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的朋友都不怕我,為什……

喬阮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來者是客, 換做是誰她都會心軟的。

她是這麽說服自己的。

街上有一家野炊的店,需要用到的東西都可以在哪裏買到。

喬阮離開榕鎮這麽多年,往日的朋友早就陸陸續續沒了聯系。

如今想要找人野炊也不知道應該找誰。

沈負卻說挺好的。

“只有我們兩個, 挺好的。”

他說話的時候,正專心的替手裏的雞翅刷着料。

料是他自己調的, 喬阮看的有些饞,覺得應該挺好吃。

她突然又想起阿利的話了。

沈負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喬阮覺得他看人太表面, 沈負這樣的人, 其實是最不适合結婚的。

至少在喬阮看來, 是這樣。

他就像是極寒極熱的兩個極端,中間轉換沒有任何過渡。

喬阮換上了拖鞋,腳踩在細沙上:“聽說這條河裏以前有人挖出了金子, 在最東面,下了河,一直往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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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負動作細致的把那些刷好醬料的食物用錫紙包好。

“應該有很多人去吧。”

喬阮點頭:“但沒有一個人挖到過。”

“畢竟也只是聽說,八成是別人亂編的。”

對啊。

很多傳播廣泛的故事,大多都是人編出來的。

不是真的。

人本身是一種很狡猾, 很愛撒謊的動物。

喬阮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沈負看。

後者注意到她的視線了, 笑着問她:“怎麽了?”

喬阮突然開口,問他:“你也是這樣的人嗎?”

有短暫的愣住, 很快便恢複了往日的雲淡風輕:“這樣的人?”

“虛僞, 假情假意。”

喬阮一字一句的說出來。

好像是在問他, 卻沒有半分疑惑的語氣。

沈負半晌沒有接話,他知道的, 這些都是貶義詞。

是不好的詞彙。

像是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他是最下等的那種。

他是個虛僞至極的人,明明讨厭貓, 厭惡死了它用頭蹭在自己褲腿上的觸感。

厭惡四周嘈雜的環境,厭惡滿是油煙的烤爐,厭惡在露天的場所吃飯。

可是,當這一切的前提加上一個喬阮。

他又是另外一種心情了。

他甚至希望時間能慢些,再慢些,最後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嗯,我确實是這樣的人。”他笑着點頭,“虛僞,假情假意。”

聽到他這個回答,喬阮反倒松了一口氣。

至少他沒有繼續在她面前裝出一副僞善的樣子來。

沈負聰明,她也不蠢。

表情可以僞裝,但潛意識裏的動作卻騙不了人。

偶爾會流露出的冷漠,流浪貓靠近他時下意識的躲避。

喬阮知道,沈負其實還是那個沈負。

他一點也沒變。

在沈負等待喬阮開口的這段時間裏,他覺得時間難熬到仿佛在遭受酷刑一般。

他還是會怕的。

怕自己承受不了喬阮接下來的那句話。

她總是會讓他難過。

不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會難過的點在哪裏,而是她随便的一句話,都能很輕易的讓他難過。

可喬阮什麽也沒說。

她只是摸摸肚子,問他:“還有多久好,我快餓死了。”

沈負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剛烤沒多久,應該還要等上一會。”

他拿出一盒麻薯,遞給她:“餓的話,可以先吃這個。”

喬阮和他道過謝,拿了個麻薯,慢慢的咬,慢慢的咽。

沈負看看她,又看看天。

是天晴了,還是徹底黑了。

他不知道,但他希望是個晴天。

東西都是沈負烤的,他也沒怎麽吃,烤好一個就放在烤盤上,讓喬阮放涼點再吃。

別燙着。

喬阮覺得沈負确實挺優秀的,人有能力,做飯也好吃。

如果他沒有那個病的話,應該早就成家了吧。

那頓飯一直吃到了晚上。

沈負送喬阮回去,送到山腳了,還要送上山。

喬阮拒絕了,他仍舊堅持。

最後還是喬阮的堅持更勝一籌。

小翹山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哪怕再晚,她閉着眼睛也能平安回家。

可是沈負不同,他就來過一次。

等喬阮回到家以後,她才聽出了身後的一點動靜。

回頭看的時候,沈負早就消失在了斷樹之後。

他仍舊放心不下,哪怕喬阮不要,他還是偷偷跟着她,直到看見她平安到家。

大年三十前一天,奶奶在鍋裏炸肉丸,喬阮在一旁包餃子。

問起沈負時,奶奶說:“他回去了嗎?”

