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魏姐，你找我”
何昱揚剛才舞蹈室趕過來，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緊身背心，露出線條流暢的臂膀，從正面看起來整個人都顯得有點壯碩。下面穿着一條同色系的黑色運動長褲，褲腰帶松垮着，看不出腿長。而他整個人微喘着氣，看樣子是跑過來的。
大概是嫌劉海礙事，他把劉海用小皮筋紮上去了，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微濃延伸到太陽穴的劍眉。
可能是練舞太用力了，他的額前垂落着幾縷碎發，隐約中看着發梢似乎有水珠，但透着光又看不太真切，不知道到底是光的折射還是确有其事。
“對的，坐吧。”
本就是在辦公室等着何昱揚的魏珍，自然是從一開始就注視着辦公室門口的響動，所以她只是輕擡下巴招呼何昱揚。
不過，上下級關系，這些小動作回應又有什麽可計較的呢。
聞言，何昱揚便扶着和辦公桌配套的黑色皮質的辦公椅在魏珍對面坐下了。
隔着一米寬的辦公桌，兩人四目相視，不知道是不是魏珍那上下打量的眼神太過于平靜和疏離，讓何昱揚顯得些局促，不知所言。
終于，魏珍收回了那淡漠的眼神，打破了這份對于何昱揚來說過于僵硬的氛圍。
“在舞蹈室是為《跨界舞王》總決賽做準備嗎？”
“嗯，雖然已經進入三強總決賽了，排名基本上就是靠網友和粉絲投，但是我還是想在這個舞臺上好好表現一下，可以給自己多留下一個好的表演舞臺。而且……我也挺享受在舞臺上的感覺，反正最近也沒有什麽其他的通告和工作安排，所以我想好好準備一下。”
何昱揚以為魏珍只是單純的關心一下自己最近的工作狀态，不知所言變成了無所不言。
可誰知道他人想聽的到底是什麽呢。
話落後的幾十秒內魏珍也沒有再開口，拿着黑色簽字筆的右手仍在有規律的敲打着辦公桌上的透明文件夾，微曲撐在下巴上的左手指關節也沒有動過。
看吧，又是這樣一幅姿态，何昱揚只能緊了又緊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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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揚，你來公司也有三年了吧，還記得我當初簽你的時候和你講的話嗎。”
何昱揚心裏只覺得心裏忐忑，沒有頭緒。因為他确實是一點也不知道魏珍今天叫他過來到底是要幹什麽。
“嗯，記得，你說我不出五年肯定會大火的。”
何昱揚不假思索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裏是清澈而又純粹的。
可是這樣的一句話，加上這樣的眼神，落在已經在這個行業摸爬滾打近二十年的魏珍耳朵裏，只讓她聽了想笑，即使這句話是三年前的她說的。
早在五年前就已經邁入四十大軍的魏珍保養的仍然很得體，恰到好處的淡妝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只有那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可以讓人一探究竟。
也是，就算是保養的再好，也比不上充足的睡眠和好心情。像魏珍這樣算得上比較有能力的經紀人，每天要處理的公事實在是有太多了，想要有好的睡眠和舒适的工作狀态實在是太難得了。有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歲月待她是不薄了。
嘴角含着笑意的魏珍再次開口就是長篇大論了。
“對，那個時候剛簽下你我确實是有信心的，但是我也沒想到三年過去了你在這個圈子裏仍然是個半透明狀态，你也知道我手底下有好幾個藝人，有時候你的不配合我也沒辦法，公司藝人那麽多還在不停地簽新人，但是資源只有那麽點，頂流又一直是那幾個，你從來都不是公司力捧的對象，沒通告要趕也實屬正常。”
何昱揚被魏珍這麽一說覺得實在是有點尴尬了，魏珍剛剛的笑意大概真的是嘲笑吧。
握成拳的手更緊了緊，他不知道該怎麽接魏珍的話，因為魏珍說的都是實話，而這一切也都是他自找的。
回憶起魏珍剛簽他的時候确實對他很上心，經常帶他去參加一些飯局，幫他拉資源。但是他這個人在外就是屬于放不開又慢熱的那種人，不會說話人又執拗，每次聚會結束後人喝的爛醉資源卻沒拿到一兩個。
開始還好，魏珍只覺得小夥子性格使然，多教導教導就好了。便叫他在飯局上要學會察言觀色。
幾個甚至十幾個藝人一起去的飯局，你硬喝酒不會說話，沒有表現力誰會關注你。但幾次下來都是這樣，魏珍就不太帶他出席那種場合了，她新簽的藝人那麽多，帶不帶的動還不是看她自己想不想，以及藝人的配合不配合。
有些人是教不來的，她不好勉強也不想花時間去面前。
弱肉強食一直是叢林生長的規則。
但是既然簽了他魏珍自然還是要對他負責，手裏的其他藝人如果有什麽順帶合适的資源也會順手接給他，所以已經出道三年的何昱揚即便有曝光度，但是沒有出圈的作品也就一直處于半透明這樣一個尴尬的狀态。
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來自哪家公司，經紀人是誰，就連畢業院校可能也不知道。
思緒似乎扯的有些遠了，魏珍把筆放下看向何昱揚，将桌面上的文件夾推到何昱揚面前 。這才是她今天找何昱揚來要談的正事。
“剛剛蔡熙怡那邊的團隊和我們聯系了，蔡熙怡準備轉型，想和你簽署一份兩年的情侶合約。他們那邊承諾把《長安月》的男一給你，還有兩部綜藝，這個是《長安月》的劇本。”
何昱揚低頭一看面前被推過來的文件夾，首頁印着碩大的《長安月》三個字。
“什麽？”
聽到這何昱揚瞳孔驟縮，猛地擡起頭來看着魏珍，有點手忙腳亂也有點語無倫次。
“珍姐。你知道的我有女朋友，而且我們....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怎麽簽，能簽合約情侶呢”
