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1)

第五十四章 (1)

潘西·帕金森自然知道怎麽舉辦一個宴會。

赫敏接過尼克遞給她的細長水晶香槟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立刻對輕柔活潑的玫瑰香槟有些出乎意料。老實說這酒令人愉快,就如這宴會廳的其它一切一樣,潘西做事一向盡善盡美。

玫瑰香槟是現場布置中唯一一抹亮眼的色彩,其餘盡是乳白。天花板完全被覆上了雪白絲綢,使得大量燭光映照下的舞動的影子投射在了起伏漣漪的天花板上。

就像從水裏看雲一般,很不幸這不是赫敏想要回憶的東西。

布料也纏裹在四根主要立柱上,并巧妙地将絲綢堆積在立柱底座。赫敏就站在這樣一根立柱面前,想象自己是巨人世界裏的魔豆傑克。她覺得自己立于高點,卻明白這與高度沒有關系,精神緊張容易讓人畏縮。

穿着制服的侍者滿場提供香槟和點心,他們那麽小心翼翼以至于你都沒有意識到有人站在你身後,直到你需要一杯飲料或者一口吃的。即便你更願意待着不動,長方形的房間兩端還有兩張鋪滿食物的長桌,遠遠的角落裏長相兇暴的妖精正彈奏魯特琴和小提琴的二重奏。納威隆巴頓最近發現他們并不樂意接受點歌。

宴會開始一小時,宴會廳裏的空間也并未飽和。赫敏估計大概已經有兩百人出席了。

來的人各種各樣,有從前的斯萊特林,人數很多,格蘭芬多則由哈利代表,還有一些其他學院的畢業生。除了鄧布利多,霍格沃茲的教師們還有幾個魔法部的部門主管,包括尼克的老板也出席了。羅恩惹人注目地缺席,他已經允諾在陋居和他的母親度過周末的休閑時間。自從金妮永久性地搬進了格裏莫廣場,莫莉·韋斯萊就因為空巢綜合征而痛苦。

赫敏現在後悔沒在宴會之前接受尼克的晚餐邀請,這裏可不是随意的場合,她已經在工作中改變,哀嘆自己有機會在禮服上使用熨燙咒語。至少深紅色看上去不容易起皺,她真的應該給自己計劃一身更好的行頭,但只要想到這個晚上就要令她腦袋爆炸了。她這天已經整個無心工作,還在禮服外面匆匆披了一件顏色更暗紅的無袖東方印花長袍。袍子前面綁緊就如緊身胸衣,比禮服還要長上一寸垂于地板。

她也沒有很多時間去打理頭發,現在的發型就和之前随意修剪的一樣。她用手指卷着發絲抹了造型發乳,而鞋子則完全不搭調。露腳趾的鞋太冷了,所以她穿了和媽媽在倫敦購物之旅中買的一雙深棕色又長又瘦的高跟靴子。

對晚宴裝來說它們可能不大适合,但是她的禮服很長,而且誰真的會去注意?尼克,保佑他,他連UGG靴子和帆布鞋的區別都不知道。

但德拉科·馬爾福可能知道。

“你為什麽要在意?”氣惱的小小聲音聽起來就像她十八歲的時候。

她饑餓的胃部叫了起來,赫敏只喝了點香槟因為這讓她有事可幹。不幸的是它直接影響了她的腦袋,這可全然不是一件讓人不快的事情。沉重微醺的感覺從她的膝蓋處升起,爬上了她的腦袋。

因為對自己感到惱怒,赫敏把酒杯放在了第一個經過的侍者的空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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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待在赫敏身邊,溫暖而專注。他穿着黑色西裝,打着黑色領帶,看上去很棒。赫敏很感激他沒有問任何問題,比如她為什麽在過去的一小時裏決心躲在宴會廳北面盡頭那尊巨大的冰雕後面。

那冰雕必須是條龍,可不是?它的眼睛就像糖漬櫻桃或者其它什麽相似的東西,赫敏湊近了點更仔細地看,不知道如果她拿掉其中一個櫻桃會否有人注意。

“你知道,你什麽時候想走我們就走,”尼克對她耳語:“事實上,我們甚至沒必要來。”

