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十年,是喬阮的十年,于……
她推開門進去, 手裏的病歷本還沒來得及放到桌面,視線就這麽措手不及的撞上一張熟悉的面孔。
十年的時間,足以将一個尚帶青澀稚氣的少年蛻變成成熟穩重的男人。
整潔幹淨到不見一絲褶皺的白大褂, 正整理病例的那雙手,指骨分明, 皮膚白的甚至能清晰看見筋脈的走向。
大抵是聽到動靜了,他擡眸看向這邊。
眼裏的情緒被鏡片過濾掉了大半, 看上去仍舊是風輕雲淡的。
他變了許多, 身上有種成熟男性獨特的魅力, 和莫名吸引人的荷爾蒙。
喬阮突然想起了剛才那個護士提起他時的嬌羞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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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阮沉默片刻,似乎還不能太快的承受這種重逢的沖擊感。
她走進去,不打招呼顯得有幾分刻意, 打招呼的話,也不知道說什麽。
算了,靜觀其變吧。
她拖出椅子坐下,把病例本遞給沈負。
沈負接過時,手抖的厲害, 他用右手輕輕按住自己的手腕, 想先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
好在喬阮并沒有注意到。
他想過很多種重逢的場景。甚至還打算過,精心策劃一場看上去不經意, 其實預謀許久的重逢。
可是沒想到, 他們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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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健康的檢查都是一些最基礎的, 用不了太多時間,沈負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 然後就讓她去隔壁做個題。
喬阮接過病歷本準備離開,沈負叫住她:“你,”
他頓了頓, “不記得我了嗎?”
是帶着試探的語氣,同時又帶着一些恐懼。
怕她真的不記得自己了。
畢竟是十年,不是十天,也不是十個月。
是十年。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她點頭:“有點印象。”
喬阮走了,連敘舊都沒有。
沈負卻是滿足的。
至少她能夠記得自己,他已經很滿足了。
哪怕只是有點印象而已。
這些年,他從沛城到多倫多,最後又回到沛城,可他想去的地方一直只有一個。
那就是喬阮的身邊。
他出國留學,一個月不到就回國了。
他沒辦法離開喬阮這麽久。
他每周都會去喬阮的學校偷偷看她,有時候是每天。
後來幹脆留在她的城市讀書。
她每年的生日,沈負都會買一個蛋糕。
替她許願。
祝他愛的人,長命百歲,無痛無災。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她未來會遭受的所有苦難都降臨到自己身上。
他替她承擔。
他有一些自私,希望她永遠不要談戀愛。
那十年,是喬阮的十年,于沈負來說,卻比一輩子還要漫長。
他總是很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小心翼翼的愛意還沒說出口,她就已經開始拒絕了。
沈負好像沒辦法鼓起第二次勇氣。
從她的學校離開,他自言自語:“沈負,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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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阮不想見到他,他就不讓她見到。
但他沒辦法不去見她,所以他只能偷偷的見。
看到她認識了新的朋友,身邊開始有異性追求,也看她談過一段為期時間很短的戀愛。
下雨了,他會在她教室前放一把傘。
她經期不舒服,他會把糖水店裏的所有糖水都買完。
然後請求店家去江北大學門口擺攤售賣。
這樣喬阮就不用走這麽遠來買了。
沈負沒有錯過她的所有成長。
他親眼看着他的阿阮,變成了一個很優秀的人。
有欣慰,也有難過,因為這一切他只能躲在暗處偷偷的看。
像是一個偷窺狂一樣。
他厭惡這樣的自己。
沈負也說不清自己這十年是怎麽度過的,他過的很艱難,光是喬阮談戀愛,仿佛就要走了她半條命。
再到後來的治療。
從病房出來後,喬阮的心裏很亂,像是有一團麻線纏在一起,怎麽解都解不開。
她拿出手機給李月明發了條信息。
喬阮:【我見到沈負了。】
消息發完後,她把手機鎖屏,跟着護士進去。
裏面放着幾臺臺式的電腦,有個眼神渙散的女孩子坐在那裏答題。
護士和喬阮最後确認了一次個人信息後,讓她按照自己的真實想法去答題。
題目很多,等喬阮全部答完都過了十來分鐘了。
她拿着打印好的結果又重新回到那個診室,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
伸出去的手收回,她低下頭,看自己的鞋子,看自己的褲子,又看自己的衣服。
最後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
和第一次在李月明家碰到沈負時一樣。
那個時候的她也像今天這樣,在意自己的形象。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已經成功戒掉對他的喜歡了,可能這些只是條件反射而已。
下意識的舉動。
她說服完自己以後,方才鼓起勇氣把門推開。
“沈醫生,結果出來了。”
她把檢查結果遞給他。
沈負很仔細的看了一遍,金色的細邊眼鏡,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被映襯出幾分不近人情的清冷禁欲。
但此時卻被他的溫柔中和:“你最近睡眠不好?”
