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為了那句“将計就計”施洛凝等了許多天, 裘亓那卻毫無動靜,反倒是忙起了人族學院入學測試的事。
中了攝魂蠱,不能使用獸元珠的力量, 但不會影響裘亓在靈術方面的練習。
只是這練習似乎沒有想象中輕松,每天院子裏都能聽見她震破天際的慘叫。
“啊!夫人好痛!”
“嗚嗚嗚嗚, 夫人我可以休息了嗎?”
“夫人我餓,想要吃飯了。”
“我還是夫人的小甜心嗎?夫人都不疼我了。”
看戲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嚴晚十分懂得生財之道, 花了半天時間在中庭的臺子邊上加了幾只石椅,坐一個時辰二銅。
“大人, 明峰塔的守衛個個都是拔尖的高手,你現在的水平即便是在最底層的守衛手裏都躲不過三招。”
“可是我真的好累。”裘亓紮着十分不标準的馬步, 小腿抖得不行,“屁股疼腰疼腿也疼,要夫人揉揉。”
“大人,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裴羽卿為難地揉了揉額頭。
“好酸好痛還好餓……”裘亓念着, 嘴巴癟住看起來像是馬上就要哭了。
裴羽卿站着與她對視, 不過十幾秒,便在裘亓濕漉漉的目光攻擊中敗下陣來, 她無奈地嘆口氣,将人抱到腿上,低頭替她掀開衣服下擺,掌心摁上去。
“哪裏痛, 這裏?”
“嗯嗯,小腿肚子可疼了,現在還一抽一抽的呢。”裘亓委屈巴巴地點點頭。
裴羽卿運送身體內的靈力,将掌心的溫度調高, 再重新貼上去,仔細揉弄她肌肉結塊的地方,“以後熱身運動不可以偷懶。”
“嗯,下一次一定聽夫人的。”她把腦袋靠在裴羽卿肩膀上,眨巴眨巴眼睛開始明送秋波,然後壓低了聲音輕快道,“夫人的手心好像有魔力,揉一揉就特別舒服!”
裴羽卿垂着睫毛,選擇性忽視她的彩虹屁,“餓嗎?”
“嗯嗯,餓,特別餓。”裘亓拉着她空着的那只手往自己肚子上放,“夫人你快摸摸,我肚子是不是都餓癟了。”
手掌同摁進了棉花裏一般軟綿舒适,不得不說這團“棉花糖”手感真好,軟和得像最溫順狀态的裘亓本人,讓她都忍不住不想收手了。
“餓了就先吃點吧。”裴羽卿對嚴晚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端上來一盤還熱乎的糯米糕,“大人,請。”
“謝謝婆婆!我不客氣啦。”
裘亓滿含期待地伸出手,卻被裴羽卿半路拍掉。
“手髒。”裴羽卿搖頭,自己用筷子夾起一只吹涼一些遞到裘亓嘴邊。
“謝謝夫人。”
裘亓十分放心地嗷嗚吞下一整只,完全不怕燙到的樣子。
嘴裏的糯米糍口感軟糯,薄薄的外衣裏是甜甜的栗子內陷,甘甜不齁,栗子泥磨得很細,口感一點也不幹十分細膩幾乎達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再加上還是最合口的溫熱口感,幸福感加倍,讓裘亓不得不再重新誇一句廚房的老師傅,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已經完全把她這個前浪拍倒在沙灘上了。
運動過後的甜食尤其治愈人心,裘亓幸福地眯起眼睛,整個人輕快像是長了對翅膀馬上要飛起來似的。
裴羽卿安靜地看她吃着,等她嘴裏嚼得差不多了,才拿起一旁的花茶遞過去,末了再用帕子替她擦拭嘴角。
坐在前排看戲的許子佘啧啧一聲,往嘴裏丢了顆花生,轉頭對坐在身邊的藍棠說,“看見了嗎?”
“看見了,主人又抱她!”小肥啾很是吃醋。
“不是讓你看那個,是讓你跟她學。”許子佘擡擡下巴,“你要是能學到她三成功力,保證裴羽卿對你的态度比現在好上十倍。”
“你胡說,主人最喜歡的明明是我!對她好只是……偶爾罷了。”
“她親手喂你吃飯嗎?”
“沒有。”
“你做噩夢了,她會每天晚上抱着你哄睡覺嗎?”
“不會。”
“她什麽時候用那種眼神看過你嗎?”
藍棠擡起頭,眯着眼仔細觀察,她雖然分辨不出來許子佘說的那種眼神是那種,但她不是傻子,裴羽卿全程視線都黏在裘亓身上,一刻都沒離開過,好像她就是那瓷器,一不小心就會碎掉,得随時随地地呵護。
這要是換做她,在練習靈術的時候這麽懶散,早被罰不許吃飯了,可裘亓就算假裝摔倒賴在地上不起來,裴羽卿也只是好脾氣地嘆氣,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将扶人起來拍拍衣服繼續,現在還親自替她揉腿喂食,吃完了還替她擦嘴?
