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四十七章

德拉科不必沖過去,因為赫敏離他很近。他只是伸出一只手臂去抓她,全部出自本能反應,但這愚蠢的姑娘甚至沒有看他。

她還在看着布雷斯,波特和韋斯萊也是。德拉科注意到這些細節,是因為時間仿佛停止下來(他的條件反射也是)。

他腦子裏的原始本能想要趕快移動,但他好像被慢動作困住了。

布雷斯扔出一個玻璃球,它飛過空中的時候,初升的晨光反射在球面之上。它撞在赫敏臀上,立即碎裂。濃稠黑沉又冒着煙的液體洩漏出來,濺在她的裙子上。龍血辛辣的刺鼻氣味彌蕩在空氣中,然後它再不複黑色,如果它真的是龍血的話。在正常的光照下,它會顯出一種隐約的凝結而成的紅色。而原來被包裹在這可怕液體之中的一枚金幣,掉了出來。

一枚稀松平常的金加隆。

德拉科只能看着,就在那硬幣幾次翻轉、掉落之後,碰在了赫敏那雙沾滿灰塵的陳舊的學校皮鞋上,他感受到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恐懼。

就在德拉科朝她伸出手的時候,手只碰到朦胧濕潤的空氣。她消失了。

“不!”

他聽到波特的怒吼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股可怕的麻木降臨在他身上,然後是一種遍地荒蕪的恐懼,他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他開始發抖。

哈利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會兒之後轉身踹倒了布雷斯。

他用一只腳從側面踩住布雷斯的脖子然後用力:“她在哪兒?”

布雷斯窒息了,他用右手拼命反抗哈利,但哈利用另一只腳把他的手牢牢踩在地上。布雷斯的左手無濟于事地在塵土裏拍打。哈利又在腳上加重力道,終于讓布雷斯發出一聲微弱的喘息。

“你把她弄到哪兒去了,你這瘋狗?”

羅恩的手扒着頭發,正在搖頭,仍然呆呆地看着幾秒鐘之前赫敏還站着的地方:“什麽 ……剛剛發生了什麽?”

德拉科沒法回答,他還在低頭盯着那枚硬幣,明亮的金色上沾滿了血跡。他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他想吶喊出來,因為這股力量不發洩出來就會傷害他,可是他的喉嚨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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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發生了什麽?”羅恩又問了遍。

哈利的頭猛地擡起,憂傷地看着羅恩,哈利知道關于種種能把你送到糟糕地方去的門鑰匙。

“赫敏被帶去了……某個地方。”

羅恩瞪着他:“門鑰匙?去了哪兒?”

哈利也正想找到答案,他跨過布雷斯拿魔杖指着他的腹部:“你得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要不然我對老天發誓,紮比尼,我要把你的腸子掏出來。”

布雷斯厭惡地擡頭看着哈利: “太晚了,”他輕聲道:“她死了。”

“赫敏沒死!”

“她死了,”布雷斯堅稱,聲音凄涼:“這是個死亡門鑰匙,波特。”

羅恩開始來回踱步:“死亡門鑰匙!哈利……我們怎麽辦?”

哈利搖頭:“不,她沒死。”

德拉科的聲音穿透了這恐慌的氣氛:“你是對的。”

哈利的頭擡起來,綠眼睛的凝視打動人心:“什麽?你能感覺到她?她還活着?”

德拉科明亮的雙眼茫然一片,他讓他們閉上嘴,顫栗着深吸一口氣,好像吸入空氣的動作突然變得艱難。在他赤裸的背上,哈利可以看到紋身的雙翼好像在極力要從他的皮膚上撕扯開來,展翅翺翔,這是來自地獄的景象。

“是的。”

羅恩的臉完全白了:“那麽既然沒死,她究竟在哪兒?”

哈利注意力回到布雷斯身上,反手狠狠抽了他一個耳光:“門鑰匙的目的地是哪裏,紮比尼?”

布雷斯咳嗽了幾聲,吐出一顆牙來:“我不知道……”

哈利下手更重地又抽了他一個耳光:“回答錯誤,門鑰匙的目的地是哪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門鑰匙會把你送到哪裏去,真的!他們沒有告訴我,我所知道的……”

“那麽我們試一下怎麽樣?”哈利打斷他,他揪住布雷斯腦後的頭發,拖着他往那個硬幣而去,把他的臉整個按在硬幣上。布雷斯的臉離硬幣只有幾公分,吓得他大汗淋漓。

“既然你如此樂意把一個無辜的女孩送去死地,那麽你搶先試試,然後告訴我們門鑰匙把你帶去哪裏了,嗯?”

