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一、初行(三)
宿舍裏的動靜宿舍外的盛亞楓全然不知,他坐在長椅上,身體斜斜地倚在靠背上,手裏拿着支筆,非常靈魂地在他指尖旋轉騰躍,一副悠閑懶散的模樣。
事實上,盛亞楓說的保護南宮銀的話并不是托辭,更不是玩笑,而是實話。
盛亞楓出身鏡塔,六級魔法師的身份放在鏡塔也不過是個路人,但他卻是大陸上最年輕的三個六級魔法師之一,這讓他的身份大大提升,并且取得了到白金學院就職的資格。在上古時期,鏡塔是黑暗之主掌控的勢力之一,可以說直到現在鏡塔的整體信仰傾向還是一點都沒變,哪怕他們名面上與黑暗聖堂井水不犯河水,但私底下兩個勢力之間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和數不清次數的交易。
盛亞楓探查出南宮銀身負黑暗皇者血統後,第一時間就将消息傳了回去,而且他心裏很清楚,在那個如今的他還沒辦法觸及的領域中,這件事将會飛快地流傳到每一個頂級勢力的耳裏,包括光明教會也不例外。在這種情況下,南宮銀的處境會相當危險,光明教會随時都有可能派出高手來擊殺并未成熟的南宮銀,以消滅這個未來的強敵。好在這裏是白金學院,光明教會再着急也會投鼠忌器,不敢做得太過明目張膽,學院中那些鏡塔的強者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不會派出太強的人,只要他小心一點,保護南宮銀周全并不是什麽大問題。
不過這些事可不能讓南宮銀知道,他現在還沒有資格涉入那個圈子,就讓他安靜地成長吧。
盛亞楓萬千思緒流轉于心,手中的筆轉動的速度愈發地快了。
丁雨夜沉着臉抱着昏迷不醒的蘭伊若回到了光明教會,遇上了在門口等了他許久的好友水彬遙,後者看到他懷裏的蘭伊若時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溫潤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黯然。
“彬遙,你怎麽來了?”丁雨夜走到水彬遙身前,面露不解之色,“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白金學院,尋找即将出現的擁有光明皇者血統的人嗎?”
水彬遙猶豫了一下,要說的話在嘴邊打轉,卻久久說不出口,最後還是扯開了話題,“沒什麽,就是回來拿點東西。蘭伊若怎麽了?怎麽昏迷了?”
提起蘭伊若,臉色才剛好一點的丁雨夜又重重地冷哼一聲,毫不憐惜地把人推到水彬遙懷裏,道:“那是她自找的!半年前聖子讓她去傳承閣修煉,準備接下老師的審判者之位,結果她害怕受苦竟然跟封亞然逃跑,又因為怕聖子親自去帶她回來而責罰她故意留下記號讓我尋去,浪費了我好幾個月的時間。我實在是不明白,你和封亞然為什麽會喜歡上這麽一個軟弱沒有擔當的女生。”
水彬遙眼中的黯然之色更甚,輕嘆了口氣,“我……蘭伊若她溫柔善良,只是被保護得太好,吃不了苦而已,不是你說的那種沒有擔當的人。”
“是嗎?她不是?”丁雨夜冷笑一下,也不與他辯解什麽,事實如何光明教會的高層人士都看在眼裏,說與不說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讓他沉浸在自我安慰也并無不可。
話說到這兒繼續不下去了,丁雨夜囑咐水彬遙把蘭伊若送回她房間後,就轉身往白金學院的方向去。這麽多天過去了,那個叫南宮銀的少年應該已經到白金學院了吧,正好他在那邊也挂着學生的名,不如過去看看好了。
……
南宮銀結束了上午的課程後,到食堂打包了兩份午餐打算帶回房間去吃。盛亞楓依然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雙手放在褲兜裏,臉上挂着懶散的微笑,一路散發着強烈的存在感随南宮銀走回了宿舍。
這幾天一直被盛亞楓跟着,南宮銀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的習以為然,并沒有經過多少糾結。對于盛亞楓所說的保護雖然他半信半疑,但也隐約感覺到了一點什麽,便沒有再出言趕他離開。或許有些事情他現在還不應該知道,但是危險既然已經提前到來,有個保镖也挺好。
推門走進宿舍,南宮銀正好看到封亞然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支撐着坐起身,另一只手臂纏着的繃帶上滲出了點點血漬,大概是因為他動作太大又扯裂了傷口,于是他把午餐往手邊的桌子上一放,走過去制止了封亞然還想下床的舉動。
“如果你想死,請你等我不在的時候再自我了斷。”南宮銀狠狠地拍掉封亞然伸出來要推開他的手,冷漠而又不客氣地道,“如果可以,我一點都不想收留你這個麻煩纏身的家夥,所以請你不要再給我增添無謂的麻煩!”
封亞然咬牙擡眼瞪着他,從醒過來之後就一直死氣沉沉的臉龐終于有了點生氣。
“我也不需要你收留我。放開!我要離開這裏!”封亞然用力地想掙開南宮銀的鉗制,手臂上的傷因此又滲出了更多的血漬,幾乎快要把繃帶全部染紅了。
南宮銀被煩得臉色愈發難看,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讓他消停一點。一把将人按到枕頭上,南宮銀眸光冷厲地道:“剛剛是我措辭不準,我不是收留你,而是你現在與我住在同一宿舍裏,轉舍手續是帶你過來的一位老者幫你辦的,他讓我多照顧照顧你。可是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我照顧你有什麽用?”
