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勻。剛想擡手擦擦,他卻說話了:“這麽早?”
我忙掀開籃子看點心是否無恙,一見裏邊四平八穩,舒心地沖他一笑:“我晚點回來。這回我跟師尊說過了,你可沒理由罰我。走咯!”
本以為他會問一問,誰知他比往日任何時候都來的安靜。我走了很遠,也沒聽他步子動。
在青溪邊上找了塊樹蔭坐下,時不時到溪邊照照看妝是否花了。其實,我并不喜歡化妝,平日裏也不怎麽在意,都是紫蘇和青竹強按着給抹的。十年如一日看着步驟,居然也會了兩手。望着溪裏的倒影,頓時不要臉覺得自己甚美。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從清晨到午時,從午後到黃昏,直到金色雲團又在天邊卷成了饅頭,九哥還是沒出現。我抱膝等着,反複摩挲腕上的念珠,想着往年慶生皆是白日父君大張旗鼓,晚上九哥撫琴相伴。所以,等天黑了,九哥應該會來。
蟬鳴聲聲入耳,天暗了許久,我昏昏欲睡,硬是強撐眼皮,守着一籃涼得徹底的點心。
心裏有些難受,空落的感覺抵着鼻尖發酸。大抵明白九哥不會來了,仍是堅持守着,只要天沒亮,一天就不算過去。九哥一貫守信,尤其對我,從不失約。
溪面吹來的風,灌進單薄的衣裙,渾身像是起了雞皮疙瘩,我雙手擁着肩,但願能暖和一些。誰讓我不會生火呢?什麽也不會。活該受涼。
困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什麽東西罩下來,籠得一身暖和。若有似無的玉簪花香萦在肩頭,我猛然睜開雙眼:“九哥!”
“晚點也不是這麽晚,師尊要我來找你。”駱塵俯身下來,單膝點在我身前,把袍子攏了攏,“怎麽哭了?”
“哪有!”我堅挺地吼出一句,才發覺嗓音有些哽,眼角确實有些許水跡。“那是我剛才去溪邊洗臉!沒擦幹淨!”說完,拽了一角袍子擦臉。
“跟我回去。”
“不要!”
我繼續窩在原地,耳邊漸漸傳來松枝燃燒的噼啪聲,還有一股雞肉流油的香氣。默默浮出一雙眼睛。他在看我。把烤好的雞遞給我。
面對一只烤得香噴噴的雞,我着實無法抵擋。低頭啃了一口,味道不錯。駱塵做飯不行,燒烤技術還是可以的,當然,也可能是我餓極,饑不擇食什麽的。
想起爹爹當年是靠一只烤雞追到娘親,不管其中有無杜撰部分,但娘親确确實實不會做飯,而爹爹的的确确娶回了她。但我和娘親不一樣。吃着烤雞,看着駱塵,心裏平靜得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想着他會不會再烤一只,先欠着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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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的雞架子丢在一邊,駱塵又遞了水來,我捧着水囊問他:“你怎麽不回去?”
駱塵淡淡道:“我奉師尊之命尋你回去。你不走,我怎麽走?”
“所以,如果師尊不說,你今晚也不會來找我。”我想象靜坐一夜的場景。又是天色蒙亮,衣裙蒙了一層薄霧,我臉上的妝花了,手邊是山野老鼠吃剩的點心……還能再慘點嗎?
“今日是你生辰。”我擡眼,他說,“師尊說的。”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過生辰很奇怪?”
“你在等人?”他答非所問。
大概是累了,我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把籃子遞過去給他:“幫我丢掉。”
他打開籃子:“為什麽要丢?”信手拈了馬蹄糕就往嘴裏送。
換作往日,我定然與他拼命到至死方休。可是今天,我完全沒有生氣,反倒希望他吃完。做出來的東西,有人肯吃掉,總比丢了要好。
我呆呆問他:“好吃嗎?”
他的手頓了一下,擡眸看我,唇角竟然略微勾起:“很好吃。”
其實,我只是想有人回答罷了。如果這個人是九哥,那該多好。很久沒做東西給九哥吃,生怕他忘了我的手藝,要是其間有個誰誰比我做的還好,指不定就把我給忘了。也許,他真的忘了,否則,他怎麽可能失約?
從懷裏拿出捂得溫熱的夜明珠,垂眼望着。駱塵道:“等你舅舅?”
