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思
——呵,果然是這樣!
自葉蓁蓁進來伊始楚寧便一直拿眼角瞄着她,剛剛桃兒這番話一出,葉蓁蓁的神色明顯的迷茫了一瞬,繼而滿含怨怼的朝楚寧看來。那神情仿佛一面在委屈的埋怨、妒恨,一面又冷笑着說:哦…原來你也早想好了要設計我。
楚寧此時無心回應葉蓁蓁複雜的目光。
她今晚前來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了。先前的猜測得到了初步的印證:桃兒果然‘翻供’了!而從剛剛葉蓁蓁的神情來看她對桃兒後面所說的這一番話是不知情的。
那麽,桃兒要麽最開始便被如此吩咐;要麽則是中途有人知曉了桃兒動的手腳,并提前對桃兒做出了她可能被發現的安排。
——若是前者,則桃兒很可能是沈芳菲或白錦中的人;若為後者,那自己身邊可不止這一個地雷,至少還有一顆不明炸彈。
楚寧快速的轉着腦子,反駁還是不反駁?怎樣反駁?思量中她偷偷看了燕瑾一眼,見他垂着眼睑專注的看着眼前的螭紋小幾,一派事不關己的漠然狀。
屋子裏一時寂靜無聲,沉水香爐中袅袅的香氣與幾人緊張的呼吸讓人深感違和。
這時間沈芳菲已緩過神來,立下氣得渾身發抖,她手裏端着盞羅衣剛剛給她順氣兒的熱茶,一個‘拿将不穩’,繪有花鳥紋的鬥彩小茶盞從手中脫出,“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飛濺起的茶水和碎瓷片濺到楚寧和葉蓁蓁臉上,其中的一片劃傷了葉蓁蓁的額角,帶出一粒鮮紅的血珠。
——兩個人不敢有絲毫閃躲。
沈芳菲痛心疾首的道:“我看你們姐妹間平時你來我往,和和睦睦,只道你們姐妹投緣的緊,卻原來都是做做樣子糊弄于我!
一個個不知道守好本分,卻只顧着拈酸吃醋,現下更是相互算計起來了。哼,你們在外不能為妾室表率,在內不能誕育子嗣延續香火,七爺還要你們何用!?”
——呃,這麽大一頂帽子,難道是要趕出門?
葉蓁蓁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奶奶明鑒,妾身可什麽都沒做。妾身平素瞧楚妹妹性子溫和,閑暇時也多有往來,哪成想今日被她反咬一口?”
葉蓁蓁話音剛落,桃兒便在一邊低聲道:“葉姨娘,事到如今你就不要抵賴了。您忘了當時怎麽讓範媽媽跟奴婢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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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雖然沒按您的吩咐做,可也沒眼睜睜看您被楚姨娘害呀!還求葉姨娘看在奴婢萬般無奈的份上讓範媽媽放過大強哥吧,他家欠的錢,日後定會還上的。”
葉蓁蓁心裏一沉,裙邊的手緊了緊,輕斥桃兒:“你這丫頭胡說什麽!我倒認得你是哪個麽!”
沈芳菲看了桃兒一眼,随即轉向葉蓁蓁,眼神犀利:“葉姨娘,事實俱在你還不承認麽?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葉姨娘娘家便營有藥材生意吧。要論起對着仙草的知之程度,恐怕沒一人能深得過你,更遑說用它來害人了。”
說到這沈芳菲似是想起了什麽,猛地往前一步,盯着葉蓁蓁:“對了,我記得上次我與七爺在楚姨娘房中時,就親見你了送了些藥材過去,難不成你從那時起就已起了這暗害的心思?!”
葉蓁蓁臉色攸地一變,一個頭磕在地上,哭道:“妾身沒有,七爺,奶奶,妾身真的沒有啊。”
青灰色的理石地面發出咚咚的輕響。葉蓁蓁本就瑩白的小臉此刻蒼如紙片,右額角一道細長/的傷口處蜿蜒下些許血跡,和眼角的淚水混在一起,說不出的單薄狼狽。
她連續磕了幾個頭,聽見沒人應聲,這才又怯怯的道:“妾身是無心的,妾身知道錯了,妾身知道錯了....”
楚寧心裏一動,到底是誰從那時就起了心思......
沈芳菲側過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楚寧,剛沐浴完未及挽起的青絲柔順的垂在肩膀,室內的燈火從側面打在她妃色的衣衫上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柔和...然而,說出的話卻是淩厲已極:
“妹妹,縱然葉姨娘不該存了害你的心思,可你更不應學了她的樣兒!到底是仗着七爺寵愛便要鬥鬧頻頻麽?!”
