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氣

出了福康宮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宮道上,午後的日頭已經偏西,暖暖的打在人的身上,高聳的紅牆綠瓦仿佛是長長的畫卷,而牆上的兩個影子,是一對璧人走出了畫框。

謝淮今日穿了一件墨綠色束腰錦袍,看起來清貴又利落,柳舟洲埋首跟在後面,看他綴銀絲的衣袂随着腳步的起落而擺動,她心裏躊躇不定:要不要說聲謝謝呢?雖然他沒幫上什麽忙,說不定反而引得皇後懷疑他二人的關系,可他畢竟為自己來的福康宮。

“殿...”她剛開了口,卻見對方也轉過身,嘴比她慢一步張開,似乎也想說什麽。

兩個人相視一怔,柳舟洲迅速低下頭,即将出口的話在舌尖收回,換成,“您先說。”

太子今天是有一點懊喪的,得知皇後傳她到福康宮,起先他并不覺得奇怪,公主的女史被皇後盤問如家常便飯,他從未放在心上,只是昨夜兩人的總總,浮現在他腦海,這若讓皇後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再者,柳府的古籍還需要她來整合,若書還未送到,她就被發賣人牙子,修書又要拖上一大陣子。

所以他還是來了,他太了解自己的母後,沒事都要整出點事,更別說昨晚二人确實...容易讓人誤會。

只是沒想到他繞這麽一大圈說服自己跑這一趟,人家一點事沒有,反倒是他畫蛇添足了。

“昨夜你沒坐孤的步辇,一路走回去的?”他沒客氣的先開了口。

柳舟洲心下一頓,忙解釋,“殿下恕罪,步辇乃是皇家禦用之物,微臣不敢坐,怕落人口舌。”

看她驚慌的樣子,他安慰道:“孤沒有怪你的意思,在宮裏當差再謹慎都不為過,哪怕辜負了別人的好心。”他到底還是心裏不悅的,嘴裏說着不怪,這話音裏明明藏着不滿。

柳舟洲也聽出來了,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轉了話題,“微臣要謝謝殿下。”

“謝我什麽,洗耳恭聽。”謝淮雙手抱在胸前,眼裏光波流轉。

柳舟洲一時被他駭住,感情自己不說出個花來,都配不上他的煞有介事,她緩緩的措詞,蒲扇般的睫毛如羽蝶輕顫,“謝您昨夜救臣半條命,謝您宵禁時送臣回宮,謝您今天來皇後宮裏幫臣說話。”

謝淮心裏莫名的舒爽,朝她頭上彈了一記腦殼,“你既然這麽聰明,那猜猜孤為什麽幫你?”

柳舟洲捂着腦門,幽怨的望着他,“您是君,我是臣,就算殿下不幫我,忠心事主也是我的本分,柳府的書我定不辱使命,好生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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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想讓她知道自己是這個目的,可當她真的說出來了,不知為何,他心裏竟莫名失落。

“你知道就好。”他好看的長眼睛裏光華盡失,恢複了原本的古井無波。

謝淮轉身,兩人繼續向前走,行至步辇前,小福子笑着跟柳舟洲打招呼,又去扶太子上車,他打量了一下步辇,心裏煩亂,一甩手,自顧自往前走,小福子一臉慌張,弓腰追了上去,“殿下,殿下,路還長着呢!”

柳舟洲看着謝淮的背影,微微舒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元寧宮。

攬秀閣裏又是雞飛狗跳,見到她祝橋像看見救星一樣,“柳大人你終于回來了,你快管管公主。”

公主躺斜靠在圈椅上,用書遮住眼睛,負氣道:“誰管我都沒用,這篇文章我都抄了十遍,一個字都記不住,我不要再抄了。”

柳舟洲一把拿過她臉上的書,翻了兩頁,蹙起了眉頭,“好的公主,咱不抄了。”

公主一下坐正,眼睛裏仿佛綴滿了星星,“哇,柳女史,你可真是大好人吶。”

柳舟洲在桌上一本一本翻,“咱換本抄。”

“啊——”公主大叫一聲,逃到了軟塌上。祝橋笑的眼淚花子都要出來了,“柳大人,不用換了,我已經換了十幾本了,沒用。”

柳舟洲頓住手,走到軟塌前,蹲到公主身邊,嬉笑着問她,“想不想吃炙羊肉。”

公主點頭如小雞嘬米。

柳舟洲掐着手指算,“明日柳府的書來,三日差不多能初步整理好,你好好念書,三日後我給你烤正宗的回鹘炙羊肉。”

公主哈哈哈笑的比哭還難看,半晌才咬着牙道:“好!”為了口腹之欲,拼了。

祝橋趕緊表态,“大人,大人,我保證認真督促公主,到時候能不能帶上我呀。”

柳舟洲笑着說好,公主一個軟枕仍他頭上,“誰要你督促。”

第二日開始,柳舟洲白日在惜錄閣理書,祝橋陪公主讀書,晚上回元寧宮她再檢查公主白日的功課。

惜錄閣裏,翰林們大多在一樓忙碌,二樓只有謝淮和柳舟洲,但二人俱都各忙各的,同在一室,有時半天都見不上面。

連着忙了兩日,柳府送來的書總算理出了頭緒,柳舟洲想歇息一會,她走到外廳,坐到圈椅上。

太子正坐在桌前謄抄,餘光瞥見一個人影進來,他頓筆,輕輕掃了一眼,又埋首手頭的事務。

惜錄閣外廳未設槅扇,大敞着,柳舟洲聽到樓下她那嫡姐一聲連一聲的喚着“牧風哥哥”,曹牧風真是個好性子,這要換了別人早說重話了,他卻還能嘻哈着應付。

看來那天謝淮罰柳若芙找書,她只蔫了兩天就支棱起來了,只是她看柳舟洲更不順眼,早上見面連挨了她兩記白眼。

在柳府她就不在乎柳若芙怎麽對她,這裏更不會睬她。她押了一口茶,轉臉面向謝淮,“殿下。”她輕喚。

謝淮擡睫看她,同室共處兩日了,也未見她跟自己說一句話,這會是有什麽事麽,他擰眉等她繼續。

見他停下手裏的筆,她斟酌着開口道:“公主這幾天讀書很痛苦。”

謝淮冷笑,“她每天讀書都很痛苦。”

“她痛苦的原因不是她不努力,而是內容超出她的理解範圍太多。”

他臉色一點一點變冷,“這種話我聽的太多了,柳女史不必多說一遍。”

柳舟洲愕然,“既然...”

謝淮打斷她,“柳女史不用再說了,去忙吧。”

“既然知道問題在哪,殿下為什麽不願改正,公主整日被迫讀那些枯燥的文字,不但什麽都學不到,反而會逃避,會厭學。”

柳舟洲一股腦把想法都說了出來,近幾日她見公主很努力抄書,卻一個字都記不住,她也不是不用心,就是看不懂。昨日回去見公主都快崩潰了,人也憔悴的可憐,所以今天才壯着膽子說了這一攬子話。

謝淮聞言面上如烏雲壓境,狹長的眸子裏仿若碎了冰:

“柳女史是在教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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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看到這裏還沒收藏的小可愛呀,收了我吧哇咔咔咔,下周茍不上紅字(一種榜單),作者就要哭啦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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