許意棠蹙眉,暗暗示意面色重新表露慌張的汀蘭莫急,“王爺這是何意?”
就連餘恒都有些搞不懂自家主子這鬧得哪一出。
根據以往經驗,王爺漫不經心重複他人的話時,不是內息不穩意識被控想殺人了,就是單純心情差想動手。
與之相伴而行的還有主子越來越紅的瞳孔。
可此次……他別說額頭,就連手心都在不知不覺中蒙了一層汗。
看向斜倚桌背站姿不穩、卻瑕不掩瑜驚豔如舊的主子。
奇也怪哉,竟然沒有疑似失控的跡象。
這倒讓餘恒覺得自己仿佛發現了一樁不得了的秘密。
連帶說好的偷瞄都忘了,一個驚訝竟作死忘記移開熊熊燃燒八卦的視線。
被他八卦的對象是何等感知敏銳的人?
他的性子不喜麻煩,所以并未多做反應,只淡然撇了過來。
瞳孔雖然是帶了暗紅的褐色,可眼尾那一瞬而過的兇光,直接刺得餘恒背後一涼。
……太可怕了。
可能清心丹的效力太明顯,只一個照面傅晚韞便移開眼神,決定不與餘恒此等愚蠢之人計較。
“無他。”輕輕勾了勾唇,纖長的睫羽顫了顫。
很平靜、甚至包含淺淺的笑意,許意棠以為大魔頭轉了性子,暗暗松了口氣。
哪知下一瞬耳畔傳入的聲線,如同山泉擊石般清雅暗沉,既慵懶又恣意。
“只是好奇,二公主這雙被本王暫置的眼,是不是真生了心悅本王之意?”
話落,他絲毫沒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一如他懶洋洋的表情,眼皮要掀不掀,意味不明看向下首怔愣的女子。
他根本不在意這個騙子騙走他的江山,他只恨好不容易付諸的滿腔真情實感,轉身便被對方棄若敝履。
這個騙子騙走了他僅剩的愛人之心,那這一世……便讓他也來騙一次吧。
嚴格意義算來,他與這騙子第四次照面。
他曾被一人由心至身淩遲處死,這樣的死法太痛了。
痛到他不願意去完整回憶。
這一世挖了她的眼,或是廢了她的脖子,實在讓這個騙子死得太簡單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所受的苦,他要百般償還回去。
并不知他內心具有針對性如此之強想法的許意棠:“……”
前半句符合他嗜血的內在瘋子個性,而……後半句,讓許意棠有些懷疑耳力。
什麽叫做留了她一雙眼,就對他生了心悅之意了?
這是什麽自戀無極限的腦回路?
“……咳。”餘恒也被自家主子這話震得不弱,與許意棠不同,他覺得主子異常歸異常,形象必須要維護的。
“王爺的意思是,很感謝端靜公主能親自來送請帖,”餘恒強制自己不因心虛而別開眼,“……是以此話來向公主表以謝意。”
許意棠:“……”
誰家感謝的話直接問人是不是喜歡他的?
就連躲在許意棠身側的汀蘭,聞言一雙純澈透亮的眸子,剎時寫滿了難掩的訝異。
沉默片刻,許意棠還是無法說服自己不對這兩主仆的迷惑行徑無語,但求生欲告訴她,如果不想作死,就善解人意把話順了下去。
“王爺無需多謝,”她眼也不眨,言笑晏晏地昧着良心說假話,“王爺能賞臉赴宴,本宮便感激不盡了。”
可不得感激這位祖宗賞臉嗎?
前有見不得她好的皇後母女作妖,後有原主留下的兩大求生艱巨任務,她覺得自己好難。
“是麽?”不知想到了什麽,傅晚韞的眉宇微眯。
“二公主最好說話作數。”他站穩了身姿,踩着一塵不染的白靴向門口走去。
什、什麽意思?
她來大楚這幾天,什麽時候說話不作數了?
許意棠心頭“咯噔”一跳,尤其是對方擦面而過時,整個心更是懸到了嗓子眼。
“狩獵大會麽,”滿意狀将許意棠的一臉愕然的反應盡收眼底,他擡眸掃了眼餘恒,“本王拭目以待。”
丢下這番話,他一拂寬袖,攜堂內的瑩瑩泠光負手離去。
層疊的袍角随他的步伐翻飛,露出下擺綴繡雪銀花花瓣,光看他出門便運功飛離的颀長身形,一如來時讓天地的姹紫嫣紅都失了顏色。
不得不說,這瘋子不發瘋的時候,真的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昳麗絕美。
……不過,瘋子要是不發瘋,還叫什麽瘋子。
畢竟綠江有名的美強慘男配也不是這麽好當的。
除了情種和有顏,還要有被情之一字萬般折磨而扭曲的瘋癫心志。
“……端靜公主,天色已經不晚了,不如屬下送您回宮吧。”思憷間,餘恒好心提議,她正求之不得。
“那便多謝餘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