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進宮

瑞獸俯首嘴裏銜着的門環微動,朱漆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從裏面款款走出一個粉色衣裝的宮女,沖着門外翹首以盼的明麗女子道:

“來人可是柳女史?”

柳舟洲神色微張,四下環顧,見周邊并無旁人,這才聯想到“柳女史”是自己進宮的新身份,忙福身回應:“柳舟洲,見過姐姐。”

“柳女史客氣了,我只是宮裏的服侍下人,叫我香凝就行了。”

“香凝姐姐。”柳舟洲輕快的喚了聲,眉眼含笑,像和人家是老相識。

香凝愣了一瞬,随即彎起嘴角,笑容在臉上綻開,揮起帕子沖她招招手,“快跟我來,公主聽說又來了個女史,高興壞了”語音裏已多了幾分親近。

柳舟洲幾步跟上,親熱的問:“公主之前有很多女史麽?”

香凝眼神微動,閃爍其詞道:“嗯...嗯...是有幾個,不過,公主很好相處的。”

柳舟洲不再多言,兩人沿着宮道往前疾行,走到無人的地方,她往前緊趕了兩步,與香凝并肩而行,廣袖下面悄悄塞了銀锞子到對方手裏。

“我初次進宮,什麽都不熟悉,還望姐姐提點一二。”

香凝不動聲色的接過銀子,并不急着回答她的問題,又往前走了一段,見四下無人,才拉着她的手拐進了一個窄巷,言簡意赅道:

“咱們公主是個人見人愛的主,陛下和皇後都寵着,不過要說最寵她的啊,還是太子殿下,殿下不光寵她,對她要求也嚴格,自然的,對公主侍讀要求也高,這兩年都換掉十幾個人了,女史心裏可要有準備。”

“太子殿下中意什麽樣的女史?”她順着話問。

香凝觑她一眼,“太子的喜好,奴婢哪知道。”

她沒想到公主侍讀還有丢飯碗的風險,又問:“那被換掉的女官都去了哪?”

呃,香凝滿臉的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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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柳舟洲帶到元寧宮宮門,香凝就離開了,院子迎出來一個青衣宮人,她客客氣氣的對柳舟洲行了禮,輕聲道:“阿糖拜過女史,公主前腳剛被皇後叫走,皇後留了話,叫您也過去,女史請随我來吧。”

柳舟洲點頭說好,那喚阿糖的宮女又有事耽擱住,讓她在宮門稍等片刻。

站在門頭,院內的景致一覽無餘,真是小姑娘住的地方,裏面花團錦簇,紗幔輕垂,和外面板着臉的宮牆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

她正欣賞園子,忽聽身後有吭哧吭哧的腳步聲,轉過頭只見一架八人擡步辇已經到了跟前,她趕緊退到門邊,低頭侍立。

那日在吏部衙門報到後,女官們經過三個月的教習才被分派到各個宮室,是以雖第一天進宮,瞥一眼這陣仗,她就知道,來的是個金貴的主子。

步辇在她的正前方緩緩停住,柳舟洲低着頭,視線只能看到紅木辇車上露出的衣裾一角,是一件華貴的玄色錦袍。

辇車旁随侍的小監小跑着進了宮門,院子裏立刻就傳出了對話聲。

門外寂寂無聲,風很輕,柳舟洲鼻尖隐隐繞着一股清冽的香氣,不是刻意的熏香,是自自然然,幹幹淨淨的味道。

顯然不是來自那八位汗流浃背的擡轎大漢。

耳邊又響起腳步聲,是小監回來,他低聲與步辇上的人彙報,對方身子微傾向他,聽完并未說話。

忽而小監又轉向柳舟洲,和氣道:“阿糖還有事要忙,新來的女史同我們一道去福康宮吧。”

柳舟洲擡起頭,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仿佛看到辇車上的人掀了一下眼皮,頓了一瞬,又落了睫,從背後看不清長相,只見他寬肩窄背,坐的端正,應該是個清貴的皇子。

“是,謝公公帶路,謝殿下。”她笑吟吟的致謝,宮裏面規矩大,多謝恩總不會錯。

卻見這位殿下緩緩擡起了右手,五指均勻,白淨修長,在陽光的照射下,骨節分明,是一張很好看的手。

他輕輕一揮,小監會意,趕緊對着轎夫道:“走起——”

柳舟洲:“......”

