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我心裏,瑤瑤永遠都是第一……

喬阮第一次沒有和他太客氣,豆漿是溫的,不燙,香味濃郁。

那口噎在喉嚨裏的雞蛋咽下去,她才察覺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好像有些丢臉。

她微抿了唇,和他道謝。

沈負輕笑着搖頭,把三明治放在她桌上:“你還小,還在長個子,早餐要吃的有營養一些。”

喬阮遲疑的看向他。

她不太清楚他昨天是不是在生氣。

但讓喬阮疑惑的,大概是他突然的情緒轉變。

沈負見喬阮似乎沒有想和他說話的念頭,也沒有繼續打擾她了,只是讓她記得全部吃完。

臨近上課,教室裏的人陸續多了起來。

似乎對于沈負出現在這個班 ,都很驚訝。

雖然兩個教室挨着,但這一年多以來,沈負從沒過來過。

所以看喬阮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探究。

後者并沒有注意到這些注視,她看着桌上的三明治,猶豫了一會,還是伸手拿過來了。

還是溫熱的。

喬阮莫名其妙的,思緒開始亂了起來。

是特地給她買的嗎,或者只是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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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關心她嗎,怕她早餐吃太少營養不良。

他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

或許,他是不是也有點喜歡她?

少女對于情感的想象似乎總是天馬行空的,就像是一個裝滿東西的瓶子,她好不容易把愛意努力壓制,卻因為他的一點點好,全部功虧一篑。

于是她開始僥幸,或許,沈負也是喜歡她的。

只是那株名為喜歡的種子還太小,但喬阮覺得,幼苗也有長參天大樹的那一天。

只要能夠看到一點希望的苗頭,喬阮想,自己大概是不舍得放棄的。

那份三明治她最後還是沒吃。

小心翼翼的放進課桌裏,因為怕課本不小心把它擠壓到,她甚至還把裏面的課本全都拿了出來,堆放在桌面。

還有一個月就是期末考了,體育課被各科老師瓜分,甚至連自習課也得靠搶。

每天都能看到老師們拿着課本站在教室門口,客客氣氣的商量:“這節自習先給我,我讓他們寫張試卷。”

“周老師,您上周也是這麽說的,我們班的物理平均分每年都比二班低,再不多複習真的又得墊底了。”

“咱們班不是來了個喬阮嗎,二班有沈負擡高平均分,咱們一班有喬阮啊。”

“就算來十個喬阮也得花時間複習,這樣才能鞏固啊。”

他們在外面争,教室裏也沒閑下來,一個個怨聲載道的。

“這是把我們當勞工打壓啊,連自習課都不肯放過。”

課桌裏的手機震了幾下,喬阮還沒看,大概就能猜到是李月明發來的。

至于內容是什麽,喬阮還沒看。

她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麽,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誤。

最後的勝利者是物理老師,她抱着一摞試卷讓物理課代表發下去:“今天自習課把這張試卷寫完。”

教室裏鬧哄哄的,她皺着眉拍桌子:“都安靜點,自己寫自己的!”

一節課只有四十五分鐘,用來寫一張試卷似乎的确有點勉強。

但喬阮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寫完了,她重新在草稿紙上檢查了一遍結果。

物理老師見她似乎寫的差不多,放下環胸的胳膊,走過來輕聲問她:“寫完了?”

喬阮點頭,沉默了一會:“還沒檢查完。”

她出聲:“我看看。”

喬阮放下筆,把試卷遞給她。

物理老師就直接在講臺上批改起來了,大概十分鐘,她把分數算出來,滿分一百二,喬阮一百一十六。

丢的那分也是小問題,沒注意到細節而已。

她對今年的平均分似乎稍微放了點心,但還是不忘囑咐喬阮:“你每次考試丢的分數差不多都在這些小細節上,寫完以後記得多檢查幾遍。”

喬阮點頭:“嗯。”

放學後,喬阮剛把東西收拾好,李月明就提着一兜車厘子過來:“剛剛給你發的消息你看了沒?”

喬阮把筆袋和課本依次放進書包裏:“還沒來得及看,發的什麽?”

“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兼職嗎,晚上和我一起回去,我舅媽說瑤先見見你。”

似乎是怕喬阮多想,她又補充解釋了一句:“我i表弟才初中,正好是叛逆的時候,我舅媽擔心找到一個脾氣不好的,兩三天就不幹了。”

喬阮笑了笑:“你不用解釋這麽多的,我能夠理解。”

人最真實的一面似乎只有在逐漸熟悉以後才能看清。

李月明覺得喬阮其實并不像她平時看上去的那麽自卑,她只是在面對新的人際關系時,感到膽怯。

怕對方會嫌棄自己。

李月明想,應該是原生家庭帶給她的這種傷害。

喬阮和她一起坐地鐵去了她舅媽家。

她舅媽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聽說她是杭市人,人溫溫柔柔,說話也溫溫柔柔。

茶端出來,放在喬阮面前:“聽月明說,你是她同學,她平時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喬阮有些拘束,甚至連手放哪都覺得為難:“沒......沒有添麻煩,她在學校很聽話。”

