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窦初開

唐曉芸與郝劍從相識到相戀，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帆風順的，可以說是經過了一波三折，中間差點錯過，最後又鬼使神差般的兜兜轉轉的，才走到了一起。

唐曉芸是學妹，郝劍是學長，她比郝劍低一屆。後來，據郝劍交代，在唐曉芸初入學的九月，也就是唐曉芸踏入中專校門的第一天，作為迎接新生的學長代表的郝劍就已經悄悄地注意到了她。但是，他沒有行動，因為作為學生幹部，他不能也不敢違反學校不準談戀愛的規定。而她對于郝劍最初的記憶，也就是她真正認識郝劍的那一次，是第二年的國慶節前一天，校園廣播站要編輯一組關于國慶特別節目的稿子，就特別邀請了兩個人來編稿。一個是郝劍，另一個就是唐曉芸。那一天，唐曉芸因為班裏有事就去晚了，當她敲開廣播室的門的時候，一個英俊挺拔的帶着一臉燦爛笑容的男孩子，忙迎上來，彬彬有禮地跟唐曉芸打招呼：“你好！”随即又笑着問道：“你就是唐曉芸吧？”唐曉芸很詫異，笑着問道：“你認識我？”男孩顯得有些調皮地笑着說道：“我早就認識你了！”然後，男孩就開始自我介紹，說他叫郝劍，比她高一屆，他還十分鄭重地表示非常欣賞她的才華，非常喜歡她的文章，她發表在校刊上的每一篇文章他都非常認真地拜讀了，并且銘記于心。唐曉芸含笑地看着他，他的話語就好像一場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澆到了她的心田裏，一時間，她心底裏的那一顆蘊藏了很久的種子，忽地萌出了新芽。她的眼前豁然一亮，她驀然發現面前的這個男生是那麽與衆不同。也就是從那時起，她才開始注意他，悄悄地喜歡他。可是，即使少女的芳心已經泛起了波瀾，心中已經有了那些隐隐約約的似有若無的情愫，但是女孩子的矜持和羞怯讓她絕對不可以先講出來，就只能默默地埋在心裏。有時，偶遇在學校的操場邊，有時邂逅在教學樓前，盡管內心已是心動神馳，但在表面上，她依然裝作平靜如水地微微一笑，對他點點頭，然後擦肩而過。

世上哪個男子不鐘情，又有哪個少女不懷春？更何況唐曉芸又是一個看着瓊瑤三毛的文字長大的女孩，在她當時的認知世界裏，愛情是世界上最美好最神聖的情感，是世界上超越一切的最美好的事物。她那時所向往的和她所以為的最美好的愛情就是白馬王子和灰姑娘式的愛情，因而，她常常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一種玫瑰色的夢幻之中。她常常呆呆地坐在教室裏那個最靠窗的座位上，兩手托腮，靜靜地凝視着窗外那一排廣玉蘭樹。暮春時節，玉蘭樹挺拔的樹幹上層層疊疊地長滿了一團團濃綠的油得發亮的樹葉。在那一片綠海之中，點綴着幾朵潔白而碩大的花朵。那花朵散發着濃郁的芳香，唐曉芸坐五樓的教室裏，幾乎都聞得到它那種特殊的香味。在廣玉蘭樹的旁邊是一條筆直的林蔭道，林蔭道上總有一些人來來往往。那些人中有形單影只的，也有三五成群的，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些成雙成對的。雖然學校有明文規定不能談戀愛，但這個規定往往能管住的只有那些期待學校能分配個好工作的學生幹部，而其它人都是置若罔聞。

正是青春萌動如花似玉的年齡，沒有哪一個少女不在夢想着某一天自己的白馬王子——那個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向着自己飛奔而來。當時而在筆尖飛揚，時而在胸中澎湃的充滿激情和夢想的青春，與幾乎為零的社會閱歷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就決定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對于他人的認識只能流于表面。此時的唐曉芸也毫無例外的就是那個大多數人中的一員，她果真是外貌協會的忠實會員，也毫無疑問地以貌取人。