他非常體貼人意,赫敏對此很明白。

赫敏沒有透露太多她和德拉科的過去,但在六個月的私下約會之後,尼克已經足以猜出德拉科·馬爾福對于赫敏來說在某一階段有些意義。更為重要的是,他知道結局并不太好。

他是對的,她沒必要來此,當然她被邀請了,即使那銀色浮飾請柬上沒有提及是德拉科特別邀請她的。

德拉科是貴賓,但這是潘西·帕金森的宴會。她應該禮貌回複(譯者注:原文縮寫PSVP, Répondez s'il vous plait,回複的意思.)自己要赴尼克的約會。尼克因為共同的熟人奧古斯特·溫特羅普和潘西成為朋友,已故的奧古斯特·溫特羅普,赫敏憂郁地提醒自己。因為馬爾福家死去的又一個人,雖然是間接的,米麗森·溫特羅普,娘家姓伯斯德當然不在這裏。

赫敏希望尼克說些什麽,不然她就站着什麽都不做有點蠢。

另一個侍者經過,聽天由命的赫敏拿了一杯新鮮的香槟酒。而在宴會廳的另一端,哈利則專心地拂開身上點心的碎屑。

哈利身邊是金妮,穿着海綠色長袍,頭發向上盤起,看上去可愛秀麗,她正愉快地和納威·隆巴頓交談。

好像感覺到她在看着自己,哈利看着她,眼鏡從他鼻梁滑下少許,他用之前推開點心的食指又把眼鏡撥了回去。哈利穿着黑色的正裝袍子,脖子裏打着寧靜的白色領結,有種讨人喜歡的帥氣。

他用一種令人心動的樣子推開了點心(那只是一塊普通的燕麥糕餅)。

尼克也在看:“看起來波特要和你談一下,去吧,我也會過去的。”

從自己所在的地方挪動出來可能正是時候,赫敏想着,冰雕冷得讓她發抖。

還是沒看到德拉科。

當然她不能更在意了,赫敏再次提醒自己。她來這兒是為了給尼克作伴,而他是考慮到潘西,她是那種消息靈通的女巫。

她的餘生不能再避免任何與德拉科相關的事情,他們馬上又要産生交集了,不是嗎?

但看起來并非今晚。

某種張力就像彈簧在她的胃部震動,讓赫敏情不自禁感覺好像她就要去找出她忘記複習的NEWTS的結果一樣。

強迫自己臉上挂上平靜的微笑,赫敏穿過宴會廳,與其他三三兩兩站着交談的客人擦肩而過,她的長裙因為走動在腳邊打旋。

“嗨。”哈利說。

“嗨,”赫敏有點不耐煩地回答:“這是什麽?”

他對她不同尋常的草率挑挑眉:“很高興見到你,我沒想到溫特那個家夥也被邀請了。你們兩個一起來的?”

哈利正在做些他往常不怎麽做的事情,他有些暴躁。

“溫特那個家夥?”赫敏惱怒地重複了一遍:“哈利,你知道我在和他約會,我希望你能更加親和一點。”

“我忍不住,我可不喜歡捏着魔法部錢袋的人。他們今年已經四度削減我們的預算,而且你也不是真的和他約會,不是嗎?”

“我們已經約會六個月了!”

“嘁,”哈利皺皺鼻子:“這不算什麽。”

“這只是因為你花了六年才搞定金妮。”赫敏也燃起了鬥志。

“我不确定我贊成‘搞定’這個詞,”隆巴頓離開要和斯普勞特教授談談,随後金妮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順便一提,你穿這顏色很好看,這件禮服出自拉克魯瓦夫人的店?”

“對不起,金妮。還有,這是她的衣服。”赫敏又急忙對哈利補充:“我不知你為什麽不喜歡他,那是他的工作。”

哈利很高興把事情弄複雜:“他有點書呆子,我更喜歡好動的類型。”

赫敏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好吧,好在我是和他約會,不是和你。”

金妮笑着說道:“你們兩個安靜,他過來了。”

尼克如他所說那樣過來了:“你好,哈利,金妮。”

金妮也笑着:“你好,尼古拉斯,最近怎麽樣?”

“很好,謝謝,你呢?”

“她好得很,”哈利插嘴:“那麽溫特,可以幫我們個忙嗎?”

“我們?”赫敏對哈利眯了眯眼睛,自從最近一波魔法部強制削減預算後,哈利和尼克就沒什麽交情了。

尼克頓了頓,看了下赫敏,然後帶着一種慷慨就義的熱情(譯者:原文是飛刀表演的觀衆志願者,噗……)對哈利說:“當然,什麽事?”

