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收獲(下)
飯後百步走, 活到九十九。
顧立春走了五百步後,覺得自己已經能活得很久。終于忍不住主動打破沉默,“鄧場長, 我感受到來自于你的巨大壓力,我想問一下, 我這樣做是哪裏不對?”
鄧場長望着遠處的田野,漫不經心地道:“無關對錯, 我只是想告訴你, 你只管用心做事就行,不用委屈自己去逢迎別人,我也不需要你這麽做。”
顧立春明白鄧場長對于投稿事件有了些看法,想到這裏, 他坦然一笑:“我誇獎誰,完全看心情,從來不委屈。再說了, 鄧場看我像委屈求全的人嗎?”
鄧場長瞥了顧立春一眼,搖頭:“不像。”
兩人又沉默下來, 繼續百步走。顧立春只能彙報工作情況, 畢竟, 要是不彙報工作,對方就會探究他的思想。
“鄧場,你看我們的第一批苜蓿已經收割好了,買方還沒影……”顧立春的意思是想讓鄧場找找門路, 但又不能說得太直白。
鄧場長道:“這個你放心, 只要種出苜蓿就不愁賣。市裏牛奶廠早已經打過電話,你那兩篇文章發表後,打電話的人就更多了。過幾天, 應該會有人來考察。”顧立春心裏松了一口氣。
談完工作,鄧場長又繞回到顧立春的思想上,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小顧,我覺得你是一個可以只靠能力就能實現理想抱負的人才,有些事,別人可以做,但你,沒必要。”
顧立春沉默片刻,說道:“鄧場,我聽得出來你這話很走心,我也掏心窩子地跟你說說我的想法。”
鄧場長點頭:“你說。”
“我知道你是一個道德标準高、原則性強的人,一生只習慣走光明正道。可是,我跟你不一樣,我的成長經歷,讓我悟出一個道理:要想做一個好人,你必須比壞人更聰明更有能力,有時也需要使‘壞’。”
顧立春娓娓道來:“我小時看書聽戲,很不爽的一件事就是,為什麽一個好人就要經歷重重磨難,壞人就可以一直得意到最後?為什麽好人總是拿壞人一點辦法都沒有?當然,最後那一刻,壞人也伏法了,好人的正義也伸張了。可是那些過程呢?那些漫長的人生過程呢?當正義來得太遲,他的意義就消減了一半,萬一有人支撐不到最後呢?
鄧場,我想當一個有力量有鋒芒的好人,只要在底線之上,法律之內,沒有什麽是我不能做的。”
鄧場長若有所思,顧立春微微一笑,“你看,當你險些被我說服的時候,我心裏其實很痛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就感。同樣的,當陣營不明的人,能讓我用語言和一點點手段争取過來,我也有一種成就感。鄧場,知識就是力量,語言也是力量。鬥争的手段是多樣化的,咱們要不拘一格,靈活運用戰術。”
鄧場長:“……”
顧立春覺得鄧場長需要消化思考一會兒,便主動說道:“鄧場,咱們已經走了五千步了。我覺得我今天的彙報內容太多,你需要考慮一下,那我就不打擾了。”
顧立春轉身離開。
離開鄧場的視線後,顧立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早就察覺到,鄧場對他的做法是有異議的,他覺得自己沒必要那樣對待朱書記。
可是顧立春想的是,你覺得我在拍馬屁?不,你錯了。我那是拍着玩,就跟拍皮球似的,我先拍你幾下,你能彈起來我就接着拍;拍不起來?皮球癟了,癟了就癟了。皮球要是變成了足球,那就只能用腳踢了,有多遠踢多遠,做人做事要靈活。
顧立春的兩篇稿子發表後,知名度又提升了幾個檔次,畢竟他可是上過京報的人。
顧立春上京報後,總場廣播室的廣播員從紙堆裏翻出他以前遞上去的廣播稿,充滿感情地朗讀了一遍。三場和五場的兄弟情誼傳得是人盡皆知。據說,總場黨委高度肯定了三場這一行為,三場那面又給五場送來了三十袋化肥。這幾天白大姐和齊科他們樂得合不攏嘴,五場的職工也是歡天喜地,顧立春在職工中的人氣也随之高漲。
