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丁夏垂眼:貪心的小孩!

可是她需要他。丁夏不能拒絕,無奈嘆氣:“回去之後,你若想我了,讓人通知我一聲,我便過去陪你,可好?”

乙六想了想,搖頭。

丁夏不高興了:“你還想怎樣?我都随時奉陪了!”

乙六嘻嘻一笑:“你一個月陪我兩次吧?”

丁夏一怔:這孩子……腦子糊塗了吧?有這麽讨價還價的?

乙六湊上前,摟住她晃了起來:“好不好,好不好?”

丁夏被他晃得有些暈,只得點頭:“好。”卻無法抑制好奇:“為什麽是一個月兩次?”

乙六扭頭看向前方:“因為我不想像他一樣啊!”

丁夏一愣,扭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見馬兒正馱着乙建安行來。

乙六附在她耳邊,嘻嘻笑道:“我武功比他差太多,若是太貪心,礙着了夫子的眼,一定會被弄死,連骨頭渣都不剩下。”

作者有話要說: 咳,夫子就是丁天水,那個會控制人的“老變态”,怕大家忘記了,提示一聲……

☆、異變

乙六的話在丁夏心中激起了千層浪。這個人在向她傳遞一個信息:丁天水暗中下令,讓乙二等人誅殺乙建安,原因是她對乙建安念念不忘。

雖然心中驚訝,丁夏面上卻沒有流露分毫。她并沒有相信乙六的話。丁天水在天昭府待了那麽多年,早就習慣和別的男人一同分享。雖然他霸道占了丁夏的夜晚,多少反映了他有些獨占欲,但丁夏認為,這主要還是他在享受他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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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昭府裏從來不缺少陰謀。乙六那麽說,或許是想挑撥她與丁天水的關系也不一定。事态明晰前,丁夏不會妄做決斷。

乙六找了大夫給乙建安處理傷口,帶着兩人曲折回京。第一晚,三人在小鎮客棧住下,乙六幫乙建安要了個大房間,一口一個“安哥”,笑眯眯将他安頓在卧房,他則和丁夏在耳房住下。

丁夏不樂意了。她在床上動靜向來挺大,晚上鬧騰起來,乙建安還不得全部聽了去?遂推推乙六,小聲道:“你幹嗎讓他住這?給他單獨弄一間房不行麽?”

乙六正在扯她的衣服,手上動作不停:“安哥耳朵好使,住哪都是一樣。”

丁夏手壓着他腦門,又将他推開了些許,微微惱道:“胡說!讓他去隔壁住,總是更好些。”

乙六并不拒絕,只是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手背親了一下:“你這麽介意,是不是喜歡他?”

丁夏呼吸一滞。乙六認真看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丁夏本能搖頭。

乙六笑了,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那你喜不喜歡我?”

丁夏不答。她忽然覺得的确沒必要趕乙建安走:他還有什麽不知道呢?他都親眼見到自己和白永瑜歡.愛了。

——自欺欺人幹嘛呢。

她看着低頭凝視自己的乙六,手臂突然攀上他的肩膀,嘻嘻笑着纏了上去:“喜歡,喜歡得緊呢,小六哥。”

這個夜晚,她終是在乙建安的房外,與乙六共赴巫山。她與乙建安之間只有一牆之隔。小鎮客棧破舊,卧房的小木門甚至關不緊。她的喘息呻.吟漸漸溢了一屋,而乙建安由始至終都沒有發出聲響。

快.感逼上腦,壓住了心中那些繁亂苦楚的情緒,丁夏終是自暴自棄。她在乙六的頂撞中漸漸舒緩了身體,咯咯笑了起來,放.蕩無所顧忌。

乙六很溫柔,這讓丁夏多少有些意外。天昭府裏溫柔的男人不多,是以丁夏全部記得,卻獨獨對這人沒甚印象。當激烈平息,一切重歸寂然,丁夏窩在他的懷裏,試探問:“小六,我來府裏後,跟過你幾次?”