“回形針。”

尼克眨眨眼:“回形針。”

“是啊,”哈利說:“我在周三的時候填了一張回形針申購表,但你知道這事兒真的很緊急吧?我們等不及需要回形針用作重要的行政目的,問題是我的部門本月的固定津貼已經超支了。”(譯注:我有點迷惑作者有沒有把stationery誤作stationary……文具津貼比較合理……)

“奧羅有固定津貼?”金妮喃喃自語,哈利的回應則是把她拖到邊上圈緊她。

“你要我提前撥給你下個月的津貼,所以你們奧羅就可以有……回形針了?”尼克幹巴巴地總結。

“可以嗎?”哈利目光炯炯:“我的意思是,你能和你的老板談談嗎?我會非常感激的。”

“是的,我想……”

“你真好,”哈利再次插嘴:“卡爾達什就在那兒,”哈利指了指穿着蘇格蘭短裙的紅臉胖紳士,此人正用飛來咒弄來一個侍者給自己酒杯滿上。

“哈利,你真壞。”金妮在尼克離開為哈利辦事後罵道。

哈利咧嘴笑:“是嗎?一旦卡爾達什動手,就沒處可逃了,除非有蠢蛋跑到他身旁。”

赫敏淡淡不悅地看着哈利滑稽的樣子:“你原本可以告訴他讓我們單獨待一會兒,他會理解的。”

“是的,但我喜歡把事情弄複雜點。”

她轉了轉眼珠:“所以你現在得到我全部的注意力了,波特,你就痛快說出來吧。”

“我想是時候談談馬爾福了。”

赫敏不自覺地摸到了自己的臀部原本紋身的位置:“你這麽想?”

“你們兩個的過去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結果的結局……好吧,懸而未決,”哈利一口咬定:“如果你想繼續這條路,那就和溫特或者其他什麽人一起(此話伴随着哈利戲劇化的無可奈何的嘆息)。但為了你們兩個好,你得讓馬爾福知道。”

“那麽即使我要做個了結,哈利,他甚至都不耐煩出席自己的宴會!”

哈利糊塗了一下:“他就在那兒!”

老天,他在的。

只有德拉科·馬爾福可以毫不費力地悄悄接近她,他就站在冰雕旁邊。赫敏突然很感謝哈利之前把她叫過來。

他們看着他,一群其他客人也注意到德拉科出現在宴會廳。就在飲料桌旁,潘西·帕金森很高興貴賓的低調出場,像只興奮熱情的小鳥撲向德拉科,響亮地和他閑聊起來。

金妮碰碰赫敏的胳膊:“赫敏,說句話。”

他長大了一點。

更确切地說,他每一處都長大了。

“說了。”(譯注:金妮讓赫敏say something,赫敏只說得出something,突然很心疼……但是也有吱一聲和吱的喜感……)赫敏擠出話來,聲音如紙般脆弱。

馬爾福沒有真的瘦骨如柴過,好多孩子初時很瘦,但是青春期就會豐腴起來。但德拉科不是,他們剛進霍格沃茲的時候他個頭很小,直到三年級他才開始趕上了學校裏別的男孩。

她最後一次見到他,他又高又瘦,典型的找球手的身架。現在,他看上去可以輕易掌控游走球。

她的心好像在激烈翻滾。

他看起來完全不同了,卻也相同。他還是很修長,但是那種過分瘦長的感覺不在了。事實上,他看上去填滿了那簡單的黑色正裝袍子,幾乎沒什麽空隙。袍子不緊身,精心裁剪。赫敏猜想是否是潘西安排的服裝,因為哈利提到德拉科已經不趕時髦了。