喬阮也不太清楚,自從上次燒烤後,她就沒有和他聯系了。

“不知道,應該回去了吧。”

奶奶嘆了口氣,說:“要是沒回去的話還可以讓人家來家裏一起吃團年飯。”

喬阮說:“團年飯是家裏人一起吃的。”

奶奶看她:“那你努努力,他不是就成為咱家人了嗎?”

奶奶對沈負滿意的很,畢竟他們這種小地方可找不出這樣的人來。

喬阮看上去似乎在認認真真的聽着,實則左耳進右耳出,哪怕是一點殘渣都沒留下。

年三十那天,按照榕鎮的習俗,吃年夜飯時得先在門口放鞭炮。

每家每戶吃飯的時間是不固定的,鞭炮聲從上午一直響到下午。

門前都是霧蒙蒙的煙。

喬阮端着碗吃飯,眼神落在堂屋裏的電視機上。

裏面正放着奶奶愛看的家庭倫理愛情劇。

雞飛狗跳的戲劇生活。

深究不得,也沒法細看,到處都是邏輯BUG。

但打發時間挺夠用。

奶奶一直說:“你看看,這貧賤夫妻百事哀,當初為了那點愛情非得和處處不如自己的男人結婚,到頭來受苦的不還是自己。”

喬阮知道她在暗示什麽,裝沒聽到。

奶奶索性也不暗示了:“你聽到沒啊?”

喬阮點頭:“聽到了。”

“待會給小沈打個電話,人家大老遠跑來看你,這大年三十的,你也不說給人家拜個年。”

喬阮無奈了:“他對我沒有那個意思的。”

“怎麽沒有,他看你那個眼神都快拉絲了,你真當我這麽多年是白活的,這點東西都不看出來?”

喬阮也不知道奶奶到底是從哪裏學會的這些詞彙。

眼神拉絲,說的還挺暧昧。

大年三十當天還得守歲。

喬阮在堂屋坐着看電視,桌上放着一杯提神醒腦的咖啡。

奶奶去睡了,她年紀大,沒法守。

所以喬阮就早早的勸她睡下了。

她偶爾會将視線從電視上移開,看一眼桌上的手機。

不時有消息進來,都是一些祝福短信。

不過大部分都是群發的,喬阮保存了個模板,一一複制發過去。

但也是有不是群發,單獨給她發的那種。

李月明:【祝我的寶貝新年快樂,發大財!!!】

然後給她轉了個八千八百八十八。

李月明:【聽阿姨說,你初三會回來?】

喬阮:【差不多是那幾天。】

李月明:【到了以後第一個記得和我講,我親自去接你。】

喬阮:【好。】

她給李月明準備了新年禮物,在回榕鎮前就準備好了。

她在江北這些年,因為工作和距離的緣故,不能經常回去。

家裏那邊李月明偶爾會去幫忙看望。

馬未希對她比對喬阮還親。

甚至還問喬阮,以後她能不能和李姐姐結婚。

喬阮被他的言論逗笑:“我們都是女孩子,怎麽結婚呢。”

當時馬未希還失望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女孩子不能和女孩子結婚嗎?”