在她剛踏入這個中專學校的第一天，一個在她一眼看來，長相酷似郭富城的學長陸凱，負責接待了她。這位帥氣的學長不僅在當天殷勤接待了她，鞍前馬後的為她服務，而且在後來的大半年時間裏，對她關懷備至照顧有加，基本做到了有求必應。使得唐曉芸有了一種錯覺，以為他喜歡自己，便也暗暗地有點喜歡他了。直到有一天，她無意中碰到陸凱和一位長相秀氣的女孩在一起，她就愣住了。他卻笑着跟那女孩介紹她，然後又跟她介紹說：這是你嫂子。唐曉芸這才知道，他原來有一個很般配的女朋友，他也只是把她當作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妹妹看待的。不久之後，學長陸凱就畢業離校了，和他的女朋友一起遠走高飛了，也從此在唐曉芸的世界裏永遠地消失了。唐曉芸沒有覺得有多失落，就好比一件東西，既然從來都沒有擁有過它，也就談不上會有失去它的遺憾。她也許只是有些惆悵，那個屬于她的人怎麽還不出現呢？

就在這年春天的一個假日裏，外面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寝室裏其它的人都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有的去逛街，有的去約會，有的去教室裏學習，而唐曉芸卻百無聊賴地坐上床上翻看着一本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的舊小說。看了不到兩頁，班裏號稱“機靈鬼”的一個女孩林莉，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蹦到唐曉芸的面前，笑嘻嘻地把腦袋歪到她的面前，跟她說，要請她參加一次非常有趣的旅行。唐曉芸當她是開玩笑，就沒有理她。沒想到，林莉一把奪過她手上的書，并把它藏在背後不給她。最後，唐曉芸拗不過她，問清了目的地後，就只好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裝跟着她出發了。這确實是一次非常有意思的旅行，至少對于唐曉芸來說是第一次。這種非班級組織的非大集體式的春游，唐曉芸感覺是很新鮮的。在這麽美好的季節，邀上三五好友，一邊歡暢地聊天，一邊愉快地旅行，的确是一件再快樂不過的事情了。當然，在同行的其它三個人當中，除了林莉算是唐曉芸的好友外，其它兩個男生不能算是唐曉芸的好友，他們只能算是林莉的好友。林莉是一個與唐曉芸的性格截然相反的女生，唐曉芸比較安靜，林莉卻是異常的活潑。唐曉芸總是不由自主地與男生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從不主動攀談。而林莉卻全然沒有顧忌，無論男生女生，無論何時何地，她總是談笑風生，笑語盈盈，于是，不少男生也都成了她的好友和鐵哥們。所以，這一次旅行，在唐曉芸的生命裏創下了多個第一的記錄，給她留下了許多難以忘懷的記憶。

這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遠足，她第一次看到那麽清澈見底的河水，第一次攀爬那麽奇峻陡峭的大山，第一次見識到懸挂于峭壁懸崖之間的鐵索橋，第一次發現自己也可以那麽勇敢。當她懵懵懂懂地跟着其它人一搖一晃地走過鐵索橋，再回頭去看的時候，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那座只鋪着一層不算太厚的木板的鐵索橋，大風一吹，搖搖晃晃，橋的下面就是萬丈深淵，一不小心跌下去就是墜入懸崖，不是粉身碎骨，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事後，唐曉芸的心裏因為受到極度的驚吓而腿軟得走不動路，這時，一個人及時地伸出手，幫了她一把，讓她得以跟上他們。這個人就是那兩個男生中的其中之一，她的同班同學韋強。韋強是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生，是班上的體育委員。平時，唐曉芸與他幾乎沒有過多的交談，也很少接觸，所以對他并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是班裏的和學生會的幹部外，其它的都一無所知。在看到唐曉芸有些體力不支的時候，在唐曉芸看來也許是出于學生幹部的本能，他向她伸出了手，而唐曉芸也是出于被幫忙的對象的本能就接受了他的幫助。之後，兩人才開始有了交談。在交談中，兩人才慢慢地，對對方有了一些了解。韋強對唐曉芸，也從開始的舉手之勞逐漸變成了無微不至的照顧。林莉是個聰明人，一下就看出了某些苗頭，就馬上就開起他們倆的玩笑來，韋強在一旁含笑不語，唐曉芸卻是又羞又氣，臉漲得通紅，對她又打又掐，還是無濟于事，最後幹脆背過臉去不理她。