好似冰涼心間突如其來的一撮火苗,我緊握夜明珠,快步走到溪邊,狠狠一丢。咚地一聲,溪面浮起一片光,又逐漸黯淡下去。這一刻的感覺,居然是如釋重負。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丢了也不可惜,反正也沒人要。
“怎麽扔了?”駱塵的聲音緩緩響在耳邊。
“送我回去吧。”我回過頭,努力給他一個笑,當是陪我慶生的報答。
似此星辰非昨夜
駱塵送我回來的時候,一路偷偷摸摸,即使他裝得很坦然很鎮定,但我還是看出他偷摸功力的深厚。每走一步都要四處張望,甚為小心,過于謹慎。我終于明白他何德何能闖入守備森嚴的辰宮,原來是多年堅持不懈的磨練。
我一直想問他為什麽這樣冷冰冰,他分明不是這樣的人,至少在宮裏見着那次不是。曾問過須清門裏的八卦師姐,問駱塵近日是否遭逢變故,師姐只說他下了一趟山就成這樣了,後來還默默跑去種田。我在想,若非是刺殺失敗導致的精神挫敗?
眼下的精神狀态沒法想這麽多,我一見床榻就撲過去,正想着好好親親闊別一日的被子,哪知臉就磕到一木盒子,好在手撐得快,否則不破相也得腫好幾天。
我聞到一股清晰的玉簪花香,打開盒子一瞧,裏邊果真有一束捆好的玉簪花,底下壓着一封信,是九哥的字跡。
借着月光看字相當費勁,起床點燈又懶得很,想着天明再看也不打緊,可玉簪花香萦了一身,我最終還是起來把燈給點了。這個時候,我有點後悔把夜明珠扔了。
依舊是清逸的字體:見信如晤。失約而不可見,心難安矣。奈何三川生禍,吾必去之。待事了,必攜子歸。沂,六月初三。
六月初一……今天是初九。就算從陵和快馬送信至須雲峰,也用不了這麽多天。所以,九哥早就與我說了?所以,只是信使路上耽擱了?也所以,我誤會九哥了?
感覺一塊磚砸在頭頂,我驀地跳起身,震得案上的燈燭晃了晃,顫着手扶好,手背落了一滴燈油,痛得我幾乎大叫起來。大腦總算清醒,拔腿就往屋外跑,必須把夜明珠給撿回來,要是過了今夜,指不定珠子要被沖到哪裏去。
挽起裙擺往外跑,撞得某人跌在地上。“這麽晚了,你去哪裏?”是顏羽的聲音。
我一見是他,就把友愛之手給收了回去:“茅房。怎麽,一起?”
顏羽仍坐在地上,把手伸來,貌似要我扶一扶。我提裙就跑,只聽他在背後大叫:“喂,茅房在那邊,你跑反了!”
摸黑跑下山道,我居然一次也沒摔,連同後山鬧鬼的傳聞一齊抛諸腦後。慢着,鬧鬼?
極目四望,溪面貌似有影子搖曳,轉眼又不見了。我微微偏頭,意圖挽救挽救下邊那雙不講義氣的腿。本想回過頭,看着路就能往回跑,誰知偏個頭都很有難度。
溪面上影影綽綽,我步子一挪,雙腳不聽使喚就移了過去。在此等緊要關頭,我想到的不是九哥,而是太傅,話說他曾經教過什麽驅鬼訣來着。
“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氣什麽來着……”我急得一跺腳,把一石子踹進溪裏,竟然沒聲……
“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一個聲音淡淡地飄來,“你念這個沒什麽用。”
捂眼睛的手微微斜開一條縫,見一人濕漉漉地站在溪裏,溪水剛好沒過膝蓋。烏發貼在額前,半掩着一片世外的星空。“駱塵,你在這裏做什麽!”
駱塵悶聲不響站在那裏,看了我一眼,又低頭俯身,手臂浸入水中。頓了一下,看我站着不動:“你先回去吧。”
都說夜涼如水,最冷的應是溪水。雖說正值夏日,但山裏頭向來比較涼,想想當初顏羽吸溜鼻涕就知道了。駱塵送我回去,又去到溪裏,定是有什麽目的。看他雙手按在水裏摸索,我試探問他:“你在找夜明珠?”
他明顯怔了怔,繼續埋頭往水裏摸。我奇道:“難不成你這麽晚在練習泅水?”
駱塵直起身子,濕透的衣衫貼在身上,現出充滿男性魅力的線條。若是尋常女子見了,一定驚呼萬分,可惜我不是尋常女子,且不是第一次見。
“等我找到還給你。”沒有太多的表情,整張臉動也不動一下。
“那怎麽好意思。”我褪去繡鞋,就淌進溪裏,一股涼意直竄腳心,渾身一個冷戰,險些被溪底的卵石絆得滑倒。
終歸是兩人不太熟,一些互不相幹的事還是不想麻煩別人,畢竟這東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