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有千千結 夜裏,謝寶瓒做……

夜裏,謝寶瓒做了個夢,夢到她身上的蠱毒解了。

禮樂在耳邊響起,主婚人的聲音那麽嘹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清晰地入了人的耳,她透過紅紅的蓋頭,随着蕭淩辰拜了下去,誰知,蕭淩辰朝她看過來的時候,那雙眼睛突然就變成了趙昭。

謝寶瓒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從床上坐起來,恍惚間看到床邊有個人影,不由得又是一驚,“誰?”

“郡主?”外面,樓珠輕聲喊了一聲。

床幔被撩起,謝寶瓒看到蕭淩辰探了進來,她松了一口氣,全身無力地朝蕭淩辰身上倚過去,“樓珠,我沒事,做了個噩夢!”

“郡主有沒有流汗?要不要擦身上?”

謝寶瓒便感覺到蕭淩辰的手撫上了她的後背,他低聲道,“身上汗濕了,叫人進來服侍你更衣?”

“先等等!”謝寶瓒有點想哭,只是她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什麽事都自己扛着,早就不知道訴苦喊累是什麽滋味,但這會兒,鼻子一陣陣地發酸,她雙手緊緊地攀着蕭淩辰的衣服,“你怎麽在這裏?天天做梁上君子。”

“今日,李祥齋去宣旨了,那會兒我就想來。寶兒,你開不開心?”

皇上賜婚了,他們如願以償,原本應該都很開心的。謝寶瓒這才想起,是啊,他們是未婚夫妻了,她應該高興才是,為什麽想哭呢?

大約,這樁親事,除了他們這兩個當事人,對于其他人來說,其實就是一場詛咒。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不急于這一時。賀雲去了南疆,岩大夫也在那邊。我聽說逍遙閣主也過去了,我想總會有辦法的。”蕭淩辰透過一層薄薄的衣衫,感覺到了溫熱的液體将他的肌膚打濕,燙得他身上一陣陣發緊。

蕭淩辰握着謝寶瓒肩頭的手也不由得越發緊,他怕捏痛了她,手朝她的臉頰移動過去,卻被她一把握住了,“我只是很高興,我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謝寶瓒在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以蕭淩辰的性子,她也不愁沒有人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為她上一炷香,她也不至于成為一個孤魂野鬼。

只是,蕭淩辰和別人生的孩子為她點上的香火,她受起來會甘心嗎?

應是不甘心的,可這世間,想要做到心甘情願,又是多麽不易。

Advertisement

蕭淩辰低下頭,在她的頭上落下一個吻,一時間,他自己的眼眶也熱了,心裏有千千萬萬句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能說什麽?說我一定會為你找到解藥,說将來我們一定會幸福?還是說,十多年的謀劃,謙妃那樣的女人一旦出手,必定不會給人給她自己留後路,我們前途堪憂?

如果時間能夠就此停滞不動該多好啊!

蕭淩辰只能在心裏說,若是你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麽意義呢?我歡喜,不會有人為我歡喜,我苦惱,也不會有人為我擔憂,這世間繁華千重,全都與我無關了!

但他終究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們每一個人都掙紮在對方為他們挖的陷阱裏掙紮,不知道死期已是對手的一點善念了。

“我剛剛做了個噩夢!”謝寶瓒從蕭淩辰的懷裏擡起頭來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情緒。

門外,傳來了略有些淩亂的聲音,樓珠急切地道,“郡主,莊平回來了,有急事要見郡主。”

既然是這個時候,便不是小事。謝寶瓒推了蕭淩辰一把,“你先在外邊等一會兒,我恐怕要出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謝寶瓒便梳洗好了,她穿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鬥篷,頭發束成了一把馬尾甩在腦後,一雙短靴,幹淨利落又英姿飒爽。

蕭淩辰眼前一亮,但也來不及多驚豔,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出了什麽事?”

“燕地那邊我們一共十三個暗樁,已經被拔了九個。”謝寶瓒朝蕭淩辰看了一眼,“我們先出去。”

外面的馬車上,謝寶瓒繼續道,“老閣主是我叔祖,這麽多年也不知是什麽緣故,他一直沒有離開過燕地一步。燕地之外的其他事務全部都是我在打理。因他在燕地,那邊我就沒有多插手,前些日子他讓司靈霄回來,把燕地的暗樁也一并帶了回來,才幾天功夫,就全部出事了。”

謝寶瓒欲言又止,蕭淩辰知道她的意思,捏了捏她的手指,“你猜想的沒有錯,燕地出事了,如果我沒有猜錯,明天一早,我父王應當就會離開。北燕使團既然來了,應當是沒有打算離開過。”

馬車在南北樓後面的小樓停了下來,樓珠和錦屏沒有像往常一樣過來扶謝寶瓒下車。蕭淩辰先出來,轉身牽着她的手,她出來後,蕭淩辰的長臂在她腰間一摟,将她帶了下來。

明明這些動作是第一次做,可落在人的眼裏,那麽熟練,那麽順暢,像是做了一輩子的動作。

莊平受了重傷,躺在床上,看到謝寶瓒進來,他要掙紮着起來,被樓珠按在了床上。

“躺着說吧,不必在乎這些虛禮。不是說燕地出了事,怎麽你還受傷了?”