她的眼睛落在他的腳上,幾乎笑起來。德拉科的禮服鞋子大概是黑的,但是日照曬得鞋子褪了色。鞋子很破,但是赫敏敢說,即使隔着段距離,她也看得出這鞋子穿得很舒服。

現在,馬爾福還在和潘西說話,赫敏只能看到他的側面,幾乎都是潘西在說。在她明顯确認過并且贊賞了德拉科袍子的剪裁和合身之後,她伸手給他理了理衣服的邊。

當潘西發現德拉科選擇的鞋時,她短短地抗議了聲。驚人的是,這全新的德拉科容忍了這樣的大驚小怪。沒有生氣,沒有拍開潘西的手。他只是看起來無聊以及不耐煩。

此時此刻,赫敏正在極力避免自己的胃從身體裏跑出來,而德拉克·馬爾福則感到無聊厭煩。

接着他看向宴會廳其餘的人,而赫敏突然毫無阻隔地看到了他的臉。她看到了同樣的堅挺筆直的修長鼻子,突出的顴骨使得他的臉看起來比她記憶中還要瘦削而分明。然而是的,他的其他地方都長大了。他的肩膀更寬了,他的胸也更厚實了。因為袍子遮到腳,赫敏看不出他的下半身如何,然後想着該死的她為什麽要在乎。

他的臉上還留着一絲少年的稚氣,赫敏可以從他善于表現的嘴唇邊的弧線看出來,知道他在高興或者嘲諷的時候會微微翹起。

赫敏有幾分驚訝,他看上去比赫敏期待的不那麽像盧修斯。少了些冷笑和傲慢,他似乎平靜而從容,非常從容。

潘西看來很滿意,最終走開剩下德拉科一個人。

哦親愛的,赫敏掃了遍人群,祈禱誰可以走上前和他談話,絆住他。

沒人上前,變得這麽該死的不可親近都是他的錯。她強迫自己繼續到處掃視,強迫自己行為正常,确信他會知道當他發現她時,她選擇了看別處。

事情發生了,德拉科正看着她,就好像在精神上被狠狠拍在一堵牆上。那無所不知、穿透靈魂的注視是如此輕易地破壞她已經傷痕累累的抵禦恐慌的保護層。宴會廳的喧嘩聲仿佛都已遠去,直到只剩下低低的喃喃的衆人絮語。那雙興奮的灰眼睛緊緊地盯住了她。

赫敏傾注那麽多時間精力培養的所有情緒——憤怒、心酸和傷痛,暫時被棄之一邊,只剩下刻板和冷酷的領悟。

赫敏意識到德拉科·馬爾福依然擁有讓她忘記呼吸的能力。

“我們開始吧。”赫敏模糊地聽到金妮這樣說。

他直直地朝她、哈利和金妮走來。你知道那種步伐,赫敏想到,思緒不能自已。她在那熱情的兩個禮拜曾經跟在他後面太多次,那種意志堅定的豪邁步伐銘刻在她的記憶裏。德拉科無意于漫無目标地走動,他總是非常目标明确的。

他朝她走來。

也許不是?

他與他們擦身而過,近到赫敏足以敏銳地聞到辛辣的須後水味。他一直走,直到他消失在點心桌後面。

“呃,好吧……”哈利說:“事情進展順利。”

愚蠢的眼淚開始湧了出來,然而眼淚并不真的愚蠢而荒謬。她腦子完全清楚明白自己在心煩,但她仍然覺得這非常愚蠢。

赫敏看到玻璃落地窗面向露臺和內廷敞開着。

“對不起,”她對哈利和金妮說:“我要去外面透透氣。”

出于信任,哈利和金妮都沒有問任何問題。他們沒有提醒赫敏外面快要接近零度,因為他們似乎也因剛才的那番情景有些疲憊。

“去吧,”金妮催促她:“我會告訴尼克你有事。”

尼古拉斯·溫特不是個巨怪,德拉科已經暗中看着他很久,最後決定自己還是接受這個事實。

但他實際上卻是個會計師,這卻是欲加之罪了。

通過溫特交往的人群推測,他看上去三十多歲,受過良好教育,舉止文雅,穿着體面,和藹可親而且沒有任何為人所知的瘋狂的殺人犯親戚。

真的,對巫師來說有什麽蹩腳的理由能讓他的族譜裏沒有那麽一個古怪的家庭成員呢?