布雷斯大笑起來,這聲音從他的胸腔裏震蕩開來。哈利厭惡地松開他,咳嗽着的布雷斯慢慢爬離了門鑰匙。他滿身塵土地坐倒,微笑地咧開一嘴帶血的牙齒。

“這沒區別,殺了我也沒法把她帶回來,不是嗎?”

“馬爾福,你要幹嘛?”羅恩突然大叫。

德拉科盯着硬幣,看起來好像他就要踩在上面。哈利是離得最近的,抱住德拉科的腰阻止了他。他們糾纏着滾在地上,德拉科有一次把他踢開掙脫了出來,但是又被攔住,他拼盡了僅剩的力氣。

“放開我。”他平靜地告訴哈利。

哈利的眼睛因為要忍住眼淚而發紅,他看着德拉科的表情悲痛而又混合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你瘋了。”

“放開我。”

“不,”哈利咽了下口水,大力地搖頭:“你不明白,應該讓我,讓我去,一直都應該是我……”

“如果有人要去,那個人就是我,現在放開我,波特,”德拉科重複道:“我求你。”像是被重重一擊,哈利顫抖的手松開了德拉科。在他身後,他可以聽到羅恩在和布雷斯搏鬥,但他不能去幫羅恩,他只能看着德拉科·馬爾福将要做的事情。

德拉科最後看了哈利一眼,跨出了一步,踩在了硬幣上。

好冷,好黑,動不了,沒法呼吸。

我在水下……

她要淹死了。

哦天哪,請救救我,我不想死!

冷靜下來,赫敏!

她在一個籠子裏,金屬的,生鏽的。她伸出手臂幾乎能觸到兩邊,地方應該不很大。但是籠子很高,她必須往上游才能觸到頂端。

我不會死,我不會死。

她摸索着,絕望的雙手摸到了籠子底部某個鈎住她的東西。在水中翻湧的衣服勾在了一個有點粗糙的金屬棒上,有點滑,有點黏 ……

天哪,有人在這兒!

不是人,而是一具屍體。她的小腿碰到死屍的一條腿,她厭惡地退開來。這是個男人,一個穿着巫師袍的男人,但巫師們帶着魔杖!

她到處翻找他的衣服,她摸索的雙手爬遍了他的臉,那張臉軟綿綿的,但她抑制住想要逃開的沖動不斷尋找。他的雙手空空如也,但是他的口袋卻并非如此。赫敏幾乎要因為如釋重負而流下眼淚,她找到了一根魔杖。

老天,她的肺着火了,她的皮膚好像要收縮起來,讓她窒息。緊緊握着魔杖,赫敏用它指向籠子的金屬杆,發射了一個簡單的爆破咒。

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她疑惑地又試了一次,還是一樣,阿拉霍洞開也沒有效果。

沒有奏效。為什麽?不!!!!!

赫敏的手指摸索着魔杖,魔杖上有蝕刻的痕跡,但是魔杖并沒有損壞。

沒有空氣了,她的胸口該死得劇痛。

然後很突然的,她不是一個人了。不再是孤單地和那個死人和他口袋裏不起作用的奇怪魔杖待在一起,水下囚籠裏的小小空間好像幾乎不足以容納他們兩人,她和德拉科。

完全不可置信,赫敏在水裏頭暈目眩了。她看不見他,但她知道他和她在一起,她感受到的恐懼十倍增長。

他就在她身邊,是他的手在抱着她,告訴她他是真實存在的。她臀部的銀龍蜿蜒地爬向他,好像比她自己還樂于見到他。

為什麽他在這裏?他也被門鑰匙襲擊了?羅恩和哈利是不是也遭遇了相同的事情?

他似乎意識到他們所剩時間不多,在辨明了她的所在後,他撰住她的下巴,把嘴唇覆了上去。

空氣!哦多麽甜美,他在給她渡氣!

