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潑酒 糖豆,別生氣了

七年了,他長高了五官愈加精致。

可這張臉,她怎麽樣都是認得的。她忘不了,因為她從五歲時就認得他了,日久經年,一直惦記。最開始,她只是想念他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想法變質、發酵了。陳孝賢三個字成了她的意難平與執念,只要想起來,有多少思念就有多少怨怼。

一如此刻。

她本該高興的,畢竟那狗東西活得好好的,甚至可以說是人模狗樣。可另一方面,她的情緒開始狂躁,恨得能沖上去暴揍他一頓或是拿酒澆他一頭。

然而到了最後,昭月終是沒這麽做。

沒有強忍,只是忽然被意盡闌珊擊中。就像師父說的,她又不是陳孝賢什麽人,從頭到尾不過她的一頭熱。以激烈的方式宣洩情緒,只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小醜。

一如過去的十幾年。

心緒稍平時,昭月收回了目光。

沒多時,沈為希回到她的身邊,把甜品碟和冰鎮橙汁擱在了她的面前。

她專注的吃着,神色淡然,似沒有認出陳孝賢這個老朋友。

....

陳孝賢看着昭月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停了停,随即若無其事地挪開,似墨染的瞳仁中隐約劃過一縷傷痛,垂落在身側的右手也不自覺的空握成拳。

他心知昭月不想再搭理他,可是怎麽能呢?從她退回玉石的那天起,他的心就空了一塊再無法安穩。他這才知道,篤定昭月在等他在意他對他而言是多麽的重要。失去了,他心慌意亂,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被這種能輕易将他滅頂的慌亂驅使,徑自朝着昭月而去,中途明培蔚被熟人絆住也沒能緩下他的步履。

明培蔚是第一個察覺到他異樣的人,目光随着他的腳步游移。

當沈昭月的背影映入他的眼簾,他忽然記起那日橙天文娛出的那紙公告,薄唇勾了勾,溢出一絲莫名的笑。

隐在各處的好奇心被勾扯到最大,帶出了陣陣細微的議論聲。

其中最熱烈的,當屬艾辰那桌。

“直男斬果然名不虛傳,連陳孝賢這種妖孽撞見了,也沒有抵抗能力。”

有人挑了個頭,一桌的目光不約而同停在了沈昭月身上。

“混血杏眼,脾氣也好,我是男人我也喜歡。”

“啧,你就直說男人喜歡美且好拿捏的呗。”

“特別是港城的豪門,最喜歡。嫁過去就得隐入豪門,專心相夫教子。”

“這麽一說,真沒什麽好羨慕的。比起億萬豪門,我更喜歡自由自在。”

“所以說呢,有得必有失。再好命,都沒法應有盡有。”

聲音克制溫柔、糅着笑,像極了普通的閑聊。可如果仔細聽,仍能從其中抽拽出豔羨。

集聚了一室的目光,陳孝賢恍若未覺。

他筆直地朝着昭月而去,半晌後,停在了她的身側。昭月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眸光一滞,可她不曾擡頭,神色冷淡,像是沒有察覺身旁有人。

沈為希擡眸瞥他一眼,又看了看仍自顧自吃着甜品的妹妹,不是太看得懂眼下的狀況。只是覺得自家豆總太過彪悍,陳孝賢這種級別的大佬都擱她身旁站着了,她仍像沒事兒人一樣。

竄到飛起,但是他喜歡。

但喜歡歸喜歡,陳孝賢都主動過來了,不打個招呼怎麽也說不過去。豆不愛做,他這個做哥的替她。

思及此,沈為希起身,彬彬有禮地朝陳孝賢伸出手,

“沈為希。”

“陳生,久仰大名。”

陳孝賢的目光這才挪到他的臉上,緩緩伸出手。擦碰時,淡聲道:“沈先生,你好。我對古玩也很有興趣,改日約了喝茶聊聊?”

沈為希聞言,眼中閃過一抹訝異。

他不從商,也很少在社交場合露面,一門心思搞着他的古玩店。明培蔚這個在時尚圈混當的人把帖子派到他頭上已經夠讓他稀奇了,根基在港城的陳孝賢竟然也知道他?

他不知道的是,陳孝賢初到鷺城時,同昭月有關的資料已經躺在了他的郵箱中。這其中就包含了沈家小少爺沈為希,一個放着家業不繼承、一年四季有三季跟着考古隊四處跑的“奇葩”。

“好啊。” 衆目睽睽之下,沈為希斂了疑惑,笑着應了下來。

随後叫了昭月。沒明說要幹什麽,但昭月懂。撇除自己的那點小情緒,陳孝賢就是個陌生人,人主動走上來,總是要打聲招呼的。

應了哥哥一聲,昭月優雅地放下了甜品叉,拿熱毛巾淨了手。

随後站起,直面陳孝賢。兩個人,時隔七年,以成年人的姿态克制對望。

絕麗姿容毫無遮掩地映入陳孝賢的眼底時,割舍不了的過去踏過別離的時光同當下無縫粘合。過去的糖豆,現在的沈昭月,皆是他生命裏無法剝離的一部分。

“陳先生,你好。”昭月主動朝他伸出手,只是面容與聲線皆冷淡,尋不到一絲異樣。

陳孝賢卻未伸手,只是深凝着她,黑眸幽深似淵,

“糖豆,我們私下聊聊好嗎?”