乙六聽問,誇張一聲嘆息:“哎,你忙得很呢,我就是你剛進府那陣,跟你好過兩次。”

丁夏細細回憶去,卻依舊想不起他。乙六似乎料到她會記不得,提示道:“我和別人一起的,第一次在公堂側房,第二次在後山樹林。”

丁夏微微皺眉。她想起來了。這兩次都是幾個男人一起,有人還挺野蠻,她的心思都在對付那幾個混蛋上,沒有注意到溫柔的乙六,倒是很有可能。

乙六笑容溫暖,話卻說得很是涼薄:“上過你的男人太多,你自然記不得我。”他拍拍丁夏的臉:“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青樓妓.女和你一比,都可以上貞節牌坊。”

丁夏飛快看他一眼,目光之中有些淡漠,随即輕浮一笑:“呵,別人便罷了,往後我一定記着你,小六哥,你說可好?”

她一副輕描淡寫不以為意的模樣,乙六卻沉默了。半響,他沉沉道了句:“對不住,我不該那樣說你。”他離開些許,手覆上丁夏依舊紅腫的臉頰:“我也不該逼你在安哥房外歡.愛。”他一聲嘆息:“天昭府裏,誰不是身不由己?似安哥那種坦坦蕩蕩的,別說你喜歡,我都真心欽佩……”

丁夏回以大大一個呵欠。她在乙六懷裏轉了個身,笑道:“你若那麽欽佩他,不若去陪他一起睡。”

乙六半響無言。許久,終是嘻嘻笑着粘上來,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

從京城到神醫谷只花了十多天,但回京的路途三人卻走了近一個月。到了京城,乙建安的傷已經徹底好了。而白永瑜的消息也傳到丁夏耳裏。

白老神醫回谷後,發現蓮華果被奪,一谷藥材死亡大半,震怒之下,将白永瑜驅逐出谷,并與他斷絕師徒關系。江湖上也開始風傳,白永瑜醫德敗壞,行為不檢點,奸.淫有夫之婦,一時罵聲一片,衆人齊齊唾棄。

丁夏聽到消息後,第一次拒絕了乙建安的相送,自己一人回了天昭府。

丁夏承認,乙建安那日.逼人太甚,她心中不舒坦。但她沒有立場責備他。在奪取蓮華果的事件裏,她才是主力,她才是害白永瑜最慘的那個人。

時是正午,丁天水不在,丁夏沿着熟悉的小道回癸支的大院。還沒走到門口,卻聽見庭院中傳來陣陣慘嚎。

丁夏急急進院。院裏擠着許多人,正中央豎着兩具刑架,兩個光着身子的女人被吊在上面,一身血肉模糊的鞭痕。刑架下方,兩個面生的女人正在奮力鞭笞。被吊兩人身上幾乎沒了完整的皮膚,血滴滴流下,甚至濕了刑架。

丁夏皺眉。癸支有很多處罰手段,但她一般不會這麽殘忍。加之她與受刑的兩人相熟,立時喝止道:“住手!”

圍觀人群扭頭望向她。丁夏一眼掃去,發現了許多新面孔,隐隐覺察不妙。認識她的人一臉震驚給她讓了路。丁夏行到院中央,朝着那兩名行刑者發問:“她犯了什麽事?誰判得刑罰?”

那兩人還沒有答話,身後卻有一女子道:“大膽!行刑時間,哪裏輪得到你說話!”

丁夏轉頭。竟然又是個面生的女人。女子約莫十七八歲,穿着紅色薄衫,豔若桃李,細長的鳳眼斜斜上挑,說不盡的嚣張。丁夏上下打量她,冷冷道:“你是何人?”

紅衣女子回以一聲冷哼,并不答話,卻行去刑架邊,拿起了那黑色長鞭:“你是新人吧?”她端着姿态,高高在上道:“姐姐先教教你規矩!”舉着那長鞭,朝着地上就是一鞭!