她的拘束在那些年長者的眼中看來,是青澀和可愛。

她長的乖巧可愛,成績又好,看性子應該也是個內向的。

林瀾在懸着的心往下放了放,這些天也有幾個應聘者上門來,她沒有一個看順眼的。

她那個混蛋兒子正好在叛逆期,不大好管,還是得找那些脾氣好的。

于是事就這麽定下來了,假期開始補課,補課時間下午三點到六點。

薪資是一個月三千五。

喬阮按捺住自己那顆有些激動的心,和她道過謝,然後在李月明的陪伴下一起出了小區。

三千五,加上貧困補助以及她手上攢的錢,足夠交下學期的學費了。

出去時路過樓下的便利店,李月明從冰箱裏拿了根棒棒冰,荔枝味的。

她掰成兩半,把多的那半給了喬阮:“明天可就是星期四了。”

星期四?

喬阮疑惑了一會,然後想起來,星期四是蘇瑤月的比賽日期。

沈負的确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他對每一個人都很溫柔。

而他對喬阮的那點好,不過是出于他良好的教養和禮貌。

可對蘇瑤月,他好像給了她所有的偏愛,這是每一個女孩子都希望得到的。

喬阮有時候會很羨慕那個女孩子,下雨天不用擔心忘了帶傘會淋雨回家,臺風天也不用擔心,就算學校下課太晚,回家的路很黑,這些都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坐在教室裏等待那個不顧風雨都會來接她的人。

沈負給她的那些偏愛,是喬阮這輩子都不曾擁有過的。

那天晚上,喬阮把自己衣櫃裏的所有衣服都翻出來了,她一件一件的試,想着哪件衣服穿起來可以讓她看上去更漂亮。

光是聽李月明的形容,她就能知道,蘇瑤月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試完所有的衣服後,她又有些難過的躺在床上。

那種仿佛全身力氣被卸掉的無力感讓她難過。

她比不上蘇瑤月的,就算穿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站在她面前,她也只是一個鎢絲斷掉的燈泡。

而蘇瑤月,她是自然發光的夜明珠。

喬阮比不上她。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喜怒哀樂全都捆綁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她不想這樣,但又沒辦法。

夏依然最近開始做早飯了,每天五點半就起床。

之前馬越霖嫌油煙機太吵,不讓她那麽早做飯 ,所以喬阮只能每天去樓下買一塊一個的水煮蛋。

或許是對那天喝醉酒後把她打成那樣的補償。

馬越霖和夏依然之間是有感情在的,不然夏依然也不會這麽死守着他不肯離開了。

喬阮沒睡好,黑眼圈有點重,李月明看到後,一驚一乍的問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做賊了。

她難得沒有在早自習之前那點零碎時間學習,而是趴在課桌小睡。

李月明誇張的把頭探到窗外,想看下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喬阮也沒睡多久,就被廣播裏的音樂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挽着李月明的胳膊往操場走。

二班的教室在一班前面,所以就算是下樓做操,他們也在前面。

李月明踮腳在前面找了找,終于看到了沈負。

他個子高,站在人群裏很顯眼。

“我突然覺得你的眼光還是很好的。”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喬阮有些困惑的擡眸:“什麽?”

李月明笑容暧昧的看着她:“你家沈負啊,這種外在內在俱佳的人,恐怕這個世界上都沒幾個,還剛好被你看上了。”

喬阮瞌睡也醒了,被她這句“你家沈負”給弄到臉紅。

“你別亂講,什麽我......我家。”

李月明順從的點頭:“好,我不講。”

話音剛落,她又使壞的往前喊了一句:“沈負!”

沈負聽到聲音了,回頭看了眼,烏秧烏秧的人群,他沒看到李月明,于是就站在靠牆的地方等。

下樓的人就跟管道裏的水一樣,下面的人流到了頭,上面的人就下來了。

走着走着,沈負就看到了喬阮。

最近天氣開始變涼,校服也從夏季換成了秋季,紅白條的運動服,舒适度滿分,顏值零分。

喬阮是轉校生,校服不是測了尺寸定制的,而是從剩餘的庫存裏挑的相對比較小的一套。

可穿在她身上還是寬寬大大,沈負見她袖子還往上卷了一截。

“回去的時候把外套脫給我。”

聽到沈負的話,喬阮愣在那:“什麽?”

知道她是誤會自己的話了,他輕笑着解釋:“你的衣服,我幫你改一下。”

“你還會做這個啊?”