尼克溫特還碰巧也是麻瓜出身,這是他和格蘭傑的又一個共同點,他有一種那樣的臉……

糾正,他有一張和藹的臉。(譯注:作者選擇了kind of face和kind face的用法……),這就是個從不知道殘忍,也不懂得征服的人。

他也沒有德拉科那麽高,這是另一回事。

但這些都沒有在這個晚上減緩德拉科暴怒的情緒,潘西還算有點腦子邀請了這個飯桶。她滔滔不絕地向德拉科解釋除非把請柬交到該死的尼克·溫特的手上,不然赫敏是不會自己接受邀請的。

德拉科好好地藏在門廳陰暗處,直到回避他自己的宴會不再是個好選擇。所以他走進去,發現了潘西臨時從羅馬尼亞運來的可怕的龍冰雕作為隐蔽地點。

潘西發現了德拉科,匆匆過來和他說話,在他現身之前他聽到她說“我不敢相信你遲到了”和“你從哪裏弄來的這雙可怕的鞋”。

但是他很難集中注意力,他關注着溫特和格蘭傑。

他們在一起,在他該死的宴會上!波特在和那個男人說話,然後溫特走開了,留下了赫敏自己處理問題,那麽她可能很快就會注意到他。

他覺得自己心跳加速了。

所謂“理想伴侶”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她就和他所想的如出一轍,在那麽久之後,他的想象力已經描繪了好幾個幻想中的赫敏格蘭傑,現實更是超出了他的預期。

赫敏寧靜的魅力就如從前那樣吸引着他,深紅色的禮服襯得她的膚色如同純粹的奶油。燭光也為她增色,那頭短發仿若在渴求觸碰。長度正合他的手在其上滑動揉握。她還是那樣嬌小,甚至看上去更脆弱了,但他明白這纖弱的外表下是鐵一樣的堅韌,他已用自己印證。

天哪,他可以想到接下來的場景,感謝梅林,潘西已經走了。

他決定最好離開。

如果你足夠在乎某人,你就要傾盡一切保證他們的幸福。你可能要避開他們,你可能甚至需要離開宴會廳躲在露臺陰暗的角落裏,然後捶打一根倒黴無辜的立柱。

但這好過捶打一個倒黴無辜的巫師,德拉科如是想。

當然揍飛溫特是不可能的,赫敏是不會原諒他的。潘西也會指出一個事實,自從德拉科消失以後,溫特也并非第一個與赫敏交往的男人。如果他要教訓溫特,那麽公平起見他可能需要找出過去幾年每個曾和赫敏共同用餐的男人,然後打落他們的牙齒。

“她是個女人,德拉科。我們都有需要。”潘西當天早些時候曾這麽對他說過。

該死,他也有需要,更為基本的需要,就如許多次他整天都不能找到幹淨的飲用水。或者有次他身側有條十二英寸長的傷口,卻必須避開骨頭和肌腱自行縫合。

他并不是沒想過赫敏可能有了別人,他還沒有那麽傻。但他寧願讓自己确信赫敏會看到理性之光,會抗拒,會無法否認,會看到什麽是正确——是的,就是如此,她會去到自己的歸屬所在,赫敏是屬于他的。

該死,現在他真的想給溫特臉上來一拳。

他愛戀的對象恰好選在此時從他先前進入的地方離開了宴會廳,走到了外頭的露臺上。

不,還是太快了。他仍在盡力控制自己的嫉妒與憤怒,他不想吓到她。

德拉科藏身在陰影處,這可能是他感覺最安全的地方。

赫敏看着月光灑滿內庭花園,一邊摩擦自己的胳膊。每一處都是黑色和銀色,月亮皎潔碩大,雖然并不如在東邊的時候看起來那麽大。

她怨怪地瞥了一眼月亮,溫熱的呼吸在寒夜裏化為一股霧氣:“你在看着什麽呢?”她喃喃自語,有絲責難。

德拉科在黑暗中笑了,他情不自禁:“月亮和我眼中所看到的一樣,我喜歡你的短發,很适合你。”

赫敏吓了一跳轉過身來,她眼中的恐懼刺痛了德拉科。但她立即擺脫害怕轉為憤怒。是了,這就是他的赫敏,層層感性包裹下的無限理性的女人。

“你,”她嘴裏這個簡單的發音好像在念詛咒:“你在這裏幹嘛?”

“我現在住在這兒,記得嗎?”