她貪婪地從他那裏吸取空氣,然後再意識到他也可能死掉後移開了嘴唇。

德拉科顯然全憑沖動,因為他沒有帶魔杖來,而她也無法告訴他現在使用的魔杖沒法起效。她拿魔杖捅捅德拉科的胳膊,他立刻将魔杖拿了過去,赫敏心裏覺得松了一口氣,因為她不會是那個為失敗而負上責任的人。

這很自私,但她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已經克服了恐懼。

或者也許沒有,也許她已經深陷恐懼了。

她頭暈目眩,胸口的壓力讓人難以忍受。她用盡了每一盎司的意志力不讓自己張嘴,不吸進一整肺的水。赫敏緊緊閉上自己雙眼,順從于自己可能無法再睜眼的事實。

對不起,媽媽爸爸,哈利,羅恩,金妮。

德拉科。

德拉科還在檢查一邊的籠子,她環住他的腰,把臉頰貼在他美麗的黑色雙翼上,好像那樣就能緩解瀕死帶來的恐懼。

他們腳下就漂着一具死屍。

赫敏在用魔杖捅他手臂的時候,德拉科畏縮了一下。他知道那根魔杖,特征和親密的感覺讓他熟悉。這是他父親的魔杖!他熟悉它,就好比他知道赫敏的眼睛是棕色的。

他第一個魔咒就是用盧修斯的魔杖發出的,他清楚地記得那天,盧修斯露出了一個帶着愉悅的罕見的真誠的微笑。

如果他不想法迅速打開籠子,他們就會死。他之前見過類似的魔法,他們之前逃脫的死牢就被灌輸了相似的咒語。如果這個囚籠被從內部施展了防護咒語,也許從外部攻擊是可行的。

解決方法好像很簡單,但他們的存活取決于咒語在籠子外擴展的範圍。

每個咒語的施展都有範圍。

而鑰匙再也不令人心慌了,因為它們沉下去了。

德拉科從欄杆的之間強行擠進手,然後讓魔杖掉頭對準籠子,他施展的魔咒沒有奏效。

該死!也許他要再伸得遠一些,但他的手臂已經全伸出去了。或許僅僅因為他的計劃是錯誤的,是的,這完全有可能。

不要。

害怕。

赫敏再也抓不住他,他感覺到她緊緊抓着自己,抽搐,然後她的手松開了。不能回頭去看她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但德拉科必須對手頭的事情全神貫注。如果他因為恐懼而放棄,那麽他們就死定了。

他把自己的左肩盡可能地用力地擠入欄杆之間,一些金屬上的鐵鏽都剝離下來。水下很難使出力氣,所以他用雙腿支撐住籠壁借力推擠。

有效果了,他受傷的肩關節脫臼,熟悉的疼痛輻射了他全身。他原本就處于失血的嚴重狀況裏,現在他開始看到眼前閃爍着細小的白色光點。

感謝他的脫臼,使得他的手臂能多探出兩英寸。疼痛已在無法忍受的邊緣,而他很難使力抓住魔杖。

但是他苦中作樂,因為疼痛告訴他他還活着。

他在祈禱,卻不知向誰在祈禱,也不知為何祈禱,但他猜如果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上天一定會明白什麽是萬念俱灰。

當他的手盡可能地伸出籠子後,他把魔杖掉頭對着籠子,确定自己不在魔咒的攻擊範圍內,然後對着籠子發射咒語。

随着一陣大量的滾熱的冒泡的水,籠子的欄杆爆開放了他們自由。籠子的一邊塌陷下去,在他們腳下,男人的屍體脫離了禁锢向上浮去。

欣喜若狂之後,德拉科回頭去找赫敏。

她在…… 不。

他知道,甚至不需要親眼見證,因為他的背上紋身不複存在,就連他那被标記的皮膚也似乎從身體上被剝去。

解除Fida Mia 的方法是死亡,傷痛如此之深,如此讓人力竭,盧修斯的魔杖幾乎要從德拉科的指尖滑落。

太遲了。

那麽他就這麽和她待在一起,這樣就好,沒有什麽比和赫敏待在一起看上去更好的了。

然後一股微妙的熱流觸碰到了他的臉,就像他媽媽的觸摸。不論他們現在在哪兒,太陽依然升起。光線射過陰郁的水下,就像陽光刺破沉重的雨雲。突然所有一切都沐浴在閃亮的光輝中,就好像被包圍在棱鏡裏一樣。