此次春游結束後，回到學校，表面上，韋強并沒有直接公開地與唐曉芸接觸，而是通過她的老鄉唐曉芸的室友暗中向她傳遞信息。因為有學生會幹部的身份，他不能公開地談戀愛，只能搞地下工作。但是，即便是保密工作做得再嚴密，也總有出差錯的時候。一天晚上，他們坐在操場邊的一棵大樹下面說話的時候，一位在學校裏一向以嚴厲著稱的女老師遠遠地看見了他們，并在從他們身旁走過的時候，狠狠地用眼睛瞪了韋強一眼，韋強就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低下了頭。自此之後，韋強就真的再也不找她了，他開始對她躲躲閃閃，不敢單獨面對她了。他的這種表現，讓唐曉芸先是錯愕，後又猛然醒悟過來，最後就無比地鄙視了。仿佛是在剎那之間，他在唐曉芸心裏的那個本來還算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就崩塌了，他傾刻之間，就從一個英勇的騎士變成了一只膽小的老鼠。從此，唐曉芸便對他避而遠之了。

三年級的時候是一個倦怠期，也是一個相對平靜而慵懶的時期。這期間有一位外校的男生顧磊，因為一次意外的機遇而意外地闖入了唐曉芸的生活，攪起了一點小小的波瀾。那一次，唐曉芸作為學校文學社團的代表，參加了全市的大中專學校文學社團交流會。在一衆女生的眼裏，最引注目的男生就是顧磊，他不但有較高的文學修養，而且還非常擅長書法和繪畫，最要命的是，還長得英俊潇灑，風度翩翩，單就一雙憂郁而深邃的眼睛，就能迷倒一大片小學妹。可惜唐曉芸并不是小學妹，按年級而論，即使他與唐曉芸同齡，唐曉芸也應該是學姐。也許就是因為他比唐曉芸低了一個年級的緣故，她才沒有被他的英俊帥氣所打動，她不喜歡比她小的男生，哪怕只是年級比她小。但是，在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中，安安靜靜的唐曉芸顯得有些與衆不同，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下子就被那一雙又黑又大的猶如一汪深潭的大眼睛深深地吸引住了。當唐曉芸偶然回頭，發現他正在注視她的時候，她就對他微微一笑，表示肯定和贊賞他的才華。這在唐曉芸看來，只是禮貌性的一笑，在顧磊的眼裏卻是無比動人。自此，他便向唐曉芸展開了猛烈地的追求。為她寫詩作畫自不必說，還每天準時守候在她出校門的必經之路上，只為了看她一眼或是跟她說上一兩句話。像這樣的追求，唐曉芸并不是第一次碰到，之前所有的追求者她都一概拒絕或者置之不理，但這一次，她似乎有些動搖了。環顧一下身邊的女生，都已經紛紛有了男友，一到周末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約會去了，教室和寝室裏除了少數幾個永遠把學習放在第一位的好學生還在堅守單身的陣營以外，就只剩下了唐曉芸一個孤家寡人了。她前所未有地感到了孤獨，甚至有一種莫名的緊迫感。顧磊的出現，似乎能讓她緩解這種緊迫感。于是，她開始試着默認顧磊的出現和存在，試着接受他。但是真正認識他與他接觸以後，她又發現他身上的原來閃光的東西都忽然消失了，他的憂郁氣質和他的文學才華不見了，也不見他拿起畫筆妙手丹青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她的面前，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羞怯和笨拙。唐曉芸又一次失望了，理想中的人與現實中的人相差太遠，她就感覺很無聊很滑稽，于是，再也難以提起精神與顧磊繼續下去，便開始慢慢不理他，冷淡他，疏遠他。三年級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在一場鬧劇中匆匆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