“傻了吧小屁孩。”許子佘搖搖頭,“你主人早被拐跑了,現在還不知道呢?”
“……”藍棠發現自己現在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大家說的果然沒錯,不能和這個蛇獸多說話!越說越生氣!
“啊,殷慈回來了。”蕭楚兒從躺椅上坐起來,沖遠處回來的殷慈招招手,“這邊!”
殷慈點點頭,走過去坐下。
“這劍怎麽了?之前好久沒看你帶了,現在又拿出來。”
“斷了。”殷慈言簡意赅地說,“之前在狐獸洞穴和魔族打的時候裂開,前幾日天氣驟冷,就斷了。”
“這是你很寶貴的劍吧,能修嗎。”祖綿綿可惜地說,“看着還挺貴呢。”
“我今天拿去鐵匠鋪問過了。”殷慈目光沉沉,望向前方裘亓的背影,“不能。”
“唉,可惜了。”
蕭楚兒眼裏院中兩大值得觀賞的景色。
一是這魔頭被裴羽卿管教得苦巴巴叫喚的模樣。
還有一個就是每天早上,庭院裏殷慈舞劍習刀的俊雅身姿。
練習結束後,撐了一肚子狗糧的吃瓜群衆又聚到了飯桌上,對于裘亓來說,這可能是一天時間裏最幸福的時光了。
“殷慈,來我那一趟。”裴羽卿在晚飯結束後叫住她。
殷慈停住腳步,看看裴羽卿又看看裘亓。
“大人要去書房,我們單獨說幾句話。”裴羽卿又補充。
“好。”
話少的兩人一路沉默行走,走到已經不算秘密的秘密房間內,裴羽卿反手将門關嚴實。
殷慈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佩劍,“你要說什麽?”
“先坐吧。”裴羽卿拉開椅子。
殷慈面無表情地坐下,眼睛盯着地面。
“前些日子,魔族刺殺的時候,你在何處?”裴羽卿開門見山。
“在屋子裏休息。”
“沒聽見聲響?”
“聽見了。”殷慈擡起頭,“但是我沒必要出手不是嗎。”
“嗯,确實沒必要。”裴羽卿目光淡淡,“那我再問你一件事,你看到有誰進出過我的房間嗎,斬魔刃不見了。”
空氣凝固了一秒,很快殷慈面不改色地掀起眼皮與裴羽卿對視,“抱歉,我很少注意其他人的行動。”
“也是。”裴羽卿接着說,“那我可以拜托你幫忙幫我找回它嗎?畢竟是個十分不安全的東西,不放在身邊我不□□心。”
“好。”和往常一樣,對于裴羽卿的命令,殷慈沒有遲疑的便答應下來。
“對了,院子裏的結界需要修補,嚴管家一個人有些辛苦,你晚上要是沒事,就去幫幫她吧。”裴羽卿舉起茶杯喝了一口,“最近魔族那邊動作太多,都是沖着大人去的,院子裏沒幾天清靜日子好過了,你在的話,我會安心些。”
“好,我會多加注意的。”
“嗯,沒其他事,就出去吧。”
“告辭。”
殷慈站起來,雙手舉在身前給裴羽卿行了個禮,快步走出,屏住的呼吸還沒松開,就差點在臺階上迎面走來的人撞到。
“啊,小慈姐姐,你果然在這。”裘亓手裏抱着一只長長的物件,正彎着眼睛沖着她笑。
殷慈防備性後退一步,“什麽事。”
“哦,想把這個給你。”裘亓指指她手裏的佩劍,“你的斷了不是嗎?”