德拉科想她的臉有點紅了:“是的,但我以為我是一個人。”赫敏吸了口氣。

“我明白這種感覺。”他靜靜說道。

她已經走開了,長長的禮服優美地纏卷在她腿上:“我和你無話可說。”

德拉科留在原地,即使為此他花了很大的功夫,他偏愛事情按着自己的方式進行,如果不能,他會使用蠻力。

“那麽你別說,讓我來說。”

這讓赫敏駐足,她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深吸了一口氣。身上穿的緊身胸衣襯得她胸線十分優美,而這深呼吸顯然更令其增色。

她慢慢轉過身來:“思慮再三,我想我要聽聽。解釋給我聽為什麽我應該忘記過去。這就是你要說的,對不對?那麽接着我就要張開雙手歡迎你回來?我猜這就是你期望的?哈利已經說了很多了。”

總之,德拉科認為以實話實說做開頭就足夠了:“你屬于我。”

她很快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他可以看見她那雙好看的手發起抖來。

“在經歷了五年的時光後……想着你是死了或者快死了還是發生了什麽更糟糕的事情,除了三張可悲的明信片之後沒有任何方式聯系你。在經歷你給我的所有痛苦之後,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啊?”

“翻倒巷的那個晚上……我告訴你沒有回頭路。Fida Mia起了個頭,而我們确實地把咒語升華到了一個完全嶄新的水平,接着我們該死的被銘刻了。格蘭傑,我不想和你一樣假裝我們擁有的是什麽可笑的沖動,我們感同身受。請你給我點時間。”

“顯然你感受到的不如我強烈,”赫敏聲音低沉清朗,她拿手指指着自己的心髒:“記住,我才是那個心碎的人!我不是那個不告而別的人,你才是。別和我說什麽時間!”

他點頭:“是,我明白。我只要一分鐘。現在請你想想你不可能真的一直對我這麽憤怒。現在我回來了,我們倆永遠不能分開。你知道咒語會侵蝕我們,它已經開始了。”

她哼了聲:“随便咒語怎麽樣,而且我已經真的忘記你了,馬爾福!我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而你沒能重新開始不是我的錯!”

他默默地朝她邁了一步:“我不懷疑你已經重新開始,你的恢複力讓人驚訝。這就是我所喜愛的你的衆多特質之一,格蘭傑。但是如果你覺得你已經忘記了我,那你就是在騙自己。”

赫敏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他怎麽能如此厚顏無恥地裝的那麽言辭确鑿?如果他那輕巧的不費吹灰之力的告白想要卸下她的防備,那麽他那毫不掩飾的自大自負已經成功了。赫敏意識到在他面前她已經陷入了全然崩潰的危險,為此她看不起他。這事情不會發生,因為她已經花了那麽久去做心理建設。

她想要遠離他一點重新恢複鎮定,顯然他卻把這舉動誤解為冷淡。

“好吧,”他說着,赫敏對他嗓音裏的顫抖有着奇妙的高興:“讓我為你描繪一番。把你自己代入我的角色回到五年前,想象你那時愛着我。”

赫敏張嘴就要反駁,但他制止了她:“等等,只要聽我說。你意外陷入愛河,這種意外超出你的能力所及。你藐視這個世界和所有人,你不信任別人,尤其是你自己的家人,你認為他們背叛抛棄了你。但這嶄新的愛情……它……”德拉科頓了頓,想找個字眼:“它委實妙不可言。它像一陣旋風,熱情、脆弱,全無理性,稍縱即逝,但卻也真實可及。我深陷其中,被你牽動。然後有些事發生了,直接間接都是因為你。可怕的事情也發生了,有人死去了。糟透了。”

“只有我沒死。你救了我,記得嗎?”赫敏輕聲提醒他。

德拉科眼神灼熱,月光下仿若透明水晶:“幾乎是這樣,格蘭傑。我差點救不回你。你在我臂彎中溺水,我感覺到你生命的流逝,你不知道這對我的影響,你是為了我而死的。”

“但你承諾過你不會不告而別!”

她意識到自己在喊叫,傷痛與害怕使她宣洩,随之而來的卻是她沒有預料到的令人陶醉的放松。她不能停下,她也不想停下。

天哪,他什麽時候離她這麽近了?他們幾乎要站着貼在一起,他嚴肅緊張的臉就在她眼前,金妮動手剪的頭發已經長出了一點。劉海已經長到觸及了眼睛,但是後面的頭發依然短薄淩亂。他的左頰上有一道細細的白色傷疤,左下巴上還有一道。她的頭腦因為他身上的新發現和小細節而驚訝不已,直到呆住。

“你問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個我不能遵守的承諾。”他嘶聲道。

她腦子裏某部分也已經注意到德拉科馬爾福可能比從前可怕十倍,但是怒氣總能讓人勇敢,即使這是一種愚蠢的勇敢。

“哦,那你離開五年是我的錯了?”

