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和和劉楠一起回了學校,劉楠精神萎靡,爬上床裹進被子裏睜着眼睛睡覺。

清和現在卻定下了心,不再像早上那麽慌亂迷茫。他想,不管他對哥哥是什麽感情,但都不應該将難題推給他。

如果他對馮舟說愛他,那麽,馮舟可能會因為做哥哥的職責和對他的寵愛而不忍心拒絕他,或者即使拒絕了他,但他也會一直自責和內疚。

清和怎麽忍心讓他這樣。哥哥是融入他生命的空氣,在他的生命裏無處不在,是他心尖上的朱砂痣,他也想呵護他呀。

五點左右,馮舟早早下了班,開車來了學校等清和。

車停在清和的寝室樓下不遠,降下車窗,路邊的樹在冬日裏依然樹葉濃密,随着風樹葉摩擦間發出輕響。有不少學生從校道走過。這些才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無不是精神奕奕,言笑之間滿溢青春氣息。

馮舟的目光掃過他們,這些人裏沒有清和。

說起來,馮舟年齡也不大,學校裏的碩士博士生裏年齡比他大的也不少,但要繼承家業所代表的就是相應的責任和壓力。他早早就脫離了會有的揮灑激情的輕松的青春期,進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不過這也沒什麽,在将來,清和想要什麽,他就可以給他什麽。

馮舟給清和打了電話,他以為清和會避着他不接電話,沒想到清和馬上就接了,聲音已經是平常的樣子,而且還帶着驚喜,“哥哥?”

馮舟本來如坐過山車起伏的心也定了下來,他笑着說:“寶寶,你現在在哪裏?”

清和說:“我在寝室。”本來他今天沒有課,不用來學校,他卻一大早就避到了學校來。

馮舟:“你下樓來,我來學校接你了,現在回家吧,正好回去吃晚飯。”

“啊?”清和歡快地說:“哥哥,你真來接我了?我馬上下樓,你等等我。”

清和和馮舟挂了電話,臉上雖然還是笑容,眼神卻很沉重,他知道馮舟會忙裏抽閑過來,應該是昨晚的尴尬事情,讓他擔心自己了。清和想自己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長這麽大,也沒有一點長進。他還記得小時候,他既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和人過多接觸,悶頭悶腦地看着這個世界,而他自己的世界也有一個邊界,難以容忍其他人越界而行,于是經常和別的小朋友發生矛盾。其實他也是無心的,但是家裏顯然很擔心他,爸爸經常耐心地對他循循善誘,教導他如何同別的孩子接觸交往。

清和收拾好了書包,站在劉楠的床下輕輕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老四。我要回家去了,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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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楠掀開了一點被子看他,說:“我沒事。”

清和想了想,問:“你要不要去我家裏住一晚,我家可以玩的東西比較多,還可以看大電影,也有客房,時間很快就打發了。你在寝室裏,一個人呆着,太無聊了。”

石皓現在大多數時候和高蓉在一起,而且兩人決定下學期一起出去租房住,所以兩人都找了兼職賺錢,很少時候會在寝室。唐治又每天待在圖書館裏蹭空調和寬帶,也幾乎不在寝室裏待。

而且劉楠的事情,太過隐私,實在不能讓別人知道,清和想還是自己把他帶回家去好好看着他比較好。

劉楠呆頭呆腦地看着清和,清和伸手又拍了他的被子兩下:“要不要去?我家廚子做菜也很好吃,我還可以給你看我的收藏。”

劉楠一番猶豫後點了頭,說:“嗯,那謝謝你了。”

于是清和讓劉楠收拾東西跟着他走,他則給馮舟發短信說要帶劉楠去家裏的做客的事。

馮舟對劉楠也算非常熟悉,而且挺喜歡清和這個室友,不過父親們在家裏,帶朋友回家多不方便,但馮舟也沒有反對,回道:“嗯,好。我和爸爸說一聲。”

清和說:“我自己和爸爸說吧。”

清和又給清境發了短信,說自己朋友遇到了事情,狀況有點不對勁,他不好将他一個人扔在寝室,想帶朋友回家做客一天。

這還是清和第一次要帶朋友回家,清境自然很支持,“我們都很歡迎他。你現在回來嗎,我讓劉修成去接你。”

“不用了,哥哥來接我了。爸爸,謝謝。”清和還發了一個笑臉上去,清境說:“他去接你了就好,趕緊回來吧。”

劉楠背了一套衣服帶了手機錢包鑰匙就和清和一起出了門,上了馮舟的車,劉楠才有些不自在,“大哥,打攪你們了。”

馮舟笑道:“我們家都很歡迎你,清和平常不帶朋友回家。”

馮舟以為清和是不想單獨面對自己,所以才要帶個朋友回去。不過他表情平和,看不出他心裏的複雜沉重。

劉楠見馮舟的車開了二十分鐘左右到了一條雙向單車道的安靜路上,道路兩邊都是高大的梧桐和榕樹,這裏非常幽靜,沒有門臉,只有高大的爬了爬山虎的圍牆,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

車向左轉,進了一道自動打開的大鐵門,門裏道路兩邊是花園,進去後,車向右拐,是一座歐式建築,房子看着已經有點年代,沉穩莊嚴,廊柱伫立,回廊深深。

劉楠雖然知道清和家境不錯,但是沒想到他真是富二代,清和說:“我們先下車吧,哥哥要去車庫停車。”