喬阮告訴他:“不是女孩子不能和女孩子結婚,而是女孩子要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

結束了和李月明的聊天以後,喬阮猶豫了很久,退出聊天界面。

一直往下滑,最後在寫着【沈負】的備注前停了下來。

上面的日期是五天前,沈負和她說的“早。”

喬阮沒有回複。

沉默了很久,她最終還是把手機鎖屏,放回原處。

守歲其實不無聊,旁的人也有娛樂消遣的時間。

大多都在打牌。

但喬阮不愛打牌,同齡的人差不多也都結婚生了孩子,大概是覺得喬阮這樣的,和她們沒有共同話題,也不是一類人。

所以她們很少來找喬阮。

于是喬阮只能看着電視度過這枯燥的一夜。

大年初一需要去外公家拜年,但夏依然家早就沒人了。

所以喬阮省去了這一步驟。

她陪着奶奶去了其他姑嬸家。

有的嫁到了鎮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只需要帶帶孩子。

有的則被孩子接去了城裏,孩子都不需要帶,有專門的保姆幫忙。

所以奶奶才會覺得,女人有本事沒用,得找個有本事的男人。

那些姑嬸們炫耀完自己的兒子孫子後,才開始問喬阮,最近工作怎麽樣,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這都多大了,成老姑娘了,還不結婚呢。”

“對啊,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壯壯都上小學了。”

“再遲幾年,可就錯過最佳生育年齡了。”

這些唠叨喬阮早就猜想到了,所以她還能非常鎮定的回應。

最小的堂妹已經上高中了,今年十六歲。

穿着一件洛麗塔的裙子。

她對喬阮的第一印象挺好的,在喬阮過來之前,她沒少聽她媽媽提起這個未曾見面的堂姐。

聽說奔三了,還沒結婚,整天混在實驗室搞科研。

所以她覺得喬阮應該和那種IT民工一樣。

發際線高,不愛打扮。

但這會見了面,她反而不這麽覺得了。

這位表姐确實不愛打扮,随便穿了件米色的呢子大衣,裏面是淺杏色的蕾絲長裙。

頭發應該是洗完後随便吹幹,并沒有做任何造型。

興許是長期待在實驗室不見光,她的皮膚白的仿佛透明一般,妝都沒化,就塗了個口紅。

整個人看上去又純又欲。

像她平時愛看的那些強取豪奪小說裏的女主角。

這麽好看的人,居然沒有男朋友。

她有些意外。

好不容易從那些姑嬸們的話題中心裏抽出身來,喬阮短暫的,松了口氣。

她喝着茶潤嗓子,普洱茶,應該泡了有一會了,味有點重。

小堂妹不知怎的,開始黏着她。

說要去山上玩。

喬阮想拒絕,奶奶卻說:“帶她去看看,她難得來榕鎮一趟。”

喬阮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導游,前幾天剛帶着沈負到處轉悠了一圈,現在又換人帶了。

她最後還是同意了。

小堂妹是非常嚴重的外貌協會,她喜歡外表好看的人。

男人女人,只要是好看的,她都喜歡看。

喬阮帶她去小翹山,路上的時候,喬阮的手機響了。

陌生號碼。

她剛接通,喂了一聲,那邊不說話,然後挂斷了。

聽着耳邊嘟嘟嘟的忙音,她微皺了眉,卻也沒太往心裏去。

還是應該往心裏去的。

後來她想,這樣就會避開見面了。

上了小翹山,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她看到抱着捧花提着蛋糕,沖她笑的江演。

喬阮神色瞬變,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江演走過來:“這麽多年還沒看習慣嗎,怎麽一見到我還是怕。”

喬阮強忍住情緒,問他:“你怎麽來了?”

他把拎着蛋糕的那只手往上擡高:“新年和生日一樣,都要吃蛋糕的,你不知道嗎。”

“我是問。”她稍微加重了語氣,“你怎麽知道我家在這?”

江演聳了聳肩:“想知道很簡單啊,我去找了你同事,說有東西要寄給你,他們就告訴我你的地址了。”

喬阮不說話。

注意到她的神色了,江演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倒是沒有表現的太明顯:“你的朋友都不怕我,為什麽你還是這麽怕我。”

喬阮不想和他待在同一個地方,拉着堂妹的手往前走。

江演說:“我知道你讨厭我,但我這些年也一直在拼命的彌補,你要是不想看到我這張臉,那我去整容行嗎,我換一張臉,一張你不害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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