“我做了我必須做的才能重新回到你身邊,我從前不能留下,那無濟于事。”

“你什麽都不知道!”她的語氣裏滿是傷痕累累:“我們原本可以很幸福。”

他重重地搖頭,頭發覆在了他眼前,他不耐煩地用手指撥回去:“不,我們不會幸福。我不能像現在這樣和你在一起。”

老實說,她可以就那麽看着他,可以就坐在那兒看着他活得好好的,這就是她對他最深的感情,知道他在經歷了磨難後生還,為這遲來的塵埃落定松一口氣。這就像是被人在肚子上重重打了一拳。

不不,她現在真的要哭了。這時,她的手,就如過去許多次那樣,就要控制不住。她伸出手來,手掌貼在他的臉頰。他瑟縮了一下,好像她是在給他烙印。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顯然對赫敏的領悟而滿意,然後她的手又收了回去。

另一方面她的嘴巴還和她的腦袋堅定地處于同一戰線,成熟到讓她的語氣帶着以假亂真的鋒利。

“那麽這就是你必須和我說的?就這樣?我們說完了嗎,德拉科?”

他的眼睛閃了閃,一刻幾乎永恒,他終于讓開,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是的,我想我們說完了。”

五年前,她會帶着這生澀無防備的感情伸出手讓他看着自己,就如他現在所做的一樣,但時光讓人堅定。她為此感到勝利與一些些的平衡,因為這星球可能再不會有另一個人可以像她這樣傷德拉科·馬爾福這樣深。

這是正确的,這種認知帶來的力量緩解了她自己的痛苦。

他們已無話可說,現在尼克可能正在到處找她。赫敏轉身要重新回到宴會廳,回到那滿是帶笑客人的晚會。

她每走一步,都漸漸拉開距離。她知道他就留在原地,看着她離開。他沒有追過來,沒有帶着憤怒的腳步聲,他沒有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去,這樣他就能嘲笑她是個卑鄙的壞透了的騙子。他沒有用親吻哄騙她或者懲罰吓唬她。

他照着她的要求做了,他讓她一個人待着。

那她情緒爆發的結果呢?她在過去八個禮拜上百次地想象過他們無可避免的重逢。

真有趣,她想自己終于得到了結局,但是痛苦卻依然在燃燒。

就在她伸手要推開落地玻璃窗進入宴會廳的時候,事情發生了。

空氣裏發出嘶嘶聲,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推開了她,赫敏的鞋跟拖行在地板上。有人從宴會廳內部施了一個強大的障礙咒,封閉了房間。

當咒語和落地窗聯通的時候,力量透過玻璃釋放,空氣裏帶上了靜電。

赫敏摔在地上,碎玻璃漫天砸在她身上時,她本能地護住自己的頭。她的耳朵嗡嗡直響,想盡力站起來,接着發現有人險險覆住了她。她不用看就知道這人是德拉科,他的手護着了她的頭,赫敏趕緊摸索魔杖。

玻璃碎片到處都是,空中滿是粉末。她開始咳嗽,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膝蓋在擦到地上碎片的時候弄傷了。

“你還好吧?”德拉科問道,她的耳朵顯然還在恢複,因為德拉科的聲音聽起來很含混。

“還好,”她喘着氣:“出了什麽事?”

“我們被攻擊了。”他回答,然後很快拉着她站起來。

兩人間的敵意即刻抛到一邊,為什麽似乎總是死亡、危險和災難在維系他們,卻總是不長久,赫敏很遺憾。

他們矮着身,一同奔下露頭樓梯,經過光禿禿的玫瑰叢,跑向莊園後面的樹叢,宴會廳的燈光已經熄滅了。

他們身後只剩黑暗和尖叫。

作者有話要說:

少爺簡直傲嬌到欠揍,總讓我想起《紳士的品格》裏的張東健,我愛你,愛你愛得要死,但我絕不為愛卑躬屈膝,我會用玫瑰花瓣鋪一條路,等你自己走到我身邊,如此這一生,我終會為你下跪一次。

赫敏的表現略顯不争氣,卻也無可厚非,愛一個人就是沒有骨氣的。她并非不能原諒德拉科,大概是不能原諒自己,因為這些年,這些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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