劉楠趕緊下了車,清和帶着他進屋,管家過來說道:“小少爺,清先生在茶室裏。”

他才剛說完,清境已經出來了,他對着劉楠打招呼,“你好,你是清和的朋友吧,歡迎來我家。”

劉楠看到清境,馬上明白他是清和的父親,因為清和和他長得很像,“叔叔好。我叫劉楠,是清和的室友。”

“爸爸,我帶他去我的房間了。”清和說。

“一會兒你daddy回來就吃晚飯了。你們先自己玩吧。”清境非常溫和,眼中含笑,讓劉楠頓時沒有了緊張,只是對他口中的“daddy”有點好奇,還以為是他家某人的名字。

進了清和的卧室,這是一個有四五十平米,又附帶更衣室和洗手間的房間,劉楠感嘆地說:“你家真是土豪。”

清和把自己的書包放好,不好意思地笑着說:“這些都是父親的。他真的非常辛苦,要是是我,我肯定做不好繼承家業,太辛苦了,而且還要管理很多人。你看我哥哥,年紀輕輕,就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生活裏只有工作。”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劉楠道:“人人都不容易。不過你父親和你爸爸不是同一個人嗎?”

劉楠會這麽問,是因為能夠感受到清和所說的父親,和他之前見到的爸爸不是同一個人。

清和不自在地看了他兩眼,說:“你把你的秘密告訴我了,我也把我家的秘密的告訴你好了。我爸爸和我父親是同性戀人,我和哥哥是他們找人代孕生下的孩子。所以我和哥哥都沒有媽媽。你要替我保密。”

劉楠驚訝地看着他,但他很快就點了頭,而且非常感激地看着清和。

他把黎晟的事情告訴了清和,本來就在不自在,還很後悔,他擔心清和會不會洩露他的秘密,他一個窮學生,倒不在意太多,但這很顯然會影響黎晟的事業,很可能會讓黎晟從此一蹶不振,因為黎晟對外的成長經歷是捏造的不說,他還性侵他的男生活助理。怎麽想,這都是驚天新聞。

要是這個新聞拿出去賣,別人花數百萬都會買。

而清和心思是多麽細膩,又多麽會為人着想,他将劉楠帶回家裏來,就完全打消了他之前的忐忑後悔。

以清和的家境,他不可能因為錢而做出賣他隐私的事,而他還告訴了他這麽一件有關他身世的秘密。再說,一個同性家庭養育出的孩子,他會非常理解自己,而不是看不起自己。

劉楠感動得眼睛冒淚花,清和擋住他要發瘋擁抱過來的手,說:“你要洗個熱水澡嗎?我去換身家居服去。你要洗澡,我讓保姆來給你安排,不洗澡,你就自己玩會兒,我書架上的書,你都可以看。”

劉楠說:“我不洗澡,我自己看會兒書。”

吃晚飯的時候,劉楠見到了清和的父親,是一個高大的很有威嚴的男人,即使他神色溫和,但氣場太過強大,劉楠不敢多打量他。他對劉楠的問好只是微微颔首,之後就和清和的爸爸說話去了,并沒有太在意他這個小客人。這才讓劉楠放松了點。

雖然是同性伴侶組成的家庭,但劉楠覺得清和家裏氣氛非常好,兩位父親很恩愛,兩個孩子也是兄友弟恭,沒有哪一點不如那些異性夫妻組成的家庭。

劉楠知道自己不算是同性戀,在和黎晟發生性關系之前,他從沒想過,他要和一個男人發生性關系。他覺得他自己是喜歡女人的,只是對黎晟的歉疚、悔恨、追逐和仰慕讓他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找一個女孩子談戀愛在一起。但對黎晟的那些感情,在黎晟強迫了他後,他也依然不恨他,他只是對将來産生了迷茫。

黎晟為什麽要給他一個價值不菲的玉牌,是想堵他的嘴嗎。

他在事後是怎麽想他那即興而起的行為的,他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只是随手拿了一塊翡翠給他,說:“這個給你,你拿着。”

然後他就走了,留了劉楠一個人在屋子裏,劉楠的世界已經被他打破了,但他卻沒有幫助他重建,劉楠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重建。直到來到清和家裏,看到清和家裏父親之間的關系,家庭的和睦,他世界的地基才稍稍穩固下來。

劉楠吃東西吃得很慢,清和坐在他旁邊,又不斷照顧他,便也吃得很慢。

兩位父親先吃完了,馮錫就起身拉着清境先走了,清境叮囑清和,“你要好好招待你的朋友。”

又對劉楠說:“不要客氣,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好好玩。”

劉楠道謝,清和喝着湯點頭,“我知道。”

馮舟坐在清和的另一只手邊,他吃好了,對清和說:“寶寶,我吃好了,有事先上樓了。”

清和臉色瞬間不妙,側頭瞥了劉楠一眼,小聲提醒馮舟,“哥哥,別這麽叫我。”

馮舟趕緊說:“知道了。好了,別生氣。”

他伸手摸了清和的頭發一把,手放下去的時候碰到了清和的耳朵,清和趕緊躲了一躲。

馮舟面上不顯,心裏卻很在意弟弟的躲閃。

他又和劉楠打了一聲招呼,這才走了。

飯後,清和帶着劉楠去影音室看電視,開到一個臺,裏面是古裝片,一個男人正摟着一個女人,坐在一座竹屋之前的空地上,他淚眼婆娑地喚着女人的名字,女人顯然是死了。

清和在心裏一咯噔,這個男人不就是黎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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