喬阮點頭:“不怎麽好,偶爾還會失眠。我的工作不穩定因素太多了,我經常在實驗室待很久,作息很亂。”
沈負聽完後神色嚴肅。
難怪他看她氣色不太好。
他失眠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他不希望喬阮也去體會一般。
他語重心長的勸她:“這樣長期下去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盡快調整過來。”
他不知道喬阮聽進去了沒有,她點點頭:“好的,謝謝醫生。”
然後拿着病歷本就要離開。
沈負的指腹抵着鋼筆一側,力道有點大。
喉結微滾,他叫住她:“喬阮。”
喬阮停下:“還有什麽事嗎?”
他笑着搖頭:“想問你待會有沒有時間,一起喝杯咖啡?”
他故作從容的詢問出這句話,手卻抖的厲害。
電腦擋住了,喬阮沒看見。
她點頭:“嗯。”
醫院附近有一家咖啡店,這麽多年過去了,沈負的口味似乎也開始改變。
他學會在咖啡裏加糖加奶。
加很多糖,很多奶。
喬阮看見了,問他:“你們醫生不是很注重健康嗎,攝入這麽多糖分不怕得糖尿病?”
他但笑不語。
直到現在,他其實依舊不太習慣,喝這麽甜的東西。
但思念一個人,似乎總會睹物思人,哪怕是連她喜歡的喝的咖啡,他也想一并嘗試。
沈負的話仍舊算不上特別多,但看到喬阮以後,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和她講。
真到要開口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好像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他眼神溫柔的看着喬阮:“我的病治好了,我現在是個正常人。”
喬阮點頭:“恭喜啊。”
沈負仍舊在笑。
銀匙在黑森林蛋糕上戳了一小口下來,她卻突然沒了胃口。
“你......”
她終于主動開口和他講話,沈負緊張到連呼吸的頻率都忘記了。
安靜的等到她的下半句。
“你怎麽改名字了,而且改的還這麽......”
後面的話她應該是不知道怎麽說。
沈負知道她想說什麽,想說他的名字改的過于随便。
他笑了笑:“是你給我取的啊,忘了嗎?”
“我怎麽可能給你取這種......”
講到一半喬阮就停住了。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沈負說他想換個名字,讓喬阮幫他取一個。
她敷衍的說了句随便吧。
難道他以為自己這是在給他取名叫随便?
她有些難以置信:“所以你就直接改了?”
怎麽平時雙商那麽高的一個人,在這種事情上卻像個未開智的小朋友。
沈負點頭,笑道:“我覺得挺好聽的。”
明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在沈負看來,仿佛再正常不過。
“那......那你那些同事和朋友都是這麽叫你的?”
“他們大概是叫不習慣吧,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沈負。”
這個名字能叫習慣才是不正常吧。
“喬阮。”沈負笑容更盛,“原來這些事情,你都還記得。”
他好像在因為喬阮記得與他經歷過的點點滴滴而感到高興。
罪魁禍首的喬阮卻心虛的喝着咖啡,連頭都不太敢看。
她有一個很小的發旋,很久以前沈負就知道。
她矮他一些,低頭就能看見她的頭頂。
不知為何,沈負擔心了十年的事情,在她這個舉動之下,又徹底放松了。
她好像也沒有太大的改變,仍舊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喬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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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咖啡都快喝完了,喬阮這才擡起頭。
兩人的視線就這麽撞上。
沈負眼裏好像一直都是帶着笑的,那種溫溫柔柔,毫無攻擊性的笑。
喬阮險些嗆到,她不太自然的移開視線:“那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他說:“挺好的。”
喬阮點頭:“那就好。”
不等沈負再開口,一道多餘的聲音突然闖入:“師姐?!”
林盞走過來,笑容欣喜:“我去醫院找你,沒看到人,還以為你走了。”
喬阮疑惑:“找我幹嘛?”
林盞臉一紅:“接......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