他低頭看着赫敏蒼白靜默的臉,深色的睫毛休憩在她的臉上,完全而完美的沉默。

德拉科仰起頭眯眼看着陽光,陽光就在上方,陽光的安全感就好似母親的懷抱,撫慰他痛苦而陰霾的噩夢,黑暗并非是沒有終點的。

他的拳頭握緊父親的魔杖,這一刻想到他的父母都伴在自己身邊是多麽的奇怪。

熱烈的金黃的太陽在水面上穩穩升起,德拉科緊抱住赫敏,盧修斯的魔杖就在兩人之間,德拉科用盡全力發射了一個簡單的魔咒,海岸線就在眼前。

他們就在一條很熟悉的海岸線上,除了它其實更像一條河岸。确切地講,就是霍格沃茲的黑湖。

這是一個絕望的行動,考慮到他不知道他們來自何方或者可能已經力所不逮,幻影移形中分體的可能非常之高。

但他做到了,他們作為兩個獨立的整體且四肢完整地到達了,感謝梅林那小小的仁慈。

湖水洶湧的波浪推擠着他們,德拉科癱倒在了長滿青草的岸邊,仍然抱着赫敏,湖水濺在他們周圍的地面上,吸進第一口空氣幾乎就讓他精疲力盡。

他痛苦地咳嗽了兩聲,同時讓赫敏平躺在地上,撥開了她臉上的深色頭發。

她人發青,皮膚濕冷,平時如玫瑰花一般的粉紅嘴唇已經發紫。他帶着卑微的恐懼看着她,他的雙手撫摸着她的臉,就好像能在眼睛證實了死亡的情況下,用指尖讀取生命的跡象。

他不是哈利,他不是那個制造奇跡的人。不,完全不是。德拉科渾然無力,眼睛幾乎不能視物。

絕望中,他設法回憶魔咒課上學過的那些複蘇咒語。

“愈合如初。 ”他帶着幾乎炙熱的希望屏息期待她的胸口能有起伏,他重複了五遍咒語,就像每次弗立維教授對着大部分都不感興趣的五年級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指導講課一樣。

魔咒如他所預期地施展,可是卻沒有作用。

他們在水下待了多久?不可能超過三分鐘吧?當然赫敏待的時間更長。

德拉科氣喘籲籲,發上的水珠滴在她的臉上。他跨到她身上,幾乎是坐在她的大腿上,開始有節奏地按壓她的胸口。但是他脫臼的肩膀使他的左手完全派不上用處:“不 ……”他嗚咽着,擡起她的頭,用好的那只手握住她的下巴,往她的肺裏渡氣:“別離開我,赫敏,你不能離開我。”他懇求着,用右手按壓着她的胸口。

他吐出更多慌亂的話語,乞求的話語,這是一種可怕的、心碎的、恸哭的聲音,他祈求老天能夠停止。

可是這些都來自于他自己。

眼淚從他的臉上流下,好像內心的感情全然爆發。從孩提時代,他就再也沒有如此哭過。他極力控制住那帶來巨大痛苦的悲泣,把赫敏的頭仰得更高好讓更多的空氣進入她的肺部。

德拉科動搖了,他的眼神回複了焦距,他重重地側躺在她身邊,好像母親懷裏的孩子一樣。

保持清醒就像一場艱難的戰役,他無法獨自做到,他正在失去她。

盧修斯的魔杖落在他腳邊,德拉科渴望地意有所圖地看着它,然後伸手去拿。

他需要霍格沃茲的幫助,霍格沃茲的難題在于找不到他們。

“我主動提供你父親的魔杖作為試驗品,”他記起穆迪在鄧布利多辦公室這樣告訴他:“理所當然我們選擇了馬爾福的标記做測試,即使魔杖被拿走,魔咒依然附着其上。”

葬身水底的那個男人死去時,擁有盧修斯被魔法部動過手腳的魔杖,德拉科樂意打賭那個男人就是失蹤的奧羅,唐納德·布萊。

從經驗來說,只有一個咒語可以讓合适的人直接到這裏來。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發射黑魔标記,而且這是為了做好事,這其中的諷刺意味幾乎讓德拉科微笑起來。

如果赫敏能存活到下一個日出,德拉科願意在下次見到瘋眼漢穆迪的時候去親吻他那只殘疾的腳。

他握住他年輕妻子冰冷的手,擡起那只沒有受傷的胳膊高舉過頭,發射了伏地魔似乎認為自己生來就該使用的魔咒,他幾乎沒有力氣念完咒語。

他感覺到比之良性的魔法力量更加黑暗的激流湧出他的身體,彙集到他的手臂,然後注入魔杖,把他身體裏僅存的力量榨幹了。

“屍骨再現。 ”

他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黑魔标記隐隐出現在明亮的藍色天空,然後它變成了馬爾福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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