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顧雪嶺未曾察覺到什麽,仍獻寶似的給宣陵看他劍上的機關。還告訴宣陵,這個秘密只有他和師父、鑄劍師知道,現在宣陵成了第四個人。

兩日後,雪停,顧雪嶺同宣陵二人跟随齊雲山下山。

宣陵誓死不願戴上那頂小紅帽,顧雪嶺相當無奈,只好把小紅帽小心翼翼地收到儲物袋中。

齊雲山下山采買,還應了南宮清的吩咐去給山下各家門派送靈草,将顧雪嶺二人引到玄天宗名下在金玉坊的藥堂後院安置後,他便出去了,走前叮囑了二人不要離開藥堂,待他晚上回來,便帶他們二人出去看煙花。

天譽城中多半是修士,普通百姓也有,此地盤踞着好幾個叫不上名字的小門派,最大的便是山上排行第二十四九的玄天宗,和天譽城中的承坤門。顧雪嶺小時候常跟師父下山送藥草,故而對天譽城十分熟悉。

天譽城位于東洲西北,隆冬已至,霜雪壓頂,覆蓋天地。

顧雪嶺偷偷牽着宣陵出門。

今日難得放晴,街上更是熱鬧非凡,街邊的攤販都比以往多了。宣陵面無表情跟在後頭,還在想什麽時候騙顧雪嶺把護身符摘下來,就算對不起南宮清,他也必須殺了顧雪嶺。

不知不覺間,前頭披着雪白兔毛披風,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白衣少年已沒了影,待宣陵回神,一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竟有些無措。

忽地,一串顆顆飽滿嫣紅的糖葫蘆出現在宣陵面前。

“宣兒,我在這裏。”顧雪嶺笑着晃了晃手裏的糖葫蘆。

唬了宣陵一跳,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可這暖融融的雪光下,顧雪嶺那張笑臉純淨漂亮到了極致。

宣陵小聲道:“師兄去了何處?”

“給你買了糖葫蘆。”顧雪嶺手上拿了兩串糖葫蘆,一串塞進宣陵手裏,笑道:“宣兒從小在王家村長大,應當沒出來逛過集市,我想着糖葫蘆不知你有沒有吃過,但小孩子都愛吃,就買來給你嘗嘗,甜不甜?”

宣陵一陣無言,看看手中沾滿了糖霜的糖葫蘆串,再看看顧雪嶺那眼巴巴的期待表情,只得默默咬了一口,邊嚼着邊悶聲道:“還行。”

還行等于喜歡。顧雪嶺感覺跟師弟的關系拉進了一點,滿意地笑了。卻不知早成了路人矚目地對象,眼見他張開唇瓣,咬了一顆糖葫蘆,紅色的糖漿染得唇色都豔麗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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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嶺感慨道:“宣兒喜歡就好。”

宣陵眼睫一顫,琥珀眸子微微垂下,默不作聲啃着糖葫蘆。

顧雪嶺熟門熟路地帶着宣陵逛街,又買了一些天譽城獨有的甜點,快到中午,宣陵已不想再走了。

“我們該回去了,或許齊師兄會早點回來。”

“急什麽,還早呢。”顧雪嶺難得下山一回,可見宣陵目光幽幽,他只好讓步,“好吧,咱們回去。”

宣陵滿意地點了頭。

顧雪嶺暗暗嘆氣,小師弟真是個小古板,竟然一點也不貪玩,而且讨好半天了毫無效用,他何時才能不生氣啊?待到長發及腰嗎?

回去的路上,顧雪嶺主動跟宣陵搭話。

“街上都是些尋常玩意兒,咱們暫住的藥堂,就是金玉坊那邊才有修士需要的靈藥器材,白日裏冷清,待入了夜,會有許多修士出來擺攤,不僅有靈藥鋪子裏賣的靈藥靈草,還有丹師符師出沒,對了,還有煉器師。”顧雪嶺道:“他們會做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宣兒今晚一起看看吧?”

宣陵冷淡道:“有靈石買嗎?”