朱書記最近是滿春風,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五場場辦的人時不時地感覺到一陣和風拂過臉頰,工作效率提高不少。至于鄧場長,還是老樣子,有人私下說,鄧場那是“春風不度玉門關”。
有人歡喜有人愁,四場沒占到便宜不說,還被全職職工私底下議論,說四場的領導和職工思想覺悟太低,只想占便宜,連五場這種新建的窮場的便宜都占,簡直是喪心病狂。
最近打電話來場辦問詢問苜蓿的人也多了起來,市裏、省裏的都有。顧立春也收到了姑父的來信和姑姑寄來的東西。
楊愛國在信中狠狠地把顧立春誇了一頓,說他在京報上發表的文章,系統裏的同事看了都說好,甚至他的上級看過以後,也問了幾句。
顧立春沒想到性格嚴肅含蓄的姑父,還有這麽熱情奔放的一面。楊愛國還說,他會好好在農墾系統幫他們農場宣傳。當然,他也信中也隐晦地提到了王小的姑父王有才的事,說他最近一直心情不佳。王有才有他盯着,離紅河農場又遠,不必太擔心。楊愛國讓顧立春小心身邊的王有成,要他說話行事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顧立春看完信,默默地思索着姑父說的事。
經過幾個回合的交手,顧立春對王有成的套路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因為身份問題,王有成不可能用王小那種低劣的手段對付他。他一般會用語言和曲解政策給自己制造一些障礙。語言方面,顧立春有自信對付他;政策上面,他只要多加留意,暫時也沒問題。何況,王有成雖然是跟着朱書記一起來的人,但朱書記對他并不是太看重,尤其是最近,在他的推波助瀾下,朱書記對王有成的不滿越來明顯了。
顧立春決定一步一步來,先日積月累地讓朱書記累積對王有成的不滿,之後,再找個機會來個大的,把他踢出五場黨委。至于能踢到哪裏,就看他那一腳氣力有多大了。
現在,顧立春唯一擔心的就是不知道這新來的黨委副書記是什麽樣的人。要是他再像朱書記那樣,顧立春就不用擔心了。顧立春向白大姐梁科員他們打聽過,無奈他們也不知道。他向鄧場委婉地打探,鄧場只說讓他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其他的不用操心。
幾天後,場辦發來通知,說省城東風牛奶場的人要來考察,要農牧科的人做好接待準備。
這可是五場的大事,鄧場長和朱書記不僅讓全科室的人都來幫忙,還從下面的生産隊裏抽調了十幾個人過來。顧立春為了撐場面,還說服朱書記把生産隊裏的五輛拖拉機和兩輛大卡車都開進來,停在苜蓿地邊上,做出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他們不問則罷,問就是要買苜蓿的場子很多,他們得做好随時發貨的準備。
這一天,大家穿上整齊幹淨的工裝,把豬場打掃得幹幹淨淨,通向苜蓿地的幾條小路也打掃幹淨,把外面和倉庫裏的幹苜蓿也重新整理了一遍。
萬事俱備,只等人來。
朱書記囑咐顧立春:“小顧,一會兒由你來介紹苜蓿的情況,到時候別緊張,別怯場,你只要正常發揮就沒問題。”
顧立春說道:“本來我有點緊張,一想到由有你們這些有經驗又見過世面的前輩頂在前面,我心裏就有底氣,一點也不緊張了。”
朱書記滿意地笑笑,又給顧立春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鄧場長也提醒了顧立春幾句:“省城來的同志覺得自己是大地方來的,難免有些傲氣。你呢,随機應變,做到不亢不卑就好。”
顧立春忙道:“鄧場放心,我這人很少自卑,不會給五場丢臉。”
鄧場掃了他一眼,淡聲道:“我不怕你自卑,我是怕你亢得過度,提醒你适可而止。”
顧立春:“……”
朱書記笑着打圓場:“老鄧,年輕人稍稍張揚自信一點沒什麽,不要太嚴格。小顧,沒事,保持平常心。”
顧立春笑着點頭。
他們在這兒商量接待事宜,生産隊來的那幫人也在交頭接耳地議論着今天的事,特別是幾個生隊長,議論得最為起勁。
葉愛農小聲發着牢騷:“正春耕呢,把咱們都叫過來,就為了一個考察?真有人願意買這些雜草?”
