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待她将來七老八十 南疆大巫……

南疆大巫師、北燕使臣團和鎮守北地的燕北王府,無論哪一方拉出來都是一方勢力,此時分住在泓胪寺的三個院落裏,也不知泓胪寺卿是有意還是無意如此安排,總歸是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燕北王府在南疆和北地的中間,正對着的方向也正好是皇宮。

蕭淩辰站在泓胪寺的屋頂上,他腳下是大巫師的卧榻,屋子裏響起了嗚嗚咽咽的聲音,空靈悠遠,有懾人魂魄之功。

蕭長懋居住的院落裏,人來人往,熱鬧得不得了,厚重的夜幕被屋檐下挂的大紅燈籠撕開了一方空間,屋子裏的繁華與奢靡驅散了子夜時分帶來的靜谧與沉寂,小小的院落因為燕北王的到來,上演着濃重的日夜颠倒。

倒是大燕使臣團,從皇宮裏出來後,上下人等全部都換上了喪服,院落的大門口,懸挂着白色的燈籠,院子中間立起了一根招魂幡,夜風從那院落裏掃過的時候,花香都似乎被那陰森森過濾掉了,變得格外陰冷。

“是哪位朋友來了?請進來喝杯茶!”

蕭淩辰如一只不起眼的燕子,輕輕地落了下來,大巫師的房門打開,蕭淩辰擡步走了進去。

“請坐!”

“這麽晚了,在下還擔心會擾了大巫師的清夢,沒想到今晚大巫師也是個無夢之人。”

“侯爺親自來,必然是有重要的事,如果我沒有猜錯,應當是為郡主身上的蠱毒吧?”

蕭淩辰猛地擡起頭,他與謝寶瓒之間的事,知道的人很少,畢竟情愛這種事,如果不是當事人想宣之于世,刻意隐瞞的話,的确很難讓人知曉。

“侯爺不必誤會,我只是聽說侯爺與郡主相交甚篤。”

“郡主于本侯有救命之恩。”

大巫師身着寬大的長袍,一頭長發垂在身後,生得俊逸非凡,比起昭武帝那大腹便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後的一臉焦黃,也難怪謙妃這麽多年對這個男人念念不忘。

蕭淩辰将半枚藥丸拿了出來,托在手上,“大巫師可否幫忙看看,這半枚藥丸,對郡主身上的蠱毒是否有壓制之效?”

大巫師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似乎在聞那氣味格外認真,“侯爺相問,我應當知無不言,不過,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以侯爺與我這樣的身份地位,即便我實話實說,侯爺也會猶豫不定,不如我們交換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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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淩辰握住了藥丸,他沉下臉來,“大巫師想要的這一條信息,本侯無可奉告,若是大巫師想知道您那寶貝徒兒的下落,本侯倒是可以告知一二。”

仙風道骨的大巫師氣息有些紊亂,“她早就死了!”

“當年大巫師為了保住她一條命,不叫她死在自己師姐的手上,可謂用心良苦。師徒乃禁忌之戀,這份情深義重到底沒能抵得過世俗的摧殘,大巫師放彼此一條生路,也是明智之選。只不過,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無法放手,午夜夢回,噬心之痛無法與外人道,也必然讓大巫師難以入眠吧?”

“侯爺,如果郡主身上的蠱毒解不了,侯爺又會做何選擇?”

依然還是想知道他與寶瓒的關系。

蕭淩辰頓了一下,他雖然年輕,但城府之深也不能不叫人忌憚,倏地一笑,速度快到讓人以為方才他臉上閃現的痛色只是錯覺,“大巫師這話叫本侯無法回答,當事之人都無解的事,本侯又如何知道答案呢?本侯只知道,人這一生,幸運之事本是不幸,不幸之中也有萬幸。”

他也曾想過,他與謝寶瓒之間如此不易,苦苦掙紮将來也未必會有個好結果,可是那又怎樣呢?若将來,他為她死了,以她的性子,将來七老八十的時候,也能坐在一棵紫藤花下想起今日,想到他這麽一個人也算是陪伴她一生了。

但願那時,她兒孫滿堂。

這麽一想的時候,蕭淩辰覺得苦,又覺得苦中帶着一點甜了。

“侯爺才是明智之人。”大巫師頗有感觸,他居然還是沒有套出蕭淩辰與謝寶瓒之間的關系,也難怪這個人能夠從擁兵自重的父兄手底下逃脫,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那我也只能說侯爺今日白跑一趟了。”

蕭淩辰難免失望,他也不得不起身,“夜深了,大巫師還是早些歇下。”

他走出幾步,大巫師又喊住了他,“侯爺,只要您能夠找到那只母蠱,送到南疆來,只要我還活着,便有辦法用那只母蠱幫侯爺引出郡主身上的情殇蠱。”

“代價是什麽?”

“我如果說代價是侯爺要在南疆為客二十年,侯爺願意嗎?”

“救命之恩,又有何不願意的?”蕭淩辰轉過身來,笑道,“聽說大巫師棋藝高超,本侯以二十年為期,應當能夠有機會勝出大巫師一二。”

“若侯爺能夠贏我三局,二十年之期我們可以再商量。”大巫師自負地哈哈大笑。

蕭淩辰覺得這人真能裝,至少他此時笑的時候,絲毫沒有高手應有的風範,仙風道骨全部都蛻變成了下三濫的浪氣,蕭淩辰看着有點辣眼睛,奔了出來。

泓胪寺外,蕭淩辰看到攔在路前的人,他倒也并不意外,他這個父親喜歡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拜訪蕭長懋的鄰居,他要是不知道,蕭淩辰就要懷疑,燕北如今是誰說了算?

