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彩頭
燕瑾一急,立即起身。
——卻是孟谷陽。
孟小哥一手捏着香囊,一面抖着眉毛嘻嘻笑道:“呀,燕瑾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帶這些東西了,還是這麽...搶眼的顏色?我看看我看看,喲,還繡的是木瓜海棠,哈哈”。
此話說完燕瑾臉色便是一暗,也不說話,攸地出手去扣他的手腕。
孟谷陽側身去躲,卻被人陡然從後面托住手肘,瞬間一麻,手指松了松,已有人極其自然将香囊自他手中取走。
孟谷陽往後看了眼苦着臉叫道:“我說季大人,您下次能不能先出個聲啊,總這樣,我早晚會被你吓壞了。”說完還作勢拍拍了拍胸口。
——當然,沒人理他。
季桓兀自将香囊放在手裏端詳了一陣,又略微聞了聞,道:“這香袋中放了川芎、白芷、芩草、排草、山奈、甘松等多種草藥,可見縫制的人十分用心。”
孟谷陽在旁邊湊上來擠眼睛調侃:“那肯定啊,老季你不曉得,燕小七甚少帶這些東西。前幾日我見他帶了個黑色繡金線的,逗弄他兩句他還面不改色。可這下你看他急得那樣子,定是家裏哪個得寵的小妾送的。那個,雖說這針法看起來....特別了些,這海棠花繡得也...與衆不同,但貴在心意嘛。”
兩句話說完,孟谷陽莫名覺得這好好的太陽似乎陰了幾分,他不明所以,轉身卻見燕瑾與季桓兩人都已往前去了。
季桓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笑表情,沒有絲毫不妥。
燕瑾緊盯着他的手,見他不知是忘了還是怎的,竟未歸還那香囊,他只好咳嗽了兩聲,道:“季兄...”。
季桓腳下一停,似也意識到了,但他沒有任何不自然,擡手将香囊往前一遞,說的風輕雲淡:“對不住,我忘了還。”
燕瑾不想多說,自季桓手中将香囊取回,展顏笑道:“今日殿下拔了頭彩,季兄可等着領賞了。”
季桓搖搖頭:“我不過跟着湊了個熱鬧而已,指揮的是殿下,下面賣力的是船上的八十八名兒郎,要說領賞也着實該是他們。”
燕瑾聽了這話目光微斂,別人他沒太注意,但太子連翀的龍舟就在他們右前方,季桓那渾身閑的蛋疼的模樣與當時緊張激烈的情勢實在不搭調,燕瑾不由暗暗注意了下,這人看似閑心甚大,但一雙清波似的眼睛一直很‘随意’的看着兩邊動靜,燕瑾不相信季桓真只是來湊了個數。可當下他也沒點破,只跟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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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谷陽自後面追上來,拍着季桓的肩膀指指對岸女眷的看臺:“今兒京中的女眷來的可也不少,據說很多閨中女子都是沖着季大人來的,季桓你要不要揮手示意一下,季伯母也好替你甄選甄選。”
燕瑾在一旁皺眉橫了他一眼,今日燕婧應該也跟着沈芳菲來了,若是季夫人也在,倒不失為一個機會。
季桓似笑非笑:“勞孟兄操心,不過五月是毒月,家母前兩日便已起身去寺中齋戒禮佛了,是以今日并未前來,來的...是在下小妹。”
孟谷陽立時臉色一變。
看季桓的森笑就知道他說的是他家那個季小二,事實上這小少女孟谷陽只見過兩次,然而兩次都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第一次見是在自家妹妹孟蓮的院子,當時他看見幾個小姑娘正圍在水池邊看什麽,中間的一個似乎在給大家講解,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頓時吓了一跳,竟然是兩只烏龜,其中一個正伸出腦袋來。
孟小哥天不怕地不怕,只對兩種東西敬而遠之,一種便是随時縮一下的烏龜。
這一見之下立即喊了聲:“哪來的這個醜物,快快讓人丢出去。”說罷也沒看清院子裏都是誰,一溜煙跑了。
第二回便是在季府,在季桓的院子偶然被季小少女撞了一下時他也沒注意,結果沒多會兒那丫頭便帶了只他害怕的另一物過來——狗。
而且那狗在季小丫頭身邊時還好好的,然而一見他不知為何忽然狂躁起來,追着他一陣猛吠,直吓得以溫文著稱的孟公子狼狽逃竄!自此留下了很深的心裏陰影......
後來孟同學才知道那兩只‘醜東西’正是季家二小姐帶來的,他一面扶着猶自發顫的腿一面想:不虧是季家的人,當真跟她親哥一般記仇!