合着這手勢不是招呼自己的。

這一路她跟的好艱難,皇後的寝宮和公主的寝宮離得不近,步辇行的又快,一不留神她就落到隊尾,八位壯漢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一路都走的虎虎生威。

待步辇在宮門口停下,柳舟洲已經累得靈魂出竅,堪堪站住腿腳,連擋了殿下的道都沒發現,她只覺一個高大的身軀貼着她的肩頭停下,清冽的氣味冷飕飕的往她鼻子裏鑽。

她似乎還被看了一眼,那觀感一定很糟,此時她臉色紅漲,額頭濡濕,濃密的睫毛沾上水,無力的耷拉着。

小監眼疾手快,一把拉她往後退了兩步,停下的人這才繼續邁步往前走,掀起一陣冷風,柳舟洲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沖那小監感激的點點頭。

哪知,她高興的太早,那人只上了幾級臺階,突然轉身,居高臨下的盯住她的眼睛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費勁掀開被水打過的睫毛,也望着他。

多好看的一張臉啊,眼目狹長,眉如山巒,唇薄鼻挺,英氣逼人,可惜眉宇之間仿佛有陰霾萦繞,微蹙着,生生讓一張美人臉顯得呆板無趣。

她只顧着惋惜那張臉,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小監替她着急,見她還在怔愣,他只得出聲提醒:“快跪下向太子殿下請罪。”

太子殿下,公主的親哥哥!

香凝的話在柳舟洲耳邊響起:

“公主的歷任女史都是太子下令換掉的,下場都很慘呢。”

“上一個進大牢,上上一個發配邊塞,上上上一個發賣人牙子...”

她瞬間覺得那張臉不美了,還冷的可怕,尤其眉間的那團陰霾變得更晦暗了。

小監又捅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趕緊跪地,“殿下恕罪。”

具體恕什麽罪她也搞不清,不該擋他?不該看他?真有人為這點小事動怒?她只覺要保住這皇家的金飯碗還真是不容易。

“你就是公主新來的女史?”謝淮冷冷問道。

她第一次聽太子說話,如果不是聽了香凝的那些話,她一定覺得這聲音很好聽,可惜現在她對太子的印象只有一個:冷血。

所以這聲音也不那麽悅耳,奈何女史的命運都捏在他的手上,怎麽着都得表現的恭恭敬敬不是。

她遂乖覺的應話:“回殿下,微臣是公主的新任女史,柳舟洲。”

“擡起頭來。”他擡聲道

柳舟洲聽話的仰起頭,對上他幽暗的眼睛,對方眉心明顯突突了一下,緊緊盯着她的眼睛看,仿佛裏面能挖出星星。

他神情一動,古井無波的眸子裏起了微漾,急聲問:“你是哪裏人?”

這還真不好回答,也不知道太子想知道什麽,她只能簡單明了的介紹:“家父柳玉衡。”

好看的長眼睛裏掠過一抹失望,謝淮對她頓時失了興趣,轉身向殿內走。

哦——,柳大人的名字在宮內沒有宮外好使。

謝淮剛進了內殿,裏面就傳來了活潑的少女聲:“新來的女史在哪裏,快進來呀。”

柳舟洲往院子裏走,半道就迎到一張笑顏,不愧是皇宮的“人見人愛”,長得跟瓷娃娃一樣嬌貴,還端着絢爛的笑容,臉上的一對酒窩跟浸了蜜似的,甜的春風化雨。

“柳女史,你終于來了,我可想死你了。”這小公主不僅甜,還熱情,只是柳舟洲納悶,這第一次見面,何來想死一說?

還真是童言無忌。

柳舟洲也笑的燦爛,一番行禮問安,跟着公主進了內殿。

剛踏入大堂,公主就沖裏面高聲喊:“母後,母後,新來的女史比以前的都好看。”

這句誇贊真是要了命,正微笑着和謝淮說話的皇後立刻黑了臉,冷眼瞧着公主身後的柳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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