胡大華糾正道:“不是雜草,叫苜蓿,人家是牧草。”
葉愛農道:“我管它叫啥,反正都是草。”
……
他們正讨論着,杜松黑着一張臉走了過來,接過葉愛農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要是有人買這玩意,我把腦袋擰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胡大華呵冷笑兩聲:“老杜,就你那大破腦袋,當球踢我嫌硌腳。你要賭就賭點實在的,比如說,你輸了就買條煙給我們啥的。”
本來大家只是一笑而過,一聽說有賭注,也跟着一齊起哄。
“對對,老杜來賭點實在的,咱不稀罕你那破腦袋。”
“老杜,敢不敢賭?”
……
杜松發了個狠道:“賭就賭,誰怕你們?就這麽着,省城的人要是肯買苜蓿,我就去買一條迎春煙,散給你們;相反,要是他們不買,你們這些人湊一條煙給我。這樣,行不行?”
“我看行。”
“就這麽辦。”
賭約簡單定下,就等着結果了。
生産隊這邊怕領導注意他們到他們,說話也不敢太大聲,大家打完賭,便擠眉弄眼地用眼神和表情交流。
過了一會兒,一輛軍綠色的解放牌卡車緩緩地開了進來,車停穩後,先從上面跳下來兩個人身穿白襯衫黑皮鞋的年輕人。緊接着,司機和一位身穿灰色軍便裝、夾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從駕駛室裏下來了。梁科員跟顧立春小聲介紹,灰衣中年男人姓鄭,是東風牛奶場供銷科的科長。另外兩人是供銷科的科員,白胖的姓張,瘦高的姓于。
鄧場長和朱書記齊科他們上前跟三人握手寒暄,按鄭科長的級別,本來由同級別的齊科接待就可以。今天,朱書記和鄧場一起迎接他,算是高規格接待了。
鄭科對于五場的接待感到滿意的同時,心底也生出一絲傲慢,這麽熱情招待,必有貓膩,估計牧草的質量好不到哪裏去,想用人情來湊呢。本來他不想來這兒,可是上級恰好看到了《農報》上的那篇文章,鄧場長的戰友又竭力推薦游說場領導,讓他們過來考察一下,于是鄭科長一行人不得不奉命前來。
鄭科長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周圍荒涼的景致,路修得一般,周圍基礎設施只有一個簡陋的豬場,旁邊竟然還有一溜茅草棚。聽說五場還是第一次種苜蓿,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哪怕三人掩飾得很好,大家還是感覺到了他們的嫌棄。
鄧場長客氣地說道:“這兒是豬場,地方簡陋,招待不周,一會兒我在食堂二樓招待你們,咱們先去看看苜蓿。”
鄭科長幹笑道:“對對,先辦正事,去看看苜蓿。”
朱書記趕緊把顧立春推出來:“小顧,你在前頭帶路。”
鄭科長看看顧立春,這人也就十五六歲吧?五分場是得多缺人?
顧立春走在前面,邊走邊說道:“我們一共種了二百多畝苜蓿,第一茬收了10萬斤幹草,有一部分在外面放着,一部分在倉庫裏,我先帶你們去看外面那一批。”
他的話音剛落,鄭科長身邊的那個白胖子就發出了質疑:“二百多畝地收了10萬斤幹草?你們的幹草水份夠大的呀。”
朱書記和鄧場長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王有成倒是心裏爽快許多。
顧立春面帶微笑,不急不惱:“張同志,領袖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可以先看一看苜蓿,再下結論。”
鄭科長打圓場道:“對嘛,咱們先看看東西再說。”
張科員沒說話,但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他們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茅草棚前面,顧立春讓趙高和小康揭開草垛上面的油毛氈和雨布,一個方方正正的苜蓿草垛出現在他們面前。
顧立春又讓他們倆踩着□□搬下來幾捆苜蓿,以便鄭科長三人就近查看。
鄭科長先是俯身觀察一會兒,聞了聞氣味,鼻端有一絲淡淡的草木清香味兒;他又親自上手翻了幾下,用手指碾幾下葉子和莖稈,這苜蓿曬得很幹,苜蓿的葉子顏色依舊保持青綠顏色,上面沒有發黴沒有斑點,莖稈部分被壓扁壓碎,這麽做,顯然是為了方便莖稈脫水曬幹。
鄭科長點點頭,做為供銷科的科長,他對牧草的質量等級之類的,自然是了然于心。五場的苜蓿可以評為優等牧草。
鄭科長早收起了剛才的輕視之心,由衷地說道:“你們場的苜蓿長得确實不錯,收割方式正确,時間把握得剛剛好,不早不晚,晾曬也很講究方法,沒有淋雨,也沒有摻雜其他雜草,苜蓿葉子脫落得很少,營養成分流失得不多。”
張科員心裏不服氣,存心想去挑毛病,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出什麽不好來。
這時,一直沒怎麽說話的于科員,突然開口問道:“請問,這苜蓿是哪位技術人員處理的?”