“混賬東西,既然還活着,為何不回燕地去?”

“我母妃呢?你把她怎麽樣了?”蕭淩辰眼睛都紅了,兔子眼一樣。

蕭長懋看着兒子這張與長公主如出一轍的臉,勉強壓住了心頭隐隐泛起來的痛,“你母妃她……”蕭長懋朝自己住的小院落一伸手,“随為父進來。”

蕭淩辰笑了一下,放下心來,“她走了,對不對?”

他叫人給母妃遞過信息,讓母妃離開王府,他以為還要一段時間來做準備,沒想到母親的動作會這麽快。當年,母親嫁到燕地去,先帝不可能不為他這個唯一的嫡女準備一點壓箱底的東西。

“你母親離開燕地,對你,對大雍,可沒有半點好處。”

“我母親留在燕地,你又顧忌過什麽呢?你如此惱羞成怒,讓我想想,母親肯定不是一個人離開的,對不對?你親自來京城,是想看看母親有沒有回來,我想她就算離開也一定不會回來,她能去哪裏呢?”

只能去南疆了,蕭淩辰想到逍遙閣主謝子易也離開了燕地,去南疆幫謝寶瓒找解藥,他放下心來,覺得今晚可以睡半個好覺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慢着!”蕭長懋背着手上前,“你是在幫明憲郡主尋找解藥吧?為父這裏有一瓶解藥,可以暫時壓制她體內的蠱毒,本來是準備送給她的,誰知,她沒有要。”

“不用了,燕北王府送來的東西,就算是我轉手交給她,她也不會要。母親離開前,沒有把鐵鷹十三衛交給我,父王不必對我如此客氣。”

“逆子,你忘了你姓什麽了?你不姓趙,你是蕭氏子孫!”蕭長懋壓低了聲音怒道,“若非你一向只顧及你母親,不顧蕭氏的臉面,為父為何不願把世子之位交給你?你不但不反省,對為父這副态度,是為子該有的孝順嗎?”

自古父慈子孝,蕭淩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王爺,我從燕地到京城,一路上九死一生,我以為整整一年的追殺,我死裏逃生,這條命早已回報給了王爺了。”

他讓人帶信回去給母親,實際上也是告訴母親,他活下來了。若他沒有活下來,燕地最後是什麽結局,蕭淩辰不敢想象,或許鐵鷹十三衛就會與燕地同歸于盡,最後落到大雍手裏還是被大燕侵占,他都管不着了。

大約母親也是這麽想,二十年她一公主之尊鎮守燕地,也算是回報了先帝的養育之恩。若把兒子一并葬送,是她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混賬,沒有老子,哪有你?”

“沒有王爺,或許我還可以姓謝!”

蕭淩辰毫不留情地道,蕭長懋怒不可遏,他好歹還記起這裏是京城,雙手背在身後,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才壓制住動手的沖動。蕭淩辰幾個起落已經消失在夜幕之中。

不管燕北王多麽神勇無比,他終歸還是不能憑一己之力将這京城的夜幕全乎撕裂。

英國公府,範氏又是一夜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良久,聽到一點動靜就連忙起身了。

“如何?”

來人是她身邊的嬷嬷,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謝家那邊前些日子也在查那個穩婆,一共三路人,其中有一路便是郡主,後來那穩婆不知道被誰得了去,再也查不到了。”

範氏頓時心灰意懶,她重重地躺回了床上,“那孩子很有手段,難道她早就知道了,不肯認回我這個當娘的?她哪裏知道我……是我沒本事!”

“夫人何必這樣想?要奴婢說,是咱們郡主有福氣,一落地就謝家的人撿了去,也好過那麽多年跟着咱們受苦。”

範氏果然被勸住了,“她雖與我分開這麽多年,可她終究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不認我便不認吧,你說得對,喬家再好,怎麽比得過謝家?”

更何況喬榛與還是個短命的,今日,範氏聽說郭雲櫻一回來沖到她姨娘院子裏把姨娘扇了一耳光,範氏就痛快了。

“我總是要讓那孩子回來看看,老太太的壽辰給郡主下張帖子吧!”

“是!”

“老太太還想着給大姑娘再張羅,喬家那邊屍骨未寒,這種事做出來也不怕人戳脊梁骨罵。我是無所謂了,我就生了那麽一個寶,被她們設方設法給扔了,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再罵也罵不到我的頭上來。”

“太太還有三少爺呢。”

“三少爺心裏主意大着呢,我現在是怕了,指不定他們又在設什麽法子害我。你忘了大姑娘還是我懷裏長大的呢,不是自己養的,總是和自己不親,就被癡心妄想了。”

嬷嬷知道自家太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也不好勸,“郡主是個格外明理的,想必郡主心裏也有數,要不然,皇後跟前,郡主也不會變着法子幫太太說話了。”

範氏果然就被這話給糊弄住了,越想越覺得謝寶瓒心裏是有她的,甜滋滋地,“得想着法兒把那些嫁妝弄回來才好,要給也是給我寶瓒,哪能給那對賤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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