也是她多事,打算先抽一鞭造勢威懾,下一鞭就打算抽丁夏。不料丁夏卻借着這空隙上前,擡手就是一個耳光!重重甩在她臉上,眯眼道:“敢跟我稱姐姐,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

紅衣女子被她扇傻了。丁夏還順手奪了她的鞭子扔去一旁,朝着兩名行刑的女子揮揮手:“先放她們下來!”

那兩人并不理她,只是看向紅衣女子。紅衣女子總算反應過來了,氣得咬碎了一口銀牙:“你是不想活了!給我抓.住她!我要親手打死這個賤.人!”

兩人居然真的上前去抓丁夏。紅衣女子怒氣沖沖又去撿了鞭子,狠狠朝着丁夏甩去!

丁夏一驚,連忙閃躲,斥道:“放肆!我是……”

她話還沒說完,卻有個人影閃到了面前。乙建安攔在她的身前,接住那女子的長鞭,輕輕一拽!女子就是一個踉跄,手上的長鞭也脫了手。

乙建安轉身,回頭看向抓.住丁夏的兩人,淡淡道:“松開她。”

兩人互望,松開了丁夏。丁夏不料他會出現:這人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回來麽,所以偷偷跟來了?

她還沒有時間回味心中的苦澀酸甜,一旁的紅衣女子已經斂了怒容,朝着乙建安施了一禮:“這位大人,我是癸支的刑使癸紅,正在處理癸支內部事務。大人剛剛阻止了我,可是有夫子的授令?”

這會癸紅倒是聰明了。天昭府有規定,各支之間不得互相幹預。癸支若是處理內部事務,除非丁天水,否則誰都不能多管閑事。

乙建安還沒有答話,丁夏卻大驚道:“你是癸支的刑使?那原先的刑使癸燕呢?”

癸紅一聲嗤笑:“癸燕?那個女人不服從癸木姐姐的安排,已經被打入天牢!”

丁夏臉色霎時慘白。

癸燕是天昭府裏與丁夏最親近的人,而天牢是天昭府的專司刑罰的刑堂,裏面行刑之人都是專家,根本不是癸支的小打小罰能比。進天牢受罰的女人,基本上沒有能活着出來的。

丁夏心知癸燕不是生事之人。而且,只有丁天水才能發配人進天牢。她離開這一個多月,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生了這些變動!

她腦中急速飛轉,癸紅卻自以為吓住了她,得意行到刑架邊,手指生生插入受刑女人的傷口中,引來了那女人的陣陣慘嚎。

癸紅暼了乙建安一眼,朝丁夏道:“這位姐姐,剛剛我見你年紀小,以為你是新人,倒是冒犯了。”她一聲輕笑,別有所指道:“不過姐姐也不該多事。你看,這兩個人占着自己資格老,竟敢對癸木姐姐指手畫腳。待行刑結束後,都要下天牢!”

丁夏看着她得意的嘴臉,只覺一陣煩躁,忽然瞪着乙建安,惡狠狠道:“幫我扇死這個聒噪的女人,然後吊去樹上!”

乙建安靜靜看她。丁夏不示弱回望,心中暗道:“他要是敢和我談什麽狗屁仁義,或者不肯幫我,我就……再也不喜歡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癸木,大家還記得不?出現過。

“片刻,一個妖嬈的女人推門而出。她見了丁夏,滑軟小舌探出,将嘴角挂着一縷白濁卷入口中,挑釁一笑,得意走了。”

就是這貨。丁夏執行任務後,丁天水就讓她代管癸支。

話說丁天水的徒弟都姓丁,癸支的女人都姓癸,乙支的男人都姓乙,還有乙“二”乙“六”他們取排行做名字,這些都是天昭府酷帥狂霸拽的規定,絕對不是因為作者懶……

話說穿紅色衣服的女子正好叫癸紅,是因為她喜歡紅色,這也不是因為作者懶……

☆、同伴

乙建安站了一會,終是轉身,一步步朝着癸紅走去。癸紅大驚:“大人,你不能幹涉癸支內部事務!”