鄭科長也看向鄧場長和朱書記,他也想知道這人是誰。
朱書記指着顧立春:“就是這位小顧同志,苜蓿就是他帶着大夥種的。所以我才讓他給你們領路嘛。”
“他?”三人都有些驚訝。
鄭科長最先恢複正常,笑着問道:“小顧同志,我沒看錯的話,你今年應該不超過十八歲吧?”
顧立春點頭:“嗯,我今年十五歲。不過,我是長子,家窮,當家早,心理年齡二十五歲。”
衆人:“……”年齡還能這麽算?
鄭科長笑着點頭,又問道:“你曬苜蓿的方法是從哪兒學的?”
顧立春看看鄧場和朱書記,說道:“鄧場長給我從疆省帶來了一箱子學習資料,朱書記給我理論和思想指導,再加上我有種莊稼的經驗,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慢慢琢磨出來的。”
鄭科長再次點頭:“僅憑一箱子資料,第一次種苜蓿就能種得這麽好,難能可貴呀,真是後生可畏。”
于科員也上前跟顧立春握手問好,詢問他一些專業上的問題。
張科員心裏不服,于是便叫上于科員,兩人親自爬□□去查看草垛的情況,看看他們有沒有弄虛作假,兩人查看一圈,發現整垛牧草的質量完全一樣。
張科員一路上沒再說話。
顧立春接着又領他們到豬場倉庫去,裏面的苜蓿質量跟外面一樣,不,應該說,倉庫裏的質量比外面要更好一些。
苜蓿種上以後,顧立春澆水時在裏面摻了一些空間農場裏的水,但是由于地方太大,他不可能全部顧及到,有的地方澆的水多,苜蓿的質量就高些,有的沒照顧到,就是正常質量。外面那十幾垛就是正常質量。倉庫裏的苜蓿植株更大,香味也更濃些。當然最關鍵的區別還不是外觀,這要等奶牛食用一段時間牧草後才能看出來。
鄭科長越看越滿意,當下就拍板:“這一批牧草我們場全要了,價錢就按市價,一千斤十五塊,10萬斤就是1500塊。你們要是同意,咱們這就拟定合同。至于下一茬,我一會兒打電話向場裏請示一下,要是上級同意,我們也可以提前簽訂合同。”
鄧場長和朱書記對視一眼,又跟齊科商量幾句,便同意了。別的地方差不多也是這個價。
鄭科長他們先回場辦簽合同,一會兒再去食堂招待他們吃飯。
臨走時,鄧場長說道:“小顧,簽合同你們齊科在就行,你去告訴生産隊的同志,他們用把苜蓿裝上拖拉機和大卡車,裝整齊些,上面用油毛氈和雨布蓋上,等到合同一簽,就得拉到火車站發貨。”顧立春點頭答應。
這會兒,生産隊的那幫人還在面面相觑,尤其是杜松,黝黑的臉膛泛了紅,神态窘迫。
大家擠眉弄眼,還有人重重拍杜松的肩膀,提醒他別忘了買煙。
杜松氣呼呼地說道:“買,買,我老杜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大家這才心滿意足地去幹活了。
葉愛農讪讪地對顧立春笑道:“顧同志,我真是沒想到,苜蓿還真能賣錢。”
顧立春也沒想到要痛打落水狗,反而對其态度溫和:“我在會上就說了,苜蓿是牧草之王,咱們場的苜蓿品質尤其高,你看連省牛奶場都認可了。葉大哥,你們以前沒接觸過,不接受也很正常。既然已經證明了種苜蓿是能賺錢的,我希望你們以後能多多配合我們。我們農牧科的總共就這麽幾個人,種苜蓿時是全體下地幹活,不容易吶。”
葉愛農連連點頭:“對對,你們不容易。”
胡大華也爽氣地表示,下次一定幫忙。
顧立春知道,這些生産隊的員工一般受教育水平不高,性子粗犷,你來硬的不行,來軟的也得看時機,只能讓他們服你,他們才會真心出力。像上次種苜蓿,其實他也可以建議鄧場朱書記他們硬拿命令去壓,但是那樣難以服衆。鄧場當時估計也有這個顧慮。
半個小時後,陳潔就過來告訴他們,合同已經簽訂好,讓他們裝車。顧立春一聲令下,大家夥一齊動手裝車。
這幫人幹活再也沒有了抵觸心理,一個個幹得十分賣力。還有不少家屬也聞訊趕來幫忙。
