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遷怒

丫鬟太監們在皇後的一聲令下已經開始收拾起了大殿上的杯盤狼藉，只是卻沒人敢往蘭妃這旁靠近。

她仍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那裏，直到自家宮裏的丫鬟輕輕走了過來。蘭妃剛的眼神可是誰都看見了，謙卑中夾雜着期盼，仿若換了一個人，口中雖未發一語，被緊咬的唇角卻洩露出幾分委屈的神色。

可皇上仍是走了。既沒有去皇後那裏，也沒有回應眼前的這一份嬌嗔。殿上之人誰的心裏沒有一杆稱，大家都把方才的眼見衡量了一番，覺得約莫皇後在皇上心裏還是有一定分量的。至于或多或少，這就不是他們能關心的了。

心思轉到這裏，就開始有了更多的人朝着皇後所在的位置蜂擁而至。面上本就清淡的芠齊，在木岚走後似乎又減了幾分熱情，拒絕了妃嫔又敬上前的酒，倒是招過來一個丫鬟，耳語了幾句。

接着面上露出幾分笑意，比起方才倒顯得更為真摯了。眼前的人來不及開心，就聽着皇後說道：“各位妹妹身嬌體弱，如今露重更濃，想必也都已經疲了吧。方才皇上也已離去，這宴便就此散了吧。”

說罷，便扶了身旁丫鬟的手，站起身來。在一片宮妃措手不及的恭送中，望了眼仍兀自不動的蘭妃，笑着說道。

“蘭妹妹也是，今夜一舞着實動人心弦，那柄玉如意可是番邦進貢來的珍品，就連本宮多次讨要也不見聖上恩典。現下借由皇上之口給了妹妹，也倒算是本宮和皇上一起體恤你的這番心意了。”

語罷，言笑晏晏的離去。

雲汐蘭狠狠地拂開身邊想要将自己攙起的手，跌倒在一旁的丫鬟連音也不敢吱出一聲，身邊的其他人看着蘭妃的面容，也忙低頭望了腳尖，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成了刀下魚肉。雖說蘭妃近些年對宮人比以前好了許多，可那脾氣還是十足十的讓她們看了心裏發憷。

只見蘭妃的一雙鳳眼向上揚起，淩厲入眉，替代了方才在木岚面前展現的妩媚之色，桃花帶露的面龐上如今盡顯怒火，幾縷青絲從梳得華麗繁複的發髻中散落下來，正微微随着起伏的酥胸顫動着，往下望去，被水袖遮住的青蔥指尖仿佛也染了血般一片通紅。

丫鬟試探着再伸手去扶時，被她一把牢牢地抓住。站起身來，，眉目間淩厲仍在，環視了周圍一圈，又瞪向剛才皇後離開的方向，手上氣力又重了幾分，身旁的宮女也只能忍住一聲痛呼。

玉如意又算什麽，哪怕是你的位置，我都要搶過來！到時候，看你還能跟我争什麽！看皇上今夜明顯的意動，心裏又想到以後自己獨冠後宮的樣子，雲汐蘭周身的氣勢消散了幾分。

身旁的小丫鬟見蘭妃似乎有了消火的傾向，便趁勢說道：“娘娘今夜那一舞可是獨領風騷，我看皇上看得都目不轉睛了。要不是後來皇後娘娘開口，今夜定是要留宿娘娘這裏的。”

她咽了咽口水，偷偷瞧了瞧蘭妃似乎又有些緩和的神色，繼續說道：“不過皇上自己回宮了也好，哪兒也沒去，前些日子的那個小妖精也就沒什麽機會了……”還未說完，就感到腕上再次一緊。

擡眼望了四周，帝後一去，剩下的各宮妃嫔一個比一個走得匆忙，一時之間竟顯得大殿有些空蕩蕩的冷清。想到洛斐晴那個小妖精的時候，蘭妃才注意到她自從離席後好像就再未歸來。

“哼，鬥不過皇後，我還治不了你一個貴人麽！”

蘭妃扶了扶鬓邊掉落的碎發，又風情萬種的往耳後一別。

“走，咱們可得好好瞧瞧晴貴人去。”

脈清宮裏，墨班瞪了許久都不見自家主子歸來。着人出去打探了一番，別的宮的娘娘都陸陸續續回了宮，讓她心下更是驚疑。可還不等她親自出宮探查，就有一個熟悉的不速之客掀開門簾闖了進來。

“蘭貴人，我們家娘娘真的不在”，随着小跑進來的身影正是脈清宮門口留守的小侍女。“姐姐您看……”墨班朝沖她求助的小侍女揮了揮手，向着來人先是行了個大禮，默默在心底裏盤旋着将這次風波如何應付過去的念頭。

豈知等了許久，卻聽不到那人免禮的聲音。卻是先被身後的人小心翼翼扯了一下衣袖，然後往左前方指了一指：“姐姐你看……”

墨班聞言朝着那個方向看去，卻是蘭妃站在桌前，盯着那露出的一角紅色，一動不動，眸間開始有濃濃的恨意凝結。她倏的伸出手去，拽出了一個大紅的囍字。

那是宮裏人尚未收拾起來的貼花，自從那場皇上一時興起的婚禮過後，晴貴人就吩咐他們把那些花架子都收拾了去。

只是皇上過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卻不是十分開心，無奈之下只得往後緩了一段時間。那時他們還在想，自家娘娘果然聖眷更濃，這些東西往常在宮裏可是很難見到的。

只是沒想到，今日卻被蘭妃給撞了個正着。

雲汐蘭握着手裏的大紅喜字，心頭的怒意從原本的七分又漲回了十分。在聽到洛斐晴被皇上寵着還特意辦了民間婚禮的時候就殘留的怒火，現下重新燒回了眉間，竟顯得比大殿之上還要駭人。

只聽嘩啦一聲，桌上的杯碗全被掃到了地上，那張大紅的囍字也輕飄飄的落了下來，在杯盞狼藉間瞬間濕透，然後被一只腳狠狠地碾了過去。

雲汐蘭并未就此止步，她直接往更深的卧房走去。一想到皇上就是在這裏和洛斐晴拜的堂，點的紅燭入的洞房，她就恨不得把整間屋子全都摧毀殆盡。

“叫你們主子出來見我！”

見蘭妃真的要往更深處走去，墨班顧不得禮儀趕緊起身，跪在了她的跟前，“蘭妃娘娘息怒，我們家娘娘真的不在，奴婢正要出門尋人，若是娘娘回來了，奴婢定是要知會一聲的。”

前進的步子被阻，雲汐蘭的面容更扭曲了幾分：“是麽，你們家娘娘還沒回來？說不定是去做什麽不能見人的偷雞摸狗之事了也不一定呢。”墨班臉上一白，強自撐道：“蘭妃娘娘這話從何說起，我家娘娘自從去赴宴後便再未歸來，說不準是被皇上叫了去，又怎麽可能……”

墨班原本是想擡出聖上的名頭，讓蘭妃稍稍收斂一些。不想卻正好觸了對方今晚的黴頭，話還未完便被人一腳踹到在地。

蘭妃氣沖沖的瞪着她：“小小一個奴婢，還敢跟我頂嘴！”心下想到也許真有這樣的可能，說不定洛斐晴現在真是在陪着皇上，不由惱羞成怒了起來，對洛斐晴的恨意更深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