顧雪嶺沉默須臾,“沒有。”

入玄天宗五個月,宣陵已經摸清了玄天宗的財務狀況。

說白了,就是窮。後山種了一大片的靈草靈藥,那大抵是玄天宗唯一可以換做靈石的財富了。

“師父說我拿靈石也沒用,要什麽問他要就好了。”顧雪嶺嘀咕。

二人回到金玉坊時,還未回到街尾偏僻角落處那家有着玄天宗标識的藥堂,便被堵在了街頭,一大群人圍在街頭,裏頭還傳出吵鬧聲。

顧雪嶺帶宣陵從角落鑽進去,這一看,二人有些吃驚。

街頭有着一家極大的藥堂,門前挂着一面鮮紅的旗幟。

出來時,顧雪嶺告訴過宣陵,那是承坤門的藥堂,承坤門這個小門派主修醫道,藥師丹師較多。

他們出來時承坤門的藥堂十六扇大門全開,裏頭一如既往多人。在修真界行走,絕對不能缺靈藥靈草,可如今藥堂裏被打出來的人,一身綠衣,身材圓滾,竟是承坤門的二少爺,自家藥堂把小主子打出去了?

這可是驚聞。

這蔣二少爺,可不就是在獸潮時跟顧雪嶺一塊在山上逛了一圈那位嗎?顧雪嶺認得,宣陵也還記得。

上回嚣張的蔣二少爺,被幾名大漢擡着手腳扔到街上好一頓打,那慘叫聲顧雪嶺聽了也微微蹙眉。

宣陵擡頭看向顧雪嶺,“怎麽回事?”

顧雪嶺搖頭,他也不知道。

蔣二也沒被打太久,很快藥堂門前走出一名相貌平平的錦衣青年,他輕嗤一聲,一擺手,幾名大漢便放開蔣二,可他竟連滾帶爬朝那人沖過去,幾名大漢都沒攔得住,一不留神,那名錦衣青年的衣襟便被蔣二揪住。

“姓胡的,你把解藥交出來!把承坤門還給我!”

他被打的鼻青臉腫,血淚糊了一臉,要不是那身綠衣,旁人還認不出來是他。他怒氣沖沖,卻帶着幾分哭腔。可那錦衣青年不過輕輕一推,他便倒飛出去,倒在十步開外的石獅子上。恰巧,顧雪嶺和宣陵就在邊上。

蔣二沒留意到二人,他似是深陷進雪地裏爬不起來了。

那錦衣青年拍拍衣襟,嗤笑道:“是你們蔣家做假藥害人,如今名聲掃地,怪我嗎?蔣二少,若你下次再來鬧事,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錦衣青年并未再說其他,嘴角勾起嚣張挑釁的笑,轉身便要回藥堂裏去,可就在這時,餘光見着蔣二身邊不遠的顧雪嶺,他忽地怔住。

白衣少年穿得厚實,卻不顯臃腫,披風上毛絨絨軟綿綿的雪白兔毛襯着一張玉雪玲珑的臉,下颌精致、唇瓣殷紅,黑眸格外清澈,是個極好看的少年。可這麽一個分明幹幹淨淨的少年,身上卻透着一股無端的魅惑。

錦衣青年很快回神,朝顧雪嶺笑了笑,便轉身進屋。

顧雪嶺皺起眉頭,這個人眼裏的貪婪和陰郁可真是毫不掩飾。

藥堂門前沒熱鬧看了,衆人也便散了。見蔣二還趴在雪地裏一動不動,顧雪嶺跟宣陵面面相觑,到底還是上前看了眼,走到蔣二邊上。

忽地,蔣二擡起一張沾滿雪花和不知道是鼻涕還是眼淚的臉,還糊了幾抹血絲,髒兮兮的像個叫花子,吓得顧雪嶺帶着宣陵往後一退。

蔣二倒吸着氣爬起來,見到二人臉上也有些吃驚,“又是你。”他有點閃躲,偏開臉坐起來,按了按腰又按了按腿,這才扶着石獅子站起來。

每回他見了顧雪嶺都嚣張得不行,嚷嚷着找他算賬來着,這回居然只說了三個字,然後調頭就走?