“屬下送岩大夫去南疆,走到半路,遇到了岩大夫的師兄,聽說岩大夫要去南疆,兩人結伴同行,岩大夫就讓屬下回來,怕郡主身邊沒有人用。正巧屬下聽說,南疆聖女在附近出現,屬下想能不能從她身上找點線索,就跟了過去。結果看到聖女被一夥歹人抓住,裝進了麻袋裏,對方人多,屬下只能一路跟着,這夥人居然往京城方向趕來,屬下在城外的時候被人發現,和他們交了手。”

這還不是最讓人驚訝的消息,莊平朝蕭淩辰看了一眼,謝寶瓒道,“你說吧,侯爺不是外人。”

“屬下打探到了一個消息,大魏的軍隊已經越過了北境線,借道燕地,已經攻占了孟原府,孟原府的知州大人以身殉國,一家老幼全部被殺死,屍首吊在城樓之上,咱們在燕地一個暗樁的兄弟們為了搶奪屍首,全部丢了性命。”

若非親耳聽到,謝寶瓒着實難以相信,她看向蕭淩辰,見他眼中沒有絲毫驚訝便知他怕是早就預料到了。

只是燕北王府的一些事,在蕭淩辰的心裏恐怕早就是一根根刺了,他不說,謝寶瓒便不好問,“你先安心養傷,樓珠負責派幾個好手生面孔先去燕地那邊看看暗樁是怎麽回事,被拔了的重新建立起來,無論如何都不能……”

“做瞎子”三個字還沒有來得及說完,一股熱氣沖開房門撲了進來,樓珠如一支箭飚射進來,和錦屏一左一右護住謝寶瓒,“郡主,快走!”

已經來不及走了,整個京城突然就亂了,南北樓所在的這一條街全部都燒了起來,火光沖天,外面厮殺聲,慘叫聲此起彼伏,宛如人間地獄一般。

謝寶瓒與蕭淩辰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想到,趙昭動手會這麽快。

莊平從床上滾了下來,他才包紮好的傷口再次裂開,血流如注。他一手捂住一側傷口,另一只手用力掀開了床板,下面出現了一個地道,“郡主,侯爺,從這裏走!”

南北樓與皇宮在一條線上,周圍都是衙門,對面是太學,後面是十裏陽林河,河水粼粼,隔着一條河是陽林長街,一溜兒的煙花柳巷之地,歌女們輕靈的嗓音隔着一條河面傳過來時,格外動聽。

南北樓占據了這地勢,又是京城裏首屈一指奢華的酒樓而出名,南來北往的商客,滿京城的達官貴人,無不喜歡來這裏消費,坐在小樓上,看河上的畫舫輕輕地劃過水面,免費聽歌女們傷春悲秋的腔調,如此一來,就能多灌一杯愁。

但今日,這南北樓要被付之一炬了,火光被西南風一路送向了大雍的皇宮,邊上的十八衙門是最好的路橋,把這大火搭過去,水龍噴射出來的好像不是水而是油,将這大火助長老高。

地道裏很悶熱,莊平被樓珠一把拎起了領子,一路走一路罵,“你托人帶信回去多好,偏要郡主跑這麽一趟,現在好了,自己的命不一定能保得住,把郡主連累了,我看你死了怎麽閉眼。”

“你少說兩句吧!”

謝寶瓒被蕭淩辰拉着往前奔,錦屏提着一把劍殿後,地道裏很快也鑽進了人,不知道是什麽人在追殺他們。

地道不是很長,很快就到了陽林河邊,鑽出地道,是在一棵楊柳樹的下面,旁邊的一間茅屋,已經隔空被熱浪化成了灰燼。

蕭淩辰将謝寶瓒托出地面後,他自己爬了出來,将莊平拉扯上來後,樓珠一躍而上,輪到錦屏時,她的手在洞口晃了晃,人就不見了。

“錦屏!”謝寶瓒頓時急了,樓珠一躍而下,洞裏傳來了打鬥聲。

謝寶瓒抽出了短靴裏的匕首要沖下去,被蕭淩辰攔住了,“我去!”

莊平靠在大樹上,他睜着眼睛,看着四處的火光,似乎有點迷茫。

“知道追你的是什麽人嗎?”謝寶瓒問道。

“來了,郡主,他們來了!”莊平掙紮着爬起來,他拄着劍,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來的都是些蒙面的黑衣人,待他與其中一人對視一眼,心裏已是無端冒出些絕望來,他相信此時,郡主已經不需要他給出答案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