楚寧張了張嘴,正欲辯解,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卻變成:“妾身知錯。妾身不過是不想白白被人害了,又想借此給葉姐姐一個警醒,這才會一時犯了糊塗,做出這等蠢事。還請七爺和奶奶寬恕,妾身此後定當以此為記,不習是非,不争長短。”
她說的極其緩慢,似乎在鄭重的表示着決心。屋裏的幾人不約而同的都看了她一眼。
燕瑾忽而站了起來,冷聲斥道:“糊塗!”
沈芳菲忙沖燕瑾一福身:“讓夫君看到今晚這一幕,為妻亦有管教不嚴之過。還請夫君責罰。”
燕瑾眯着眼睛,自扶了沈芳菲起來:“這段時日你一直操心大搜的喪事,一時顧不上也是情理之中。”沈芳菲聽得丈夫如此體諒心裏十分受用,難過的道:“夫君看兩位妹妹應該如何處置?”
燕瑾讓羅衣給自己續了茶複又返回桌旁,一副全不在意的表情:“內宅的事,自然是你做主。只一件,須得讓她二人長了這個記性。”
會被趕出燕府?不不,應該不會。再怎麽樣,這也是家醜,她楚寧葉蓁蓁不怕丢這個臉,燕府還丢不起這個人。這一點楚寧早已想過,這也是為何她剛剛不多做辯解的原因之一。
果然聽見沈芳菲說:“無育子嗣、見妒起惡、厭禍于人,這些足以将你們休出門去!”
葉蓁蓁的肩微微抖了下。
沈芳菲端詳這二人神色,停了半晌才接口,“今日念你們是初犯,姑且寬容一回。但剛剛七爺也說了,不施懲戒怕二位妹妹記不住今日的教訓。羅衣,帶兩位姨娘各去領十板子。”
十板子,買個真相,也受個教訓。
——雀捕螳螂人捕雀,暗送無常死不知。
楚寧和葉蓁蓁此時倒極有默契的對望了一眼,視線相撞後,又都若無其事的移開。
外堂早有婆子擺了兩條長凳,兩人默默的爬上去,羅衣給她們嘴裏各塞了條手帕。
——你妹!活了兩世還是頭一回被打屁股。
執刑的是沈芳菲屋裏的婆子,下手又黑又狠。楚寧咬着牙才沒嚎出來,青歌在旁邊看的直握拳。令楚寧意外的是葉蓁蓁竟也一聲沒吭,甚至比她還安靜。
十板子打完,兩人冷汗直流,衣裙上也已有了斑斑血跡。盡管如此,兩人仍是要進裏屋繼續聽訓。
沈芳菲的表情略顯心疼,讓倆人貼身的丫頭扶着,嘆了口氣仍是沉着聲音:“還望兩位妹妹牢記此次教訓,下次若是再有此類之事,可就不是一頓板子的事了。”
楚寧葉蓁蓁異口同聲:“妾身謹記奶奶教誨。”
沈芳菲點點頭:“我記得兩位妹妹都是識字的?”
葉蓁蓁是富商之女,自小便知出身輕賤,想要嫁戶好人家,除了女紅外在其地方也下過些功夫,倒是認得些字,卻是不多,只限于一些藥材的名字,但聞言仍慢慢點了點頭。楚寧倒不知自己以前這個正主兒還識字,只得順着說道:“略識得幾個,認不全。”
沈芳菲像是沒聽到,自顧自的吩咐:“那兩位妹妹便回各自院子思過一個月吧,各抄《女誡》二十遍。扣發兩個月的月例。”
——還要扣發月例...算你狠。
沈芳菲擺擺手,示意她們可以從她眼前消失了。
楚寧和葉蓁蓁又是行禮又是謝恩才退了出去,徒留一個桃兒還凄凄慘慘的跪在那。
羅衣過來要将她領出去,卻聽燕瑾說:“這丫頭倒伶俐,我讓梓墨帶過去好好調/教一下。”
沈芳菲一滞,随即笑道:“現今夫君身邊就梓墨一個丫頭,倒是吃力些。夫君若是覺得這丫頭可用,我讓羅衣先教着,等教妥了就讓她過去。梓墨一個還要操持許多瑣事,想也顧不上教她。”
燕瑾無所謂的點點頭:“也好”。
羅衣忙将桃兒帶了出去。
沈芳菲笑笑,上前問:“夫君看剛才處理的可妥當麽?”
燕瑾點頭,拉了沈芳菲的手:“你秉性寬厚,不願懲罰太過。依我看十板子是輕了些。”
沈芳菲垂着頭,但笑不語。
燕瑾坐了會兒便起身往外走。沈芳菲還處在剛剛燕瑾少有的溫柔裏,見此一呆問:“這麽晚了夫君要去哪兒?”燕瑾沒回頭:“折騰了這半天你也累了,好好歇着,我今晚去白氏房裏。”
外面星河璀璨,映着燕府裏錯落的燈火,華彩而遙遠。倆個人影攙扶着走在通往東側院的小徑上,其中一個抽着氣兒問:“誰和桃兒是一個房間?”另一個悄悄的答:“阿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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