這當口被季桓一提,孟小哥心中不由猛打突突。
燕瑾不知其中緣由,看情景一陣疑惑,季桓已敲打着扇子走了。
對岸處,被認為‘極其記仇’的季小二正大口大口的喝着小瓜給她備下的櫻桃汁。
剛才這廂裏,頂這小丫頭喊得最歡,季夫人去了蘭安寺,姐姐季明月又不在,作為季家女眷的唯一代表,季馨月來之前是告誡過自己要矜持、矜持再矜持的,她現在代表的可不是她自己,是季家!
不過這告誡顯然是有時限的,龍舟賽一開始,這姑娘就興奮了.....女眷裏有幾個跟她年紀相仿又相熟的,本來還因着規矩不敢歡騰,結果被她一帶,也熱鬧起來了。
這會子比賽一完,季馨月的激動勁兒才卸下來,不過她還沒怎麽得閑,就圍過來三五個姑娘,有将自己備的水果端來的,有邀她去府上玩的,這裏面當然是少不了燕婧的。先剛她只顧盯着季桓看,差點忘了還有季家的女眷在此,這會兒忙過來說話。
其實季馨月這會兒只想快點回家睡一覺,剛在喊得太歡,有點脫力了....她懶懶的應付着,忽然透過縫隙看見左側一個身影有點眼熟,她再次确認一下,立即又有些興奮起來。
——那不是上次見的楚姐姐?
季小少女眼中閃現了幽光,她笑容燦爛的給幾個姑娘們一一道了謝,然後拉着燕婧說:“燕姐姐,今兒就你自己來的麽?”
燕婧眉開眼笑,往左邊一指:“還有我七嫂嫂呢,今兒我七哥也在下面賽龍舟。”
季馨月很自然的同燕婧往過走,過去見過她的七嫂嫂。
楚寧站在沈芳菲的身後,實際早注意到了季馨月,這會兒見她跟着燕婧過來,心裏便不舒服了一下,心說這小丫頭是不是故意的呀。
季馨月笑眯眯的給沈芳菲見過禮,忽然轉了心思。她本來想借機說個話的,可一轉念她又糾結了:這場合好像不太合适,哥哥估計也沒猜到這位姐姐今兒會來,沒什麽特別交代。自己是該做點什麽呢還是什麽都不做呢?
——上次的因為自己多說了一句話,哥哥将酬勞從二兩銀子變為了兩個銅板....想想她就心疼。
楚寧并不知道她心裏糾結,只是在想這姑娘要一抽風說上次見過她,她要怎麽說,等了一會兒,卻見這小少女跟燕婧她們說着話,卻始終沒轉身看過自己一眼,倒像是壓根沒看到一般。楚寧心裏定了定,暗想這姑娘真跟她哥一般,讓人鬧不明白。
她們這廂說的熱鬧,隔壁明黃帳簾裏也很是熱鬧。
太子連翀及幾位王爺都已來到帳中,這下,皇帝的八個兒子就齊全了。
一班大臣看着個個不凡的衆位皇子,暗下裏相互對視兩眼,心裏各自打着算盤。
皇帝在禦座上揚手一笑,說道:“朕在比試之前便說過誰贏了是有彩頭的,太子今日贏了這場比試,可想好要什麽彩頭了麽?”
連翀出列一禮,朗聲道:“兒臣只願父皇龍體康健,願我大元國泰民安,其他,別無所求。”
其音朗朗,擲地有聲。
一旁立即有大臣出列道:“太子一片孝心天地可鑒,真乃我大元之福。”後面一片附和之聲。
皇帝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二兒子,沖身後的大太監魏徳木一擡手,魏徳木恭敬的高舉一物躬身上前,行到太子身邊,皇帝笑道:“彩頭朕早已備好,只等你們之中競出勝者。太子,揭開看看吧。”
衆人一陣好奇,東西放在翡翠玉盤中,蓋着明黃綢布,被魏徳木雙手承至太子跟前。
連翀看了自己父皇一眼,皇帝朝他微微點頭,他不再猶疑,一手揭掉了明黃綢布。
帳內頓時一陣屏息,有幾位皇子更是臉色大變。
季桓在一旁也是微微蹙了眉,那碧色的翡翠玉盤中,靜靜放着一塊冰冷玄鐵。
——竟是兵符!
是壓在大鮮邊境的十萬大軍的兵符!
衆臣心中心思急轉,一時間沒人敢先上前說句恭賀的話或是質疑的話。
寂靜中,只聽一把清冽的聲音先行道:“父皇英明,二哥德才兼備,今日這彩頭贏的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