乙建安走到她的身邊,認真答話:“你說得對。”他迅速擡手砸在癸紅後頸,看着她軟癱在地,沉聲道:“可她是丁夏。”

他從懷中摸出繩索,将癸紅捆了起來,然後飛去樹梢高處,将她挂了上去。

丁夏松一口氣,目光淩厲掃視衆女,指着刑架命令道:“現在,去把她們放下來。”

人群有片刻靜默。

丁夏離去後,癸木甚得夫子歡心,折騰出了許多事,夫子都睜一眼閉一眼。後來又有了傳言,說丁夏在任務中不知所蹤,十之八.九是已經死亡。癸木便開始打壓那些與丁夏交往密切的人,手段越來越殘忍激進,而夫子竟然默許甚至縱容了她,只是始終沒讓她做癸支首領。

就在衆女紛紛猜測之際,丁夏回來了。而這場刑訊也因為她的出現變了質,變成了新舊勢力的一場較量。

丁夏試圖鎮壓癸木的勢力。她着急去見癸燕,卻又不能留下隐患,讓癸木的人繼續傷害她的姐妹。是以才讓乙建安出手整治癸紅,希望迅速穩住局面。

她沒有等太久。那些癸支舊人見她收拾了癸紅,終是安了心,一些人依言上前,救下了受刑的兩人。丁夏的目光在那些新人面上掃過,直接而粗暴地威脅:“我是癸支首領丁夏。現在我要去找夫子。在我回來之前,你們誰要是敢再做出刑訊之事,我定将那些刑罰,十倍用在你們身上!”

說罷,也不管仍立在樹梢的乙建安,急急跑出了大院。

丁夏其實找不到丁天水。丁天水晚上都待在他的院子,但白天行蹤卻飄忽不定。丁夏沒有浪費時間去找他,直接跑去了天牢。

天牢裏,丁夏見到了癸燕。女人雙手被綁,懸空吊在梁上,一身血污。

丁夏走近了些,小心撥開癸燕的頭發,顫着聲音喚道:“阿燕,阿燕……”

癸燕沒有反應。丁夏喚了一會,突然想起了白永瑜的藥丸,急忙摸了個小瓶出來,倒了幾顆喂癸燕服下。

她不知道癸燕有沒有傷到筋脈,喂了藥後,也不敢亂動她,只能在一旁焦慮等待。所幸,一盞茶時間後,癸燕眼皮動了動,終是緩緩睜開了眼。

丁夏慌忙擡手,撫上她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頰:“阿燕……”

癸燕見到是她,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回來了。”

看到她清醒說話,丁夏忽覺那些悲痛再也壓制不住,用力搖頭:“怎麽辦,怎麽辦……傷成這樣……”

她靠着癸燕的肩,擡手捂臉,毫無形象地哭泣,就好像……她剛入癸支學堂時一樣。

每個新入癸支學堂的女孩都會有個老生作引導,丁夏的引導就是癸燕。作為引導,老生要在新生剛剛入學堂的頭三個月裏,教導她們一些癸支的基本知識。可癸燕為丁夏所做的,卻遠不止此。

丁夏被穿了琵琶骨後,就被癸燕撿回了房間。她的手要七天之後才能動。癸燕細心照料她。可纏綿不止的痛疼以及對未來的恐懼折磨着丁夏,她整日白着張臉發呆,不言不語。

入學堂後幾天,丁夏都沒有好好睡眠。那一夜,癸燕沒有讓她繼續躺在房間,而是幫她穿好衣服,背着她去了後山上。

夜風涼爽,間或有蟲鳴蛙叫,大自然的清新甜美終是讓丁夏緊繃的神經得以舒緩。她靠在懸崖邊的樹上,迷迷糊糊快要入眠,卻聽見癸燕在喚她。

丁夏睜眼看去,就見到團團霧氣從山腳升起,将她們包裹其中,又騰騰朝山頂飛去。夜空彎月消失了,山峰樹林模糊了,入眼之處,盡是茫茫的霧氣。雲霧過處仿若仙境,丁夏身處其間,忽然感受到了難得的安寧祥和。

癸燕聲音徐徐傳來:“漂亮吧?”

