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委任
柳舟洲默默看向柳若芙,她什麽時候把這些書看完的?自己回柳府後可沒見她踏進書閣一步。
那邊卻見陸侍讀欣喜的對着謝淮單膝跪拜,“恭喜殿下,我們終于可以找全《諸子錄》的史料了,都怪微臣,怎麽把大名鼎鼎的文萃閣忘記了,當年那裏面的古書籍可是最全的。”
“好,孤現在寫一封手谕,你帶去找柳大人。”謝淮臉上難得有輕松的神色,聲音也不再冰涼。
“不用麻煩陸大人,殿下直接給臣女,我轉交爹爹就行。”柳若芙搶着接話,讨好的看着謝淮。
話音一落,衆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她,目光複雜,其中不乏咂舌者,只有邵陽公主不懂其中的道道,對榮嘉公主說,“你這個堂姐還挺熱心。”
太子修書是朝廷的大事,各級官員全力配合是皇命所為,現在太子要征用柳大人家的藏書,陸侍讀拿着太子手谕去辦差,這是公事公辦。
若這手谕是柳大人女兒拿回去的,那外人可說道的地方就多了:
既是公事為何由家裏女眷代傳?
太子和柳府嫡女是什麽關系?
柳大人和太子又有什麽交易?
扯出的麻煩事,數都數不完。
謝淮回神斂目,手裏的筆終于落到宣紙上,柳若芙還瞪着無辜的大眼睛不明所以,曹牧風看不下去,皺着眉對她道:“這是公事,你就別插手了。”
柳若芙悶悶,正為失去這麽一個表現的機會難受,卻聽謝淮忽又開口,“讓柳女史去傳手谕,她善于整理書目,又對柳府書閣熟悉,這件事交她主辦。”
聞言衆人又是一驚,柳若芙眼睛珠子都快蹦出來了,剛想開口,被謝淮的目光駭住,腦中登時浮現出他的那句話,“她是臣,你是民。”,臉色一白,把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邵陽公主不幹了,跳到謝淮面前嚷嚷,“柳女史是我的人,你憑什麽抓着她為你所用。”
謝淮挑眉,“修書是國事,每一個人都得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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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誰陪我讀書啊?”
謝淮對陸侍讀道:“去把祝橋叫來。”
頃刻間從一樓跑上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五官周正,眉眼含笑,清爽又明媚,是個讨人喜歡的模樣。
陸侍讀介紹到:“祝橋是翰林院最受歡迎的待诏,他心地純良,性格又好,大家都很欣賞他。”
祝橋抱拳沖衆人一一打招呼,嘴裏謙虛道:“陸大人過譽,祝某就是個九品芝麻官,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邵陽“噗嗤”一聲樂了,“柳女史好歹是八品,我還第一次見九品呢。”
謝淮曬笑,“以後你就要天天見了,柳女史暫時在惜錄軒幫忙,晚上她還幫你溫課,平時就讓祝橋看着你念書。”
......柳舟洲心說:平白無故給我加這些差事,也不問問我的意見。
太子殿下會問誰的意見呢,只聽“嘭”的一聲桌上出現一塊瑩綠的玉腰牌,上面刻着一只張牙舞爪的麒麟獸,正是東宮自由出行的令牌,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收起來。”
雖未指名點姓,衆人都知他說的是誰,自動在柳舟洲面前讓出一條道,她緩步上前把玉牌捏在手裏。
那廂祝橋還在別別扭扭,昭陽公主卻覺得新鮮,左右她的柳女史還在,她也樂意賣皇兄一個人情。
曹牧風本來擔心邵陽公主不快,這會見她面色平靜,也放了心,打趣道:“殿下這是拐了我來還不夠,又把柳女史拐來了。”
謝淮掃了他一眼,“你和柳女史不比。”
曹牧風目瞪口呆的看看柳舟洲又看看謝淮,急眼道:“殿下你什麽意思,喜新厭舊啊。”
衆人都被他逗樂,屋內氣氛也松快起來。
只有一個人松快不起來,榮嘉公主瞥一眼柳若芙面目扭曲的樣子,她本沒有替她出頭的意思,但自己的堂妹被邵陽公主的女史壓一頭,她可氣不過。她拉着柳若芙的手走到謝淮面前,“皇兄,我若芙堂妹可是正兒八經在文萃閣泡着長大的,她剛才說那些書她都讀過,你也給她一個差事,讓她在你身邊盡個力呗。”
聽到又是她,謝淮忍不住蹙眉,又想現在修書正是用人之際,她若能幫上忙,也可一用,遂問道:“《諸子錄》裏這五大家的史料,文萃閣內一共有多少本?”
柳若芙一下愣住,支支吾吾道:“嗯....嗯....太多了我沒數過。”
“一共是590本。”柳舟洲回答道,這一年裏文萃閣的書在她手上不知道倒騰了多少遍,她記性又好,像這種成系列的書,類目、數量她幾乎了然于胸。
“對對對,我只記得是幾百本,具體數量忘記了。”又讓柳舟洲出了風頭,柳若芙牙都要咬碎了,她可不能讓人以為柳府的嫡女連一個養在外面的庶女都不如。
謝淮扯了扯嘴角,慢條斯理道:“陸侍讀若有需要,可以請柳姑娘幫忙。”
陸侍讀額角登時冒了密密的汗珠,殿下這是不動聲色的把麻煩事推他頭上,太子和公主他一個都惹不起,而這位柳姑娘,看起來也是個難纏的角色,今日真是該他倒黴。
榮嘉公主雖不滿意,但太子已經讓步,她也不敢得寸進尺,就順着謝淮的話道:“若芙,快謝殿下恩澤,你以後就來惜錄軒幫助陸大人吧。”
柳若芙喜不自禁,什麽書不書的都無所謂,現下她可以随時來惜錄軒見曹牧風了,心裏的陰霾一掃而光,她目光殷切的看着謝淮。
謝淮已經鋪好信箋,他擡手沖衆人輕輕揮了揮,一屋子人紛紛行禮告退,柳若芙瞬間怔愣,殿下沒給她玉腰牌呀,榮嘉一把拉過她,不耐道:“快走。”
東宮的玉腰牌能是誰都給的麽。
柳舟洲扶着邵陽公主,正準備一道下樓,卻聽到謝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柳女史留下。”
邵陽公主冷哼一聲,一拂袖自顧自下樓了,柳舟洲回到桌邊。
他正在信箋上寫字,柳舟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落在宣紙上的字比印的還好看,字形端方雅正,筆鋒蒼勁利落,與之相比柳舟洲的字真的羞于見人。
他寫字的時候整個人不太一樣,嘴唇輕合,眼神微斂,睫毛溫順的掃着下眼睑,眉宇間的陰霾散去,好看的臉上一片柔和。
仔細寫好手谕,他謹慎的封好,隔着桌子遞給柳舟洲,她雙手接過封箋的一邊,扯了一下,卻見對方并未松手,她小心翼翼的掀起蒲扇般的睫毛,對上一雙剛毅的眼眸,他唇齒輕啓,“有勞了。”
隔着一封信箋的距離,少女的聲音溫柔又婉麗,“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