“嗯,瑤月的校服都是我改的,她和你一樣,太瘦,個子又高,S碼有點短,M碼的又寬松了些。”

喬阮點頭:“這樣啊。”

水管似乎堵塞了,每走一步都艱難的要命,好不容易在音樂結束之前下了樓。

找到自己班級的所在場地後,喬阮跟着廣播做完了一整套廣播體操。

休息的那些時間喬阮拒絕了李月明的超市邀約:“我太困了,先回教室補補覺。”

李月明跟過來,問她昨晚幾點睡的。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沒看時間,但應該是過了兩點。”

“那你才睡四個小時啊。”

李月明就差沒直接給她開道,生怕浪費她補覺的一分一秒。

因為臨近考試的緣故,上午的課全部都用在寫各種試卷上了。

下午李月明和喬阮一起拿着請假條去辦公室來找班主任。

或許是看到喬阮也在,班主任也沒有問太多,只是囑咐她們不要耽誤學習。

然後就批了條子。

李月明感慨:“還是好學生好啊。”

喬阮沒說話,看着樓道裏那塊占滿了整面牆的鏡子,那是正容鏡。

它的用意是學校讓學生時刻注意端正自己的儀表。

不過用途早就變成其他的了。

喬阮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因為昨天晚上的熬夜,臉上帶着疲态,黑眼圈明顯,有些憔悴。

她不會化妝,也沒有化妝品。

“月明。”

她突然扭頭,看着自己身旁的人。

李月明正給李慎發消息,問他在哪,

聽到喬阮的聲音後擡眸:“怎麽了?”

喬阮沉默片刻,問她:“你說,化妝可以把黑眼圈遮住嗎?”

李月明笑道:“當然可以,有的遮瑕還能把你臉上的痣都給遮住。”

喬阮有顆淚痣,很小很小,小到不注意看壓根就看不出來。

喬阮的美沒有太大的攻擊性,是那種不張揚,但是極耐看的美。

李月明覺得她有點像林黛玉,尤其是難過不說話的時候。

李慎說了一個地址,她們過去的時候就他一個人在那。

李月明左看右看,問他:“沈負呢?”

李慎一副被抛棄的小媳婦臉:“早自習剛上完,接到蘇瑤月的電話就走了,她說她緊張,一直在哭。”

李月明下意識的看了眼一旁的喬阮。她不知道在想什麽,愣愣的,但還好,臉上沒有其他的異樣神色。

李月明對蘇瑤月其實沒什麽太大的感覺,她讨厭她只是因為蘇瑤月的公主病。

沈負就跟她的奴隸一樣,整天被她使喚,還是随叫随到的那種。

她冷哼:“平時看她那個勁也不像是會緊張的人啊。”

李慎看不下去了:“好歹這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比賽了,會緊張也是人之常情。”

喬阮聽進去了。

中途路過一個便利店的時候,她和李月明說她想進去買瓶水。

李月明就和她一起進去了,她們一人拿了一瓶,臨出去前,喬阮猶豫了一會,最後又拿了一瓶牛奶。

她不知道這能不能适用于每一個人,但她每次都是這樣。

緊張前喝一瓶牛奶,整個人會放松很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關心一個素未蒙面的人。

大概是沈負身上的光芒太刺眼,連帶着他身邊的人也染上了光。

喬阮想,他這麽在意的人,肯定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從這兒去劇院,不算太遠,十幾分鐘的路程就到了。

李慎中途突然肚子疼,去附近上廁所了。喬阮和李月明先拿着票進去。

來的人很多,前排坐的應該都是參賽選手的家屬之類的。

李月明告訴喬阮,沈負的位置。

第三排左邊第五個。

喬阮将視線移過去,看了一眼。

那個位置現在是空的,沒有坐人。

應該在後臺陪她吧。

喬阮想。

随着主持人的報幕,比賽開始,觀衆席的燈光暗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舞臺上。

“來自沛高藝校,二年八班的參賽選手,蘇瑤月。”

喬阮聽到這個名字,放在腿上的手稍微收緊,又松開。

舞臺也陷入短暫的黑暗,再亮起時,上面多了一個人。

穿着芭蕾舞服,她演奏的曲目是黑天鵝。

喬阮想,她可真想一只天鵝啊,漂亮,高貴。

是肉眼可以看出來的自信。

她好像突然釋懷了一點點,如果她是沈負,她也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孩子。

這不怪他。

整場比賽下來,差不多兩個小時。

蘇瑤月沒有得第一,甚至連前三都沒進。

散場的時候李月明聳了聳肩:“她那個自尊心,肯定受不了。”

雖然看不慣蘇瑤月那個公主做派,但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也不忍心放着她不管。

就和喬阮說了一聲:“我去看看她。”

喬阮的手碰到包裏的牛奶了,遲疑片刻,她說:“我和你一起去。”

她們去了後臺,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後臺也不剩幾個人。

所以就更顯得安靜。

喬阮沒有再往前走,她停在那兒,站在牆後。

她不敢出去,怕被他們看到。

蘇瑤月哭的很傷心,身上的舞蹈服都沒來得及換,大概是怕她凍着,沈負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穿上了。

“在我心裏,瑤瑤永遠都是第一。”他抱着她,溫聲安慰,“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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