“你若死了,這世間的一切美好,就真與你無緣了。”

她輕輕執了丁夏的手:“所以,好姑娘……陪我活下去吧。”

十六歲的癸燕與十三歲的丁夏,就在那片恍若虛無的白茫中,約定了攜手同行。學堂中傷痛從未停止,可或許是因為有了彼此支撐,一切苦難都被減半。兩個女孩一路扶持,互相舔舐傷口,終是在萬般艱難中,磕磕絆絆活了下去。

相比情緒化的丁夏,癸燕是堅忍的。丁夏就像一株寄生植物,依附于她的堅強樂觀。她們一起找到了活下去的信念,彼此分享這個秘密,并為那個目标共同努力。

可以說,癸燕成就了今日的丁夏。回憶過往,丁夏時常會想,如果沒有癸燕,她可能會在某次負面情緒爆發時自盡身亡,又或者徹底妥協,真正變成一個茍且偷生的淫.娃。

被吊着的女人見她哭了,嘆氣道:“別哭了,我有話說。”

丁夏抹了眼淚,擡頭看她:“你說。”

癸燕微微動了動身體,似乎想靠近她:“你走之後,癸木就派人外出了,派得還都是和我們同期的姐妹。”

外出,是癸支所有女人的噩夢。

癸支的女人主要是特供天昭府的男人使用,但也有例外。一些知道癸支的王公貴族對這些受過專業訓練的女人非常感興趣,時常要求丁天水送些女人給他們賞玩。這些男人不比天昭府的男人強壯,卻比他們更殘忍百倍。被派外出的女人就算能活着回來,也要被玩掉半條命。癸木便借派人外出的機會,掃除丁夏的人,并且讨好結交王公貴族。

癸燕繼續道:“那日癸霖被送回來時,已經奄奄一息。癸木卻說她不聽話,惹得三殿下不高興,讓我吊她一上午。”

她低頭看丁夏:“癸霖和我們相識一場,我自然不答應,還喚了大夫給她醫治。癸木不是癸支頭領,沒權利指使我,就将我告去了夫子那。”

癸燕臉色很是凝重:“夫子招我過去後,直接對我用了傀儡術。”

丁夏只覺心中一沉。丁天水曾經告訴她,傀儡術比拼的是心性。若是對手警惕,操控難度會增大許多,出其不意方能有最佳成效。因此,丁天水很少對人動用傀儡術。天昭府裏除了丁夏,知道他有這本領的人全都死了。

那麽癸燕……

癸燕并不理解丁夏的擔憂,她只是着急提醒她:“他問了很多你的事情,他問我……”

她的話沒說完,卻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夏夏,你回來了。”

兩人臉色一變。估計是天牢的看守見丁夏闖了進來,去通報了丁天水,這人居然這麽快就來了!

丁夏勉強平複情緒,這才轉身,就見丁天水一身藏青色長衫坐在輪椅中,丁秋和兩名天牢刑使立于他身後。

丁夏跑去他輪椅邊蹲下,撒嬌喚了聲:“師父……”她的手摸過癸燕,怕丁天水嫌惡,不敢直接碰他,只得拽了他的袖子:“夏夏好想你。”

丁天水擡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又拍拍她的臉,嘆道:“好容易把你養胖些,每次出趟任務,總要瘦回來。”

丁夏見他似乎不嫌棄自己髒,連忙抓了他的手,紅唇微張,含住了他的食指輕輕吸允:“師父,你放了癸燕好不好?師父……”

丁天水微微用力抽手,推開她的腦袋:“胡鬧。”他從懷中摸出一塊手絹,淡淡喚了句:“丁秋。”

丁夏仰頭看向丁秋。丁秋臉上少有表情,可丁夏與他相熟,卻看出了幾分不妙。男人上前,将一把漂亮的小匕首送到她的面前。

丁天水垂眼,用那手絹擦拭自己濕漉漉的食指:“夏夏,這匕首是寒鐵制成,師父特意給你打造的,現下送給你,喜歡嗎?”