甩開封亞然掙紮的手,南宮銀把他多買的那一份午餐丢出窗外,“反正你也不會吃,我買來也沒用,你就自己餓着吧。不過我要告訴你,身為鏡塔傳人,你讓我對鏡塔的印象下降了十個百分點更多!”
“你!”封亞然臉上五分愕然五分惱怒,“你這話什麽意思?喂!喂!”
南宮銀沒有理會他,徑自把自己的午餐吃完,然後捧着剛拿到手的書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閱讀起來,完全視封亞然于無物。
封亞然恨恨地錘了一下床,見南宮銀連個餘光都沒有給他,頹然地閉上了眼。手臂上崩裂的傷口一抽一抽地疼,可他一想起那天丁雨夜說的話,他的心更如同被千刀萬剮一般疼。
原來他一直都是一廂情願,原來蘭伊若從來就不想與他一起離開。是啊!人家是光明教會的聖女,受盡寵愛,怎麽會願意跟他浪跡天涯,過着時時被人追趕不得安寧的日子?他真是太蠢了!
趴在枕頭上沉默了半晌,封亞然面無表情地擡起頭,用嘶啞的聲音對南宮銀道:“喂,有吃的和傷藥嗎?”
“如果你長的那雙眼睛不是擺設的話,”南宮銀施施然翻到下一頁,漫不經心地說着讓封亞然內傷的話,“你就應該看到我把你那份午餐丢出去了。至于傷藥,你已經無藥可救了,給你用也是浪費。”
“你!”封亞然的心痛毫無阻礙地立刻轉變成了憤怒,他“噌”一下從床上跳下來沖到南宮銀面前,兩手掐住他脖子:“我說你是不想活了吧!”
南宮銀懶懶地掀起眼皮,漂亮得不像話的眼眸中滿含嘲諷,“有本事你弄死我。”
“我!……”封亞然氣悶,掐住他脖子的手卻不敢加大力氣,好半晌才黑着臉松手坐到他對面,“出去給我買吃的。”
“你沒有腳嗎?”
“朋友之間相互幫助不是很正常?”
“誰是你朋友?”
……果然剛剛就該弄死這個死小子嗎!
宿舍外,盛亞楓端着南宮銀剛剛丢出來的盒飯吃得津津有味,耳朵支楞得老高聽着宿舍裏傳來的爆笑對話,小日子不要過得太滋潤。
要是南宮銀是他學生多好啊!這麽好的一根草怎麽就被水彬遙拱了?真是同人不同命!(水彬遙:……盛亞楓你這句話幾個意思?)
沒事和封亞然吵吵鬧鬧,努力吸收着導師們傳授的知識,對于南宮銀來說,時間就這麽飛快地過去了,在他覺得促不及防的時候,考核的日子到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南宮銀已經将理論知識徹底鞏固了下來,他并不擔心筆試這一部分,最擔心的反而是親自構建元素框架。
雖然說南宮銀剛剛接觸到這一塊時就已經自己構建過了一個,他本不應該擔心這個問題,但是問題恰恰就出現在這裏,他之前構建的那個,只是最簡單的一級魔法框架,對于一點魔力都沒有的他而言最高的程度也就僅此于此。但考核的要求是最低也要構建一個二級魔法的元素框架,并且要以魔力激活。
衆所周知,一個人若是沒有魔法師的引導,即使他天賦再高也不可能将天地間游離的魔法元素引入體內,修煉出自己的魔力。南宮銀出身的南宮家族是個預言家族,沒有魔法師,即使有也不可能來教他如何引導元素入體,更別說白金學院的考核階段只教導理論知識了,所以在魔力這一方面他着實是犯了難。
封亞然不知道從何處知道了南宮銀的糾結,幹咳了一聲引來他的注意,然後慢悠悠地問:“需要幫忙嗎?”
南宮銀翻着書頭也不擡,“不需要。”
封亞然被嗆了一下,憤憤地瞪着他:“我說你這小子怎麽這麽不識好歹?說句請你幫我會死啊?”
南宮銀終于擡起頭來給了他一個正臉,語氣中含着淡淡的嘲笑,“你一個半殘的人要怎麽幫我?你自己受了重傷現在都還沒緩過來,逞什麽強。”
封亞然剛想出言反駁,忽然又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臉驚訝,“咦?你剛剛是在關心我嗎?真難得你這麽直接的關心我。”
“你可以有點身為高手的節操嗎?”南宮銀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看自己的書。
在這麽多天的相處下來,南宮銀發現封亞然其實沒有他看起來的那麽正經,反而很喜歡跟他耍貧擡杠,還特別喜歡去撩撥他,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的典範人物,完全沒有最開始那幾天的頹廢沮喪,只有偶爾發呆時眼角的一絲黯然,可以看出他心底蔓延開來的荒涼。
從外表上看,封亞然好像已經沒什麽事了,但南宮銀知道,他心裏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流血,還沒有找到治愈的良方,所以也願意陪着他瞎貧瞎叽歪。
現在還不行,但時間總能治好他的傷。不管是什麽傷。
南宮銀這麽想着,又把書翻到了下一頁,從窗戶灑入的陽光溫柔地勾勒出他精致的輪廓,美如畫中仙。沉靜的氣質如一潭幽深的湖水,一剪清澈的月色,安靜地在房內流淌,令人心安。
停止交談後,封亞然又坐在床上開始發呆。他的空間戒指裏有治療內傷的藥,可他不想吃,也不想療傷,默默地看着南宮銀好看的側腰發呆,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心裏的痛減輕一點。
正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