其實當天裘亓就注意到殷慈的佩刀出了問題,後來又看她在逛街的時候買的那一批刀,一把都沒帶在身邊過,就知道她沒找到很好的替代品,所以之前去找王大娘的時候,順便去了一趟城東李師傅那,給了圖紙,前些日子剛好取回來,就趕在這個機會拿來給殷慈。
“給,快看看喜不喜歡。”裘亓雙手把劍袋遞上。
“抱歉我不能收。”殷慈擡手擋開,“沒有白拿人東西的道理。”
“怎麽是白拿。”裘亓笑說,“原本你這刀也是因為保護我才壞掉的,我補一把新的給你也很正常,而且……你确定不打開看看?我保證你不會後悔。”
殷慈板着臉沒動,于是裘亓只能自己拉開外袋,将那刀取出來。
黑褐色的刀鞘穩重低調,但只有裘亓知道這裏面匍匐着的是一把怎樣的絕世好刀。
她輕輕握住刀把,緩緩将它抽出,顏色純粹的刀體,鋒利光滑的刀刃在光下閃着金屬專有的冷光。
李師傅登峰造極的手藝活,加上裘亓手抄的書中提到的煉鋼技術,這把唐橫刀堪稱完美。
包鋼法結合覆土燒刃造出的刀硬度高,殺傷力和破甲能力顯著,刀身也不失柔韌性,這把唐橫刀也是歷史記載上,性能最優的一把刀,尤其适合殷慈大力劈砍的招式。
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造價昂貴吧,不過這不是刀的缺點,是她的缺點。
殷慈見識過無數名刀寶劍,一眼就看出這刀的特別之處,毫無波瀾的眼神一下有了光。
她主動伸手,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态拿過了刀,目光流連在刀身上久久不能移開。
“這刀……”
“你可以試試。”裘亓轉身,随手指了一顆要三人懷抱才能圈住的粗樹,“這刀最厲害的部分就是劈砍,應當很合你的招數。”
殷慈點點頭,提刀走到樹旁,深呼吸,擡手擺好架勢,随着腰腹用力帶動手臂的一下,唐橫刀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朝樹幹破空而去,幾乎是沒有什麽太大的聲響,殷慈便結束了揮刀動作,側立靜止。
數秒後,一陣冷風吹過,拂起殷慈腦後的馬尾,也撥動了那樹的葉子,參天大樹這才緩緩倒落,震起一地飛灰,擡眼看去,樹幹的橫截面幹淨利落,沒有一處毛刺頓刀的地方。
确實是把不可多得的絕世好刀,就連殷慈也驚訝于它的精彩表現。
“喔吼!棒!”裘亓在一旁興奮地鼓掌。
殷慈第一次對她有了好臉色,她拇指摩挲着刀柄上刻着她名字的地方,義正言辭地點點頭說,“謝謝。”
以她對冷兵器的了解,鑄造這樣一把好刀,工期絕對不短,也就是說,裘亓很早就注意到她的刀出了問題,并且沒有聲張地默默去委托工匠鍛造,這樣獨一無二的設計必定是付出了不少心血,不論是工匠還是委托人。
即便這裏面可能有讨好收買的意思,但不得不說,裘亓的心思用得恰到好處,讓她十分受用。
“小慈姐姐喜歡就好啦。”裘亓擺擺手,滿眼信任地看着殷慈,“只有佩刀好,小慈姐姐才能更放心的保護我不是嗎?”
聽見裘亓後半句話,殷慈的表情明顯有片刻愣怔,她掩飾得有些狼狽,畢竟原本就是不善言辭和隐藏情緒的武士家。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裘亓踮起腳。
“你現在還能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嗎?”
“嗯……可以。”
“好。”殷慈深呼吸一口氣,擡眼對上裘亓的眼睛,銳利的目光直視着她,“你有沒有殺過一只狼獸,千年獸元,銀白色皮毛,額上有蓮花标記的。”
她将細節說得很清楚,因為那是她曾經最在乎的人,她真正意義上的母親。
曾經的殷慈居無定所,但她現在最懷念的卻就是那段時光,她以為自己能就這樣過上一輩子潇灑自在的生活,卻在一次捕獵回來,見到母親滿身鮮血躺在家中,心口的大窟窿代表她的獸元珠前不久才被人用強硬的手段奪取。
所有人都說殺死她母親的就是傳說中殘忍冷血的獸神,因為只有它對掠奪其他獸人的獸元珠有極高的執念,于是殷慈主動投降,掩身與她的後宮中,只為找一個答案和結果。
可當她以為自己已經逐漸接近真相的時候,裘亓的所作所為卻将她原本篤定的答案變作問號。
“沒有。”
因為殷慈的語氣很認真,裘亓特地十分仔細地在原身的記憶裏翻找了好幾回,雖然它确實熱衷無差別奪取生命,但那些死去的狼獸中,大多是淺棕或銀灰毛發的,沒有殷慈所形容的銀色狼獸,再加上“千年”和“蓮花标記”這麽苛刻的條件,裘亓确認自己的答案百分百沒有出錯。
“你确定嗎。”殷慈再次向她确認,随後将脖上挂着的那只缺了一半的玉佩拿出,放到裘亓眼前,“也不認得這個?”
“很好看的玉佩。”裘亓盯着它搖搖頭,眸光澄澈,“但我是第一次見。”
殷慈沉默不語,注視着她的眸子良久,才将手收回來,“好。”
原本裘亓還不明白她的“好”是什麽意思,但很快殷慈又補上一句。
“謝謝你的劍。”
裘亓站在臺階看她轉身離開的背影,随後背後傳來“吱呀”一聲,沉重的木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裴羽卿慢步踱出,背手立于裘亓身後,與她一同眺望。
“如何?”
“嗯。”裘亓點點頭,然後仰頭去看裴羽卿,“夫人猜得果然沒錯。”
打開結界的那個“內鬼”不是施洛凝,而是方才離開的那位,誰也不會往她頭上去猜,行事低調冷酷的殷慈。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12 17:22:22~2020-09-13 17:00: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斷魂隐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忘憂 5個;斷魂隐、與燕分茶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楊十六 20瓶;咚咚锵、竹聲雨絲mn 10瓶;忘憂 6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