丁夏接過,心中強烈不安,仰頭卻仍是柔柔道了句:“謝謝師父,喜歡。”

丁天水嘴角輕輕上揚:“師父今日教你殺人。”他将手絹扔去地上:“然後你去殺了她。”

丁夏心髒猛地一縮,片刻方幹澀問了句:“誰?”

丁天水仰頭朝癸燕看去:“她啊。”

丁夏手一抖,那匕首就掉去了地上。

她慌亂撿起匕首,掀起自己的裙子,去擦拭沾上面的塵土,片刻方不解狀問:“師父,癸燕犯了什麽事,罪大致死?”

丁天水一聲輕笑:“不怕告訴你,她有個死有餘辜的志向,就是讓癸支在這個世上消失。”他伸手勾住丁夏的下巴,低頭看進她的眼裏:“卻不想想,癸支是為天昭府設立的。天昭府在,癸支就在,她還能推翻了天昭府不成?”

男人撓小貓似的,手指在丁夏的下巴肉處撓了撓,淺淺一笑:“蜉蝣撼樹,可笑吧?”

丁夏只覺心沉了下去:他果然是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約定

丁天水朝着兩名刑使揮揮手。兩人出去,帶了三名犯人進來,挂鹹魚幹一般,一個一個挂去牆上,随後躬身告退。

丁天水朝丁秋示意:“你去教她。”

丁秋默默行到丁夏身邊。丁夏惶然看他。丁秋別過視線,抓了她的手,将她拖起,帶去一個犯人身邊。

丁秋的聲音很是沉穩,仿佛想通過聲音,将這種安定傳遞給丁夏:“你沒有武功,只能用利器殺人。我教你最簡單最容易上手的方法。”

丁夏直直盯着他,眼眸愈發漆黑,不見半點光亮。丁秋莫名覺察出了幾分空洞之意,微微嚴厲喚道:“丁夏!”

丁夏似乎回神。丁秋一板一眼問:“以你對人體的了解,攻擊哪裏,方能最簡單地致人死地?”

丁夏沉默許久,擡手比劃了下自己脖頸。

丁秋點頭:“心髒很重要,可是你不一定有力氣穿透胸腔。腹部容易下手,但不一定會造成死亡。唯有這裏……”他拿了丁夏手中的匕首,拔了刀鞘,讓丁夏握住匕首柄,他的手掌則牢牢包裹住她的手,将那刀鋒比上犯人的脖頸:“用力割斷他的氣管,他會很快死亡。”

丁秋動作很利落。丁夏的手随着他的手一并滑過,便見到大股鮮血撲面而來。丁秋抱住她迅速後退,不讓血濺到她身上。

那人抽搐了一會便沒了動靜,丁夏只覺一陣惡心。丁秋又拉着她走到第二個犯人身邊:“就是這樣。你自己做一次。”他遞給她一大塊白色棉布:“遮着些,別濺在身上。”

這個犯人也不知什麽身份,進來天牢多久了,面對手中匕首還在滴血的丁夏,他甚至很是茫然。他低垂着頭,眼神呆滞盯着地上某處。丁夏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那裏有一只蟲子,正在一拱一拱爬行。

丁夏轉頭看丁天水。丁天水雙手交疊,優雅靠着輪椅,平靜看她。丁夏見狀,心知她沒有多少商量的空間,發狠暗想:左右都是死囚,殺便殺吧!為了癸燕!

丁夏扔了那白色棉布,刀鋒比上了犯人的脖頸,學着丁秋的動作,閉眼一刀劃去!