又是這幅模樣，有時候魏珍覺得何昱揚身上這股執拗勁是他的閃光點，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很認真，做不好就反反複複的做直到做好為止，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她，所以她還願意為了他的事情上點心，分點注意力在他身上。
畢竟經紀公司和經紀人簽了你也不一定對你完全負責，尤其是像他這樣沒錢沒勢的新人。
可是有時候又覺得他這樣執拗又一根筋性格在這樣一個需要處事圓滑的圈子裏是完全行不通的。
“當初簽你的時候就是看重了你的這張臉和肯吃苦的特質才沒有過多的計較，但是你也知道在這個圈子裏面你想要混出頭談戀愛是大忌。”
“你不火的時候談戀愛公司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你們地下戀情。說好聽一點是你藏的好，說難聽一點就是你沒有知名度狗仔連拍都懶得拍你，就算拍到了這種新聞也沒有什麽價值。公司也就沒什麽好顧慮的。”
“可是現在你的事業已經有點起色了，我一直覺得你只是差了一個契機，眼前人家蔡熙怡把機會送到你手裏了你還不要嗎？你看看和你同期進公司的王譯，周子維那個不粉絲比你多了十倍還不止，他們是長的是比你帥還是實力比你強還是肯努力。都沒有！
可是人家為什麽現在成了大明星而你還在碌碌無為，為明天有沒有通告而糾結？他們是怎麽上位的我就不過多贅述了，在這個圈子裏最不缺的就是緋聞和炒CP。”
“我當初是看中了你的才華和身上那股韌勁，想着好好栽培一下必定會大火，可誰知道你這麽柴米不進，三年了也沒能讓你的事業有點起色。
你難道還想着三十歲爆紅嗎？現在只是想讓你和蔡熙怡只是簽個兩年的情侶合約，并不是說要你真的被潛規則。”
說完魏珍停頓了一下，自覺剛剛情緒是有點太激動了，緩和了一下又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已經入行四年了，和公司的合約還有兩年就要到期了，我覺得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你年紀也不小了，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利大于弊，你們之前拍的那個《沉香念秋》已經吸了一批cp粉，你們又是大學同學，到時候公司公關稍微營銷一波絕對能賺一波熱。”
一口氣說這麽一大段話已經是魏珍對何昱揚最好的勸誡了，但何昱揚又真的聽到了幾分呢？
沒有過多思考的就開口拒絕了，應該三分都沒有吧。
“魏姐，我一直很尊重你，你和我了講這麽多自然都是為了我好，但是我也想尊重稚一，如果沒有她，我可能就簽不到我們公司了。也不會被你帶着。我知道你和團隊都是為了我好，但是我明白這個圈子小紅靠努力大紅靠命。”
十八層的高樓陽光正好，從玻璃窗裏投過來正好撒在他身上，仿佛給他身上渡了一層光，看着這張臉還是那樣的有陽光朝氣，可是真的有人能永遠活在陽光下嗎。
“你先別急着拒絕，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吧，最遲後天給我答複。劇本你先拿回去看一下，你出道四年還沒接過男一號吧，雖然是大女主戲可是是個大IP，星耀已經買下版權了，女一是蔡熙怡，大概率會上星。那個綜藝是《我們一起了》。你知道的，這部綜藝前面兩季做的都不錯。”
“魏姐”
“好了，你回去接着練舞吧，這次總決賽好好比，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出去把門帶上。”
魏珍直接打斷了何昱揚，她只是覺得有點煩躁，但總歸覺得這是一個可以讓何昱揚大火的機會，自然不能讓他就這麽輕易的放棄掉。
自知魏珍的脾氣，現在多說也無益，何昱揚也覺得自己腦子亂掉了，說不出什麽感覺就是莫名的心慌，茫然以及下意識的拒絕。
“好，魏姐再見。”
何昱揚退出魏珍的辦公室，将門輕扣上轉身又回到了舞蹈室，像他這種級別的藝人自然沒有專門的休息室，好在今天周五，練習生已經放假回家了，這個點的舞蹈室都沒什麽人了。
看着光亮而又空蕩的舞房何昱揚感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他覺得自己急需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可魏珍的話仿佛倒帶般在自己的腦海裏重複播放，高中時怎麽不見自己的記性這麽好呢？現在魏珍才說過一遍的話卻能記得這麽清楚。
“因為不火所以狗仔拍都懶得拍你。”
“同期的王譯，周子維那個粉絲不必你多十倍還不止？”
“你是想等到三十歲才爆火嗎？”
句句誅心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玻璃窗外面全是寫字樓燈全亮起，皆是燈火通明。在京陽這樣一個大都市最不缺的就是努力的人，但是想要在這裏立足下來卻是非常難的。更何況是在這個一個瞬息萬變的娛樂圈呢。
如果對面樓層有人朝這邊看過來，或許隔着玻璃窗會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靠着牆壁緩緩屈膝坐下，将頭埋在臂彎裏，想想些什麽又不知道他在要想些什麽。
又過了一段時間後，何昱揚用手抓了抓頭發，順道搓了搓耳朵，然後将腿慢慢放直。大概是蹲坐太久了，腿已經完全麻木了。緩了一陣子後何昱揚拿起自己黑色的挎包起身。
啪的一下燈被關掉了，月光也順勢灑進來了，但是透着那微弱的月光只瞧見這個高大清瘦的背影走進黑暗中又從黑暗中走出來，随後舞蹈室的門被徹底的關上了，再瞧不見那個背影了，可是這些都是別人的故事，與你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