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傷心

柳舟洲走到他的面前,提裙跪下,輕道:“微臣不敢。”

謝淮面色微霁,落睫看她,“此事以後不要再提,你起來吧。”

“殿下。”她仍跪着,言辭懇切,“公主不能再這樣下去,會毀掉她的。”

他驀然蹙眉,瞳孔緊縮,眼裏乍現的柔光被擠的稀碎,“你是說孤在害公主!”

“微臣沒有這個意思,殿下的初心定然是好的,但公主跟着太子學堂上課未必是好的選擇。”她面上雖惶然,話卻說得堅定。

謝淮靠在椅背上,白淨的五指輕輕敲打扶手,“依你看來,什麽是好的選擇?”

柳舟洲擡起頭,看向他,他鳳目半阖,也望着她。

心裏如有鼓槌在敲,她面上卻端的八風不動,“太子學堂的書,內容嚴肅,格局宏大,公主理解不能,失了興趣,學起來也痛苦,不若讓她去皇子學堂,學一些輕松合适的課程。”

面上劃過一絲冷笑,他移開眼睛,看向她垂在地上的玉腰牌,“看來是孤給你的優待太盛,柳女史才進宮幾天,膽子竟大到對孤的安排指手畫腳?”

她俯身下拜,話音卻沒有妥協,“為了公主,殿下理應考慮一下他人的想法,而不是...”

“而不是什麽,一意孤行還是自作主張?”謝淮聲音不自覺擡高。

伴着這聲低吼,樓下傳來哐啷啷腳踩樓梯的聲音,柳舟洲剛說完“微臣不敢”,柳若芙跟着曹牧風就上了樓。

只見柳舟洲低頭跪着,謝淮靠在椅背上,面色鐵青,兩手已經攥成了拳,曹牧風常和他處在一起,知道這是他極盡克制的表現,一時慌了神,連聲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柳若芙一早就在樓下留意樓上的動靜,忽聽兩人有争執,她豎着耳朵在樓下聽得不得勁,這才慫恿着曹牧風上樓,上來一見這陣勢,她心裏可太爽快了,這柳舟洲明顯是得罪太子了呀。

曹牧風見兩人停了争吵,上前對謝淮道:“殿下讓柳女史起來吧,陸侍讀說陛下正在來書閣的路上,讓他看見了,這怎麽說啊。”

謝淮眉心一皺,沖他擺擺手,曹牧風見狀趕緊彎下腰,小聲提醒柳舟洲,“殿下讓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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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舟洲心裏還念着公主的事,欲再度開口,曹牧風吓得臉色蒼白,截了她話頭,“柳女史快起身吧,仔細別擾了聖駕。”

這邊她剛起了身,卻聽一樓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原來是皇帝已經進了屋門,幾人也趕緊下樓,剛邁了步子,又聽康公公在下面喊:“太子請留步,陛下先去二樓。”

太子頓住腳步,面色凝重,看來今天皇帝是專門沖他而來。

本朝皇帝崇尚以文治國,修書關乎社稷,是朝中的大事,由誰主持一度僵持很久,按理說謝淮是最佳人選,他是國之儲君,又博覽群書,最适合不過,可是朝中的貴妃派卻力薦四皇子,因着四皇子溫文儒雅,和皇帝一樣支持文治,而謝淮尚武。

皇帝上了二樓直接查看《諸子錄》的大類目錄,皇帝身後跟着四皇子謝銘,謝銘為人謙和,頗得人心,自上了二樓就端着一臉和煦的笑意。

和依舊板着臉的謝淮還真是判若兩人呢。

前前後後翻完目錄,皇帝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他将目錄擲在案上,靠到椅背上問太子,“你負責修書多久了?”

謝淮回答:“啓禀父皇,已一年有餘。”

“哦——”皇帝努力回憶,“已經有一年了啊,那為什麽諸子錄只完成了三家?”

“回父皇,兒臣最近才尋齊了剩餘五大家留存的古籍,還未來得及修纂。”謝淮回道。

皇帝面色一冷,“太子修書一年多來,兵書法典倒是完成的快,而這《諸子錄》為何推到最後?”

太子抱拳擡聲道:“啓禀父皇,諸子書籍難尋是一,再者兵書法典乃是固國之本,理應趕在前面完成。”

說到兵書固國,就讓皇帝想到了他那位好戰的父皇,太/祖皇帝,他當太子時和太/祖皇帝政見不合,因此還差點失了皇位。

皇帝面色驟變,惱意橫生,“看來是太子認為以先儒思想治國不如以武治國,是以故意推诿,否則柳府的文萃閣就在京城,怎會到現在才找全書目。”

“父皇明鑒,兒臣不敢。”謝淮想解釋,皇帝卻認定他有這種想法,不容他多言。

謝淮自幼生活在太/祖皇帝身邊,耳濡目染,同樣認為國家安定的根本是武力強大,如此才能震懾住四境來犯的敵國,這和皇帝文治天下的理念相左,這也是他們父子不和的原因。

“既然你志不在此,就讓老四接手修書吧。”

皇帝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曹牧風瞪圓了眼睛看着謝淮,這一年來太子衣不解帶的和衆翰林在惜錄閣修書,終于走到最後一步,這勝利的果實就被別人搶了??

見謝淮沒有争辯,曹牧風暗暗拍了他一把,焦急的示意他再争取,謝淮冷笑一聲,眼裏沒有一絲驚慌,反而有種篤定,見狀曹牧風也放下心來。

而另一邊,四皇子謝銘則大喜過望,忙跪下謝恩,連帶着說了很多定不辱聖命之類的漂亮話,皇帝滿意的點點頭,末了又想起什麽,問謝銘:“柳玉衡的那個女兒,叫什麽來着,就是在文萃閣讀了很多書的那個?”

衆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柳舟洲,卻聽謝銘回道:“回父皇,是柳府嫡女柳若芙。”

......

大家又都低下了頭。

“嗯,讓她來幫你。”聖人吩咐道。

柳若芙喜不自禁,翩然跪拜,“謝陛下聖恩,民女定不負重托。”

“嗯——”皇帝含笑看着他,“有其父必有其女,柳卿家就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你且好好做,朕重重有賞。”

這又引來柳若芙連綿不絕的謝恩之聲,那傲嬌勁頭,恨不能整個皇宮都聽到。

而修書的重任也從東宮轉到了四皇子的嘉仁宮。

不用去惜錄閣,徹底松散下來,柳舟洲決定提前獎勵努力了幾天的小可憐,“公主,晚上微臣給你做正宗的炙羊肉。”

“哇,真的麽?”兩個小腦袋同時杵到柳舟洲面前,唬了她一跳,還未等她回答,就見公主掐着腰嚷嚷,“祝橋,你幹嘛和我說一樣的話。”

“那是因為微臣和公主關心的問題一樣,哎,柳大人還沒回答我們呢。”祝橋期待的看着她。

柳舟洲點了點頭,那二人立刻歡呼着慶祝起來,書閣一時歡樂無比。

突然,邵陽公主頓聲,端着無暇的笑臉問柳舟洲,“柳女史,我可以叫太子哥哥麽?這兩天他心情不好,讓他來和我們一起高興高興。”

柳舟洲心裏一滞,點頭答應,公主立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顏,然後轉頭喚阿糖:

“快把我珍藏的桑落酒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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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淮:我吃紅肉過敏

柳舟洲: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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