刀鋒劃過皮肉的感覺似乎粘在了她手上。丁夏僵直身體,等待那人的血噴在自己胸前。卻聽見了丁天水的一聲輕笑。她微微睜眼,才發現那血順着犯人的脖頸流下,濕了他自己的衣衫。

丁秋上前,再次握住了丁夏的手:“角度差了些,力道也太輕了。”他抓住她顫抖的手擡起,補上了一刀。又拉着她走到下一個犯人身邊:“再來。不要閉眼。”

丁夏死死咬牙。丁天水只給了她三個人,這意味着他只允許她犯一次錯誤。最後這第三個人丁夏必須殺得利落漂亮,否則,屆時別說是救癸燕了,她都會被丁天水責罰。

丁夏覺得意識被剖成了兩半,一半在叫嚣着反感,一半在冷靜地觀察。

丁秋說她角度差了些。丁夏克制着反胃,扭頭去看前兩個犯人的傷口,計算着傷口離鎖骨和下巴的距離,然後擡手去摸面前犯人的脖頸。又拿起匕首仔細看上面的血跡,回憶丁秋下手時,刀鋒到底有多少沒入了那兩人的身體。

她細細想了許久,又在心中模拟了幾遍,這才緩緩擡手,手臂蓄力,狠狠一刀劃去!

丁夏擡手時,丁秋就松了口氣。他知道這次她能成功。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如冬日陰霾的天空,冰冷而壓抑。他看見她猛然發力,刀鋒過處,鮮血立時噴湧而出,濺了她一身,而她由始至終都沒有後退。

那個犯人開始抽搐。血濕了丁夏的衣裳,熱騰騰粘在她的身上。她做到了,但她心中幾近麻木,沒有絲毫慶幸,也不帶絲毫愧疚。她只是閉眼,盡可能舒緩情緒。

片刻,匕首叮當落地。丁夏轉身,跑去丁天水身邊,委委屈屈道:“師父,好髒……”

她伸手去扯自己的腰帶,然後将那染血的衣衫扔去地上,一絲.不挂立在丁天水面前,嗚咽起來:“師父,好惡心,我不想殺人……”

丁天水很是無奈摟過她,将她擱在自己腿上,用衣袖去擦她胸前的血跡:“怎麽這麽喜歡哭?你真是水做的麽?”他将丁夏摟得更緊了些,好言道:“好啦好啦,不要哭了。”

丁夏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她抹了眼淚,一面挪動着身體去蹭男人的下.體,一面小心翼翼握住了他的手,紅着眼眶道:“師父,我不要學殺人,我只負責伺候師父……”

這一次,丁天水放縱了她的行動。他甚至允許她貼近,去親.吻自己的脖頸。丁夏細細喘息,媚.意入骨:“師父,夏夏好想你……我們做吧?”

丁天水很是享受地微微眯眼,聽言一笑:“真想我了?”

丁夏用力點頭。仿佛為了證明這點,她的下.體在他的大腿上用力摩挲,附在男人耳邊,用氣聲呢喃:“真的,我都濕了……”

丁天水笑容更大,順勢摟住了她的腰肢,說了一個字:“好。”

可丁夏還來不及歡喜,丁天水卻又扭頭看向丁秋:“叫刑使過來,拖癸燕去天昭府的廣場,淩遲處死。”

丁夏動作一僵,擡頭急急道:“師父!”

丁天水捏了捏她的臉,寵溺道:“你不願殺人,我便讓刑使給你代勞。穿件衣裳,師父現在就帶你回房。”

一瞬間,丁夏只覺一股惡氣再也壓制不住,柔.媚瞬間褪盡,恨聲道:“總之,你就是不放過癸燕是吧?”

丁天水看她片刻,嘴角輕翹:“呵,這麽快就變臉了。”他松開丁夏,忽然一揮衣袖!丁夏就騰空而起,重重撞去了牆上!又摔落在地。

丁天水垂眼輕拍胸前衣衫,搖頭嘆道:“夏夏真是薄情啊。”

丁夏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強烈的痛感傳來,她心中便是一凜:她還是沒有管住情緒!