顧雪嶺有些納悶,看他跛着腳走路,就知道他腿受傷了,便道:“半年沒見,你倒是變了許多。”

在天譽城住了這麽多年,山上的人顧雪嶺都認識,山下的人,他最熟悉的也就是蔣二了,因為他們幾乎每年都會見面,而且還沒少吵架。

蔣二讨厭顧雪嶺,是因為小時候第一次見面,他見顧雪嶺生得好看,想跟他做朋友,顧雪嶺卻不願意。

因為他覺得蔣二不好看,不想跟他一起玩。顧雪嶺其實并不真的讨厭他,就是覺得有點煩,就算上回獸潮被劫上山之事大家都說是蔣二所為,他自己也供認不諱,顧雪嶺卻清楚不是蔣二做的,這個人沒有這個本事。

蔣二腳步一頓,忍了忍,沒忍住回頭道:“你管不着。”

顧雪嶺挑眉,随即搖頭,“罷了,宣兒,我們回去吧。”

宣陵點頭,“好,師兄。”

蔣二聞聲就是一個猛回頭,臉是被他偷偷擦幹淨了,卻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不大好看。此刻他看着宣陵一臉驚奇,“這是你師弟?”

顧雪嶺見他被打得可憐,又問:“你們承坤門出事了?”這半年他沒下山,也不知山下發生了何事。

蔣二又打量了宣陵一陣,嗤笑道:“這不是那村裏的小孩嗎?”

顧雪嶺提醒:“還是當時在山上救你脫離妖獸口中的恩人。”

當時太過混亂,蔣二不大記得清楚,他覺得顧雪嶺還是在針對他,沒再說什麽,哼了一聲轉身走人。

顧雪嶺也沒追,低低笑了一聲,便帶着宣陵回去了。

本以為齊雲山要晚上才會回來,結果還真讓宣陵說中了。

顧雪嶺偷偷帶着宣陵回來時,齊雲山已經在後院等着了。

聽見開門聲,齊雲山背着手回身,入眼便見顧雪嶺和宣陵被驚到的神色,不由失笑,又是無奈極了。

“大師兄啊。”

好在齊雲山不怪罪二人,只是再囑咐了一遍他不在時不要再出去,他道:“最近天譽城裏不大安寧。”

顧雪嶺和宣陵不約而同看向他。

在這一大一小熱切的注視下,片刻後,齊雲山舉手投降了。

“好吧,其實是承坤門出事了,我想你們已經猜出來了。适才聽說蔣二少又去承坤門的藥堂鬧事,想必大師兄和九師弟回來時也碰上了吧?”

顧雪嶺點頭,“承坤門易主了?”

齊雲山嘆道:“确實。兩個月前,有服用了承坤門的靈丹的人走火入魔,還不止一人。有人懷疑是蔣門主在煉制假藥,甚至傳出蔣門主是魔修的流言,但沒過多久,蔣門主忽然暴斃。蔣少門主接下承坤門後,因為假藥之事不得不給大家一個交待,他便親自試藥,不曾想服藥後竟昏迷至今,承坤門只剩下蔣二少苦苦支撐。這時承坤門上一任門主,蔣老門主多年前隕落的師兄的關門弟子胡競回來了,他不論是修為還是煉丹術都比蔣二少優秀太多,門中多半弟子便支持他繼承門主之位。”

顧雪嶺将剛才的見聞都告訴了齊雲山,道:“這個胡競還是蔣二的師兄了,但是他們關系并不好。”

“半個月前,蔣家人便被胡競統統趕出承坤門了,蔣鵬蔣少門主還未醒來,蔣二少帶着他去投奔了熟人,也一直在找解藥。”齊雲山道:“下山前,其實宗主也囑咐我若見了蔣二少便幫他一把,最好能徹查此事。因為在一個月多前,蔣老門主暴斃之前,曾托人給宗主傳過信,信寫得很是匆忙,只告訴宗主,有魔修潛入了天譽城。”

“魔修!”顧雪嶺驚道。

同時,宣陵也睜大了一雙琥珀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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