昭月本想粉飾太平,狀若無事地打個招呼然後找機會離開,沒料到陳孝賢會主動提及聊一聊。可是....憑什麽呢?

在過去那段漫長的歲月裏,她曾無數次幻想陳孝賢會給她捎來只言片語,或是在某個夏天忽然出現在青城山。可惜的是,一次都沒有。既是這樣,現在的他又憑什麽要求她同他聊一聊呢?她已經不想知道了,由內而外的倦了。

不甘浮起時,昭月客套冷疏地笑了笑,不答反問,“我和陳先生有什麽好聊的?”

接着,“招呼打過了,陳先生可以離開了。”

這....??.

沈為希詫異極了,他家妹子自小就是甜豆屬性,明媚愛笑,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幾時見過她像今天這樣抗拒一個人,冷臉相向,只差把“我讨厭你,別來煩我!”一排字放大加粗刻在額頭上了。

太過匪夷所思,饒是親表哥,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能趁着兩個人對峙摸出手機給妹子她親哥顧初寒發了條訊息,

【糖豆豆跟陳孝賢怎麽回事兒?要當衆杠上了。】

顧初寒平日裏不愛搭理沈為希,嫌棄他傻。

這次,回複得倒是快。

【杠了也就杠了,還得看人挑時間?】

簡簡單單地一句話,霸氣側漏,沈為希看在眼裏,直接傻眼。

【不是,有你這麽縱着孩子的麽?小心孩子廢了我跟你說。】

顧初寒再沒回應他。

沈為希習慣成自然,發了個白眼的表情就收了手機。

那廂自認已經做盡一切的昭月優雅落坐,再次握起了甜品叉子,挑起一團奶酪,徑自往嘴裏送。

她吃東西的樣子很秀氣,同小時候抱着果盤大口吃甜果完全不同。

但這些改變在陳孝賢看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見到了糖豆,以一種相對健康的狀态。他想回到從前,無論要付出什麽。

“糖豆,我們聊一聊。”

兩人之間的氛圍因為陳孝賢的堅持變得焦灼。昭月的動作卻沒停,神色如故,直到陳孝賢以一種極度克制冷清的語調對她說,

“過往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釋。”

霎時間,昭月心裏所有的不甘和委屈被點燃。

最盛時,理智被碾碎成灰,她倏然拿起前面的紅酒杯,沒有任何預兆地潑向了陳孝賢。酒香四溢時,陳孝賢昂貴的手工襯衫染上了刺目的猩紅。

隐在暗處的保镖蠢蠢欲動,陳孝賢像是察覺到,無聲的擡起了右手,長指微動。

示意他們不要管。

宴會廳內的氛圍因為這個突發變得壓抑沉寂,幾乎詭異。

連艾辰都給吓着了,她沒想過會撞到這麽刺激的場面。陳孝賢在港東那可是真說一不二的人物,倨傲冷絕慣了的,她怎麽敢.....

當衆潑他酒,約等同于當衆把他的臉面按在地面上摩擦。

一片濃郁的紅在昭月眼中肆虐,理智漸漸回籠。她憎恨會因陳孝賢失控的自己,還有逼着她失控的他。

大小姐脾氣上頭,她裝都懶得裝了。

橫豎走到今天,她也沒想過和陳孝賢善了了。

她于衆人各異的目光中起身,孤絕的朝着宴會廳的大門而去,瘦削的背脊挺得筆直,優雅也驕傲。步履間,裙擺的漸變紗晃動,似仙飄然遠去。

沈為希也自懵愣中抽身,他起身想跟上去。臨走前,不無歉意的對陳孝賢說,

“抱歉,陳先生。等我回去訓訓她,過兩天,沈紀兩家擺酒宴請今夜賓主給你賠個不是。”

“有什麽別的要求,只管提。”

他刻意拔高了音量,遠遠近近大都能聽到,令得事态不至于惡化。

這時候他怎麽也沒想到,陳孝賢根本不理他。

他追着昭月,期間還從侍應生的托盤裏抽了一支未開的紅酒。擋住她的去路時,凝着她,啞聲哄道,

“糖豆,別生氣了。”

“如果還氣,繼續潑,潑到你消氣為止。”

陳孝賢根本不在意旁人怎麽看,他只想找回糖豆。也心知錯過了今次,成功的機會會越來越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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