——丁天水都是算計好的!他知道她沒有殺過人,第一次殺人,心緒定是無法平靜。或許他根本就在等她爆發!

一直沉默的癸燕卻開口了:“夏夏,殺了我吧。你不知道,他們打斷了我的腿。腳沒了,我也不想活了。難道你想讓我像他一樣,坐一輩子輪椅嗎?”

丁夏大驚!天昭府裏,任誰也不敢拿丁天水的殘疾說事,癸燕這是求死啊!

丁天水擡眼看癸燕,沒甚表情。丁夏連忙爬起,跌跌撞撞跑回丁天水身邊,急急跪下道:“師父,她被折磨了這些天,腦子都糊塗了,你別和她計較。”她抓住丁天水的雙手,生怕他一個不開心就弄死癸燕,哀哀央求道:“師父,癸燕是我的朋友,求求你,留她一條命,不要傷害我……”

丁天水抽手,拇指抹去了丁夏嘴邊的血跡。

丁夏幾乎以為他不計較了。可丁天水突然一擡手!丁夏就聽身後“砰”得一聲大響!她扭頭望去,就見癸燕躺在一旁的地上。她的雙手本來被繩索吊住,現下那繩索竟然被生生扯斷。

丁天水冷冷朝癸燕道:“不懂規矩。這裏有你說話的份麽?”他忽然用力擰了丁夏的下巴,幽藍的眸子鎖住她的眼,命令道:“去,殺了她!”

丁夏胸中氣血翻湧,腦中奔騰着一句話:“我不殺!”這個想法太過強烈,她竟然瞬間破了丁天水的傀儡術。

或許是傀儡術失效讓丁天水有些不悅,他手上力道愈大,再次用傀儡術命令:“去殺了她!”

丁夏急促喘息,在他幽藍的眸中掙紮,卻始終沒有起身。

卻聽見癸燕淡淡喚了句:“夏夏。”

丁天水終是松手。傀儡術撤去,丁夏扭頭。就見癸燕不知何時竟然爬到了三個死人邊,手中握着丁夏扔在地上的匕首。

癸燕平靜看她:“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丁夏自然記得。她想答話,卻感覺心懸在了針尖上,喉嚨似乎被卡住,無法發出聲音,只能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匕首不放。

癸燕目光虛望前方,似乎透過灰暗的牆壁,看向了曾經湛藍的天空。她一聲輕嘆:“我總是提防着你,生怕哪天你一個不順心,就會扔下我偷偷去死。”

說完這話,她沉默了許久,終是收回目光看向丁夏,一勾嘴角:“卻沒料到,最後違背約定的人……竟然是我。”

丁夏就似被人突然解了法術,猛然從地上跳起,朝着癸燕沖去:“阿燕不要——!”

她沖到了癸燕不遠處,卻有東西纏住了她的腰,讓她寸步不能再靠近。是丁天水的武器追魂絲。癸燕不再看她,抓住匕首擡起,在脖頸上決絕一劃!

角度佳,力道足,一刀斃命,任誰也沒有回天之力。

——丁夏失手了一次才學會,而她一次就成功了。她向來聰明。

丁夏發出了一聲凄厲尖叫。丁天水皺眉,追魂絲入袖,将她拖了過來,然後擡手砸在她後頸。丁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清醒時,已是夜晚。她渾身赤.裸躺在丁天水的床上,而丁天水坐在輪椅裏,正對着一本破舊的書出神。

丁夏不言不語爬起身,拖了床邊的凳子,就朝他砸去!

丁天水擡手抓住,另一手将那書放回桌上:“夏夏醒了。”

他把凳子放去地上。丁夏赤紅着眼,又抄起地上的鐵燈柱朝他砸去!

丁天水再次抓住。丁夏渾身顫抖,抓着自己的頭發,瘋瘋癫癫找東西打人。丁天水輕淺一笑:“精神還挺好。”他扔了那鐵燈柱,淡淡道了句:“那就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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