顧立春笑着對他們說:“各位,我們的第一茬苜蓿賣出去了,一共賣了1500塊,等帳結下來後,你們就可以領工錢了。”衆人一陣歡呼,個個笑逐顏開。
第一茬就賣1500,苜蓿一年可以收四回,加一起就是6000塊。要是明年多種些,那得多少?要知道,五場別的東西沒有,荒地有的是。
大家看向顧立春,就像看着人民幣一樣,兩眼放光。
鄧場長和朱書記在二樓食堂裏招待鄭科長他們三人,本來,顧立春也可以去,可是,他想想上午齊科長的臉色,覺得還是罷了。
顧立春便特意去找齊科,一臉為難地道:“齊科,我聽說招待客人還要喝酒,我年紀小,酒量也不行,一喝酒就難受,嘴上也沒上把門的,胡說一通。你說,我要是去了,別人都喝我不喝,怕鄭科他們誤會,喝了為難自個兒,要不,我就不去了吧?反正咱們有農牧科有齊科一人代表就可以了。”
齊科關切地問了顧立春的身體情況,爽快地應允了。
顧立春如蒙大赦,生怕有人追上自己似的,跑步離開。齊科忍不住嘴角上揚,到底還是個小年輕。誰說招待客人就得喝酒。
顧立春回到豬場,陳潔看到他一臉驚訝道:“你沒去陪客呀?”
顧立春搖頭:“上午的風頭出夠了,晚上的留給別人。”
鄭科長他們在農場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鄧場長和朱書記又跟他們簽訂了預定合同。鄭科長說他回去以後就讓財務打錢,連下一批的預付金一起打。
幾天後,東風牛奶場如期彙錢,連同預付金在內,一共2千塊。雖然對于別的場不算什麽,可對于五場這個窮場來說算是緩了燃眉之急。
收到錢後,財務科立刻通知職工家屬們去領工錢。
那些家屬們擠在財務科門口,等着裏面叫自己的名字。工錢是按天開的,一天一塊錢,臨時工按月開的是每月18塊。有的人幹得多,半個月能頂上以往一個月的錢。大家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容。
顧立春經過這裏時,大家都笑着跟他打招呼,跟顧立春最熟悉的陶姨和胡大姐他們尤其熱情。
“小顧,這苜蓿種上了,你們農牧科還有什麽要幹的活不?”
“是啊是啊,小顧,下次有什麽活記得通知我們哈。”
……
顧立春想了想,說道:“我還真有個計劃,不過,還沒來及完善,等我想好了,鄧場和朱書記那邊同意了,再告訴你們。”
大家的胃口都被顧立春吊了起來,從各方面打探消息。
“小顧,你是不是要做副業,豆豉瓜子什麽的?”
“不一定,那玩意不咋賺錢。有可能是別的方面。”
顧立春為保持神秘,什麽也沒說,轉身進農牧科辦公室去了。他也來領錢,當時大家夥一起墊付的錢也該發給他們了。
領完錢,顧立春算算時間,也該回家一趟了,本來,他三月底有三天假期,可當時忙着收苜蓿,沒休。這次忙完了,可以休息了。顧立春跟齊科和白大姐打了聲招呼,說自己想修三天假,兩個自然同意。
工資領了,墊付的錢也收回了,再加上有三天假期,顧立春的心情就像四月的天氣一樣,陽光明媚。他哼着歌兒,跨上自行車,正準備回豬場,恰好在辦公室門口遇到滿臉陰郁的王有成。
王有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顧立春,說道:“小顧,又回家呀?你可真是個孝子呀。”
顧立春冷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王有成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看看四周無人,突然神秘兮兮地問道:“小顧,